出来的时候已是近傍晚，冬日的时候，天总是沉得快。
    骆少持要留了他吃晚饭，他却拿了嫣夫人做搪塞，说是出来的时候说好了，要帮她对一段曲子的。不及从巷子口转弯，灯火尽头，艳红灯笼遥遥坠坠，即便人群嚷嚷，即便天色灰暗，只稍随意一个抬头，眸子扫过之处，他的身影便可轻易惹眼。
    嫣青白停下，满眼灯火闪烁，终是不及他的墨蓝身影。
    季荣峥也看到了他，勾起嘴角笑得温柔，深邃不见底的眼里好似只容了他一人。
    “夫人说你跟别人跑了，我急着出来寻一寻。”
    知道他是特意拿了话来与他做开心，却是气不起来，依旧盯了他不做声。
    季荣峥走过来，伸手将他在青石小巷处搂住，面庞贴在他的面庞：“就怕你真的跟别人跑了。”
    “公子……”
    “回去吧。”季荣峥打断他，放开他后拉起他的手往回走，“这么晚了，都有些饿了，你不在，我一个人吃不好。”
    回来的路上，嫣青白终是开了口：“那一日让公子见笑了。”
    季荣峥偏过头来问他：“哪一日？”
    “就是第一次与公子上街的那一日。”
    季荣峥笑问他：“怎么想到今日说起来？我不记得了。”
    嫣青白低声道：“你胡说。”
    季荣峥停下步子来，清澈的眼底可见他倔强蹙眉的面，“我不胡说，我就怕把你也忘了。”
    嫣青白甩开他的手，退一步仍是低声道：“你就是在胡说。”
    季荣峥凝神看着他，眸子里头尽是笑意：“是，我在胡说，所以以后我的话你都莫要信。”
    嫣青白再退一步，修长身形好似比之前纤瘦。
    “你就是在胡说。”
    隔日上午，乘着戏楼还没营业，嫣青白和骆少持正合了曲子走身段。偶尔说上几句，笑上一番，看得二楼雅间的某侯爷心里头直发酸。
    “侯爷，可要属下去将嫣公子请上来？”
    季荣峥双眼瞅着楼下的戏台子，话却是对着身后的人：“温衍，你近来好似心眼长了不少，是不是跟着季越骋时间长了，坏事搀和多了？”
    明明是顺心思的很，可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满股子的讽刺味儿。
    温衍弯腰谦卑：“属下不敢，只想为侯爷分担忧虑。”
    “忧虑？”季荣峥回头眯着眼与他笑，“本侯这个样子看着像是忧虑得很吗？”
    温衍一路将腰弯得更低了：“是属下多嘴。”
    季荣峥重新将头回过去，正好看得戏台子上的两人都朝了他看来。骆少持只略一颔首便又低下了头，倒是嫣青白，直直盯了他许久，被鬼缠了身似的愣着神。
    季荣峥笑着与他招手，他难得顺从的起身便从直梯上走了来。
    “在说我什么？”就怕别人心里头也跟他一样整日想些不好的似的，人还没进来就开口了。
    温衍见得便去开门，识相转身离去。
    嫣青白索性在窗外头停下了，就着身子倚在窗栏子上，故作神秘与季荣峥一笑：“公子有什么怕我们说的？”
    季荣峥顺势倾过去，弹了他额头一下，哼笑一声：“是怕你心里不想着我。”
    嫣青白躲得晚，便被他得逞了，却还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公子净爱胡说。”
    季荣峥轻柔柔应他：“嗯，我在胡说。”
    嫣青白重又上前一步倚到他面前，道：“少持说今早有媒婆来给他妹妹说媒，可惜他妹妹说了一大堆的要求，吓得媒婆连是给哪家来提的亲都没说便走了。”
    季荣峥挑眉，一只胳膊压在窗栏子上，削尖下颚轻轻抵着：“然后呢？”
    “然后少持说现在想想，依他妹妹今早说的要求来看，放眼整个青阳城，怕是只有我们戏楼里你这位贵客能符合得了了。”
    今日可是什么黄道吉日？何曾见过他一下子与他说过那么多的话，还净挑些能打趣他的，如何能叫他心头不欢愉，抬手便将他的身子拉了下来，一张清澈下正因着说话内容而露齿笑着的脸顿时印在眼前，季荣峥毫不客气的在他唇上偷吻一口，抬起头来又是笑得温柔：“你这是在拐了弯与我说媒吗？”
    嫣青白吓得瞪大了眼，忙推开他，左右瞧了瞧后又退了一大步，离了他老远，却是又有些不甘心，扬着一张亦白亦红的脸回看着他：“公子莫要拿人寻开心。”
    季荣峥却是觉得他这一张脸是再赏心悦目不过了，满脸意味深长得从椅子上站起，他退后了他便倾身靠上去，还是半调子的口吻：“那你说，我好吗？”
    嫣青白又脚不离地得往后挪了一步，抿着唇不看季荣峥的眼：“公子很好……”
    “那你说我哪里好？”忙不迭接上一句，就怕他不肯老实回答似的。
    嫣青白停下话头，隔了好久只是摇头：“不知道。”
    季荣峥起步出门走到他身旁，揽过他后额头抵在他的额头：“我盼着你能多记些我的好，原来……还是不知道。”
    自是要不记得的，如若不然可还要你不远万里千方百计地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