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求雨是门技术活
    李亦白端着餐盘坐下时，其他三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男生大大咧咧惯了，只管自己脱险，没顾上这个室友。
    刘念咬着根鸡腿，含含糊糊：“没事吧？”
    “有个老师帮我付了。”提及此人，李亦白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仍有些起伏。
    “是那个高高大大的？”郑亮凑过来，“他一开始跟我一队，看样子年轻，我还以为他也是和我们一个路数呢。”
    “……是么？”
    “不过……总算有惊无险！”，刘念没听出他声音中的异常，就着四碗汤道，“祝317寝室，这四年风雨同舟，情同手足！干！”
    桃园三结义的模样，三人都被逗得乐了，纷纷举起汤碗在空中碰了碰：“干！”
    原以为这只是个形式，却没料到刘念“咕噜咕噜”一口气真把一碗番茄蛋花汤喝了个底朝天，连个蛋丝都没剩下。
    坐在一旁的李亦白眼睛都瞪大了。
    “……”，赵旭光首先拒绝道，“我绝对不干！”
    吃过午饭，四个人就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闲逛消食。
    这学校还挺大，生活区教学区一圈逛下来，也费些时间。
    李亦白敏感，一路下来瞥见许多小姑娘悄悄对着赵旭光举手机偷拍，看样子他确实很有一碗青春饭可吃。
    当事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只自顾自插着口袋走路。
    “我和郑亮是数据技术八班的，咱们寝室是混的，你们俩是什么专业？”
    原来这个寝室是混寝，混的不是男女，而是专业。这倒可以理解为什么刘念要趁早聚一聚了，指不定开学了四个人都碰不到一起。
    “我土木工程的。”
    李亦白说：“我也是数据技术八班的。”
    三个人看向赵旭光。
    “早上别吵我，其他都好说。”赵旭光看样子倒不介意与他自己班的同学分隔开。
    =
    如此处了两日，便到了集中日，四个人便各自去了自己班级。
    阳光如沸，跃过透明的玻璃，扑进教室，砸下一个一个浅色的斑坑。
    辅导员挺着大肚子，在台上扯着嗓子解释学生手册里的内容，堂下的学生都替她累得慌。
    “看她样子，估计不到一个月我们就要换辅导员了。”刘念同李亦白和郑亮说悄悄话，“到时候记得和新辅导员打好关系，请假批条子都归人管。”
    “……接下来，我们就要开始为期两周的军训，从明天开始，早上八点到风雨操场集合。”辅导员撑着腰，“记得穿短袖长裤运动鞋，带上水杯。”
    “靠？军训？”刘念瞠目结舌，一直镇定的表情应声而碎，“我咋办？”
    “什么怎么办？”
    “就我这体格，是要晕过去的啊！”，刘念的脑门上都开始冒冷汗，“我不行我不行，我肚子痛，我不去。”
    话音未落，便听讲台上的女声道：“没有医院证明不允许请假。”
    “……”，李亦白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他很少笑，眼里有常年不化拒人千里的冷，此时也许是天气太热，瞳孔之中冰雪消融，被阳光一照，波光潋滟的，连郑亮都不由多看了两眼。
    心道：这小子平时看起来来冷冷淡淡，笑起来也真特妈好看，下次见妹子可不能带着他。
    回到寝室，刘念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陀螺似的在这方寸之地不停的转，时不时还蹦出几个词，只是他喃的轻，旁人就没有听清。
    李亦白与郑亮起初还劝两句，之后实在看的头晕，就约着下去买水，屋里只剩赵旭光独自噼里啪啦的打游戏。
    然而衰神之气似乎可以传染，一下午，就见人显示器屏幕里时不时黑白一片，读秒的数字滴答滴答的走，就像是一本无声的默片。
    他瞪着着瞪着，眼里就有克制不住的恼意。
    索性摔了鼠标，扭过身子不去管。
    只是赵旭光本想清静清静，却看见大团子肉在跟前一圈一圈的绕，一刻不停，便更是心烦：“老刘，你在干嘛？”
    “我在求雨！”
    “……什么？”
    “求雨！”，刘念终于停了下来，本在走着还不觉得，此时停下就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晃了，他忙抓住楼梯栏杆，“你不知道明天军训？”
    “知道啊。”赵旭光这才反应过来，“你不想军训？”
    “当然不想！”刘念白了他一眼，觉得眩晕感好了些，才坐下，“难道你想？”
    “我随意。”赵旭光眼睛一转，“但是你这样跳大神没用，你得祭拜。”
    “……祭拜？”他半信半疑的凑近。
    等李亦白和郑亮回来，就见刘念把IPAD支在椅子上，整个人跪在地板上，双手合十，念念有词，颇为虔诚。
    再走近一看，IPAD上萧敬腾的照片被摆的明明白白。
    =
    入夜，熄灯后。
    四人躺在寝室床上。
    房间里没有空调，只一把壁扇四处的转，吹出一袭热意。
    没有课业没有作业，可几人之间并没有熟悉到深夜交心。
    于是空间之中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却也睡不着。
    四块墙壁上都映着手机的亮光。
    李亦白百无聊赖的刷着网站，眉眼淡淡的，网页上却有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无限纠缠着、交合着。
    是的，他是同性恋。
    彻头彻尾的，
    又无比私密的。
    突然，一条微信弹出来。
    是他妈。
    【白白，在大学一切都好吗？】
    他想了想，回复：【都好。】
    【室友都好相处吧？】
    【嗯。】
    【陌生的床睡的惯吗？】
    【嗯。】
    他直觉对方下一句就要问——
    果然，一条信息又推了进来：【那药吃了吗？】
    李亦白妈妈知道他的情况，可她接受不了儿子的异常取向，本能的觉得这是一种病，有病就要吃药。
    【吃了。】
    下一条过了很久才过来：【宝贝儿子，妈妈知道你很辛苦，再忍忍，很快就会痊愈的……】
    李亦白烦躁的退出程序，将脸埋在枕头里，不愿意再看屏幕一眼。
    可同时，一种深深的负罪感洞穿着他，母亲泪流满面的样子不停在脑中闪现。
    他猛的坐了起来，抬手摸到被他藏在隔板边的维生素罐，分别掏出两片药片塞入嘴里，也不喝水，发泄似的嚼着生吞了下去。
    听着声响，对床郑亮迷迷糊糊回应：“忘记吃维生素了？”
    “嗯。”李亦白于黑暗中道，“抱歉，吵到你们了。”
    “没事儿。”另一边刘念似乎没睡着，“你这方法挺好，在床头藏罐维生素，晚上饿了吃几颗，也不容易胖。”
    “……”李亦白无声的勾了勾嘴角，心中烦闷之意好歹消了几分，便又躺了下去。
    夏夜蝉鸣声燥，吵得李亦白难以入睡。
    他睁着眼，看天边渐渐翻出鱼肚白，总算心中有一丝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