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 —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第三章 初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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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香轻轻揉着额头,叹了叹气。这马车坐的甚是辛苦。掠起车帘,眼看着台上那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个然不一的表情,瑾香不禁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右拳,人群中,一身茜红色的莲若甚是扎眼。呵,纵有美色又有何用?短短一纸契约就想毁了漱玉轩不成?不管怎么,这战绝对不能输,绝对不能毁了媚姐的心血,连累媚姐。
媚姐哪里不知她的心思,刚想劝她来着。这马车一颤,便停住了。媚姐没做多言,拍了拍瑾香的手安抚她的情绪,下了马车。媚姐含笑的扫视了一眼台下喧闹的人群,然后又打量了那台上的名流学士和各位花首一番,轻声一笑。
呵,果真是今届与众不同啊。不作细想,手一抬车帘,挽住了车内伸出的那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臂。众人哪不知这车内便是上届花后瑾香,都止住话语,不敢多言。原本吵闹的地盘顿时安静至极。
瑾香微微一提那淡黄色的长裙,轻轻一跃便下了马车。顺着早就铺好的地毯走上了舞台。
依旧是漠视一切的表情,依旧是素面朝天的妆扮。若说她最精致装点得地方,莫过于青丝中那支娇艳欲滴的木槿花,不大不小,正好攀据在头部左侧,浅浅的黄色,正如她那衣裳一般。
高雅却不失活力,鲜艳不减清幽。
瑾香站立在座位前像各位名流学士致意,不禁暗暗思量。这次的赛诗会看样子真是非同一般呐。不单单是李知府,李世子亲自坐镇,就连这些申议员的角色也不容忽视。
有扬州的首富金爷,有辞官离京回乡的蔡大学士,有两岸总督书麟大人。还有数一数二的元老级人物。这些人大抵都一年近古稀长者,就连最年轻的李世子也三十出几,这摸样想必是要来考那些个之乎者也咯,瑾香眼里不禁闪过一丝嘲讽。
猛的觉得浑身不自在,觉得有道光正看着自己,瑾香不觉的微微侧首。只见那群年老的学者之中有一个年轻的白衣男子。那男子约只有二十几,俊朗的面容,略微偏瘦的身形。瑾香微有些诧异,这样的年轻男子原本应该是在人群中分外的显眼,可现在上台这么久瑾香才注意到他。那男子没有惊讶,也不显得紧张,他嘴角微扬,似笑非笑,眉宇中透着一分傲气,从容自若的和瑾香对视。
是月!对,就这样的感觉。瑾香望着他那明翳的双眸不禁被自己的想法暗暗一惊。就像是夜晚的月一般,灯红酒绿之中你会忽视,但是一旦你发现你便移不开目光,仿佛被那柔和的月光吞噬了一般。
瑾香自觉不好,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和一个男子对视极易招人闲论,便低下头来,理理裙摆,一扫台下的众人,气定神闲的静坐下来。
美人一回眸,各自千千思。
那台下的群众终于得以一见传说中的仙子,自然是倍外激动,哪知的这仙子会这么一扫,不由得使得台下众生倾倒。江清文轻轻一推旁边的艾兄,痴痴的问道:“看,是仙子吧?”艾磷怔了半响,不禁哑然失笑:“恩,的确是脱尘若仙。”她那身独特的衣裙和未挽落腰间的秀发诚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美丽。而那台上名流学士也大多有些恍惚,就连那在京为官数十载的蔡大学士也觉得惊鸿,想他蔡新年近杖朝,宫中上至皇后,下至更衣才人,燕瘦环肥,哪样的美女没有见过?但见这瑾香,方知不过冰山一角。
在场的各位花首更是坐立难安,只是那莲若镇定的喝着茶。那莲若也不傻。心里拼命的叫苦,想她如此精心妆扮,只为了鹤立鸡群,为自己加剧人气。可那瑾香倒好,顶着个素面朝天的脸,却把所有的人都比了下去。莫说男人,就连自个儿,和这群所谓的花首都看的呆了。好一支淡薄的木槿呐!!!
那男子眉毛轻轻一挑,笑意更浓了。呵,果真是…清雅脱俗,别具一番滋味。
媚姐见状娇俏一笑,连忙度身到知府旁边调侃道:“怎么?知府大人...还不开始么?这夏末天热,瑾香姑娘可是最惧署了!”
李知府自知失态,被这么一调笑,脸愈发红了,憋足了嗓音一喊:“赛诗会,开始!”众人回过神来,又恢复了热闹的场景。
“经过众位名流学士的商讨,我们决定先以这夏末初秋之景为内容,各自做诗词一首,就从回春阁开始。”知府有条不紊的安排着。
台上台下听到从回春阁开始,不由哗然一片。
这回春阁乃扬州最小的青楼,不仅规模小,客人少,就连内部姑娘也少。想必这次定是卯足了劲要争着个花后,好来个咸鱼翻身。只是这赛诗会偏偏从这开使,怕是很多人不服啊。
“哟,知府哥哥,这怕是不合规矩吧?”花首中一名艳丽的女子缓缓起身,是回春阁的头牌——靛兰。她捋捋发丝,朝舞台中央的知府娇嗔道,“这…回春阁可是个小地方,比不得扬州名院,什么清涟阁啦,什么漱玉轩啦。只怕是从我们这开始,众位姐姐会有怨气哟!”说完眼睛一扫瑾香,又呵呵笑两声。
瑾香依旧是用手指缠绕那条绢丝,仿佛置若未闻。媚姐则暗暗打量那女子,只见那女子身着一身蓝色的长裙,黑亮的青丝长发落于腰间。竟又是一个未挽发的姑娘,呵呵,有趣。那女子说不上是十分美丽,只是若细看,倒也出落的娇巧。柳叶眉,殷桃嘴,一脸独立孤傲的摸样。不得不说,有一份独特的气质。李知府没料到会有人直言不讳,尴尬的脸一红一青,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瑾香一回头,看见那艳丽女子正盯着自己,颇有挑衅之意。想想自个儿也不愿坐在这儿,和一群女人斗诗,不仅招骂,还累人。那就帮帮她算了。
“知府大人。”瑾香回过头来,幽幽的说道:“靛兰说的也对,这样是有人不服,这样吧,瑾香不才,有个想法。”那知府见瑾香发话,又有了解决的方法,脸色甚是喜悦,连忙道:“瑾香姑娘请说。”
“这个么…。简单。”瑾香望望台下的群众,在看看这晴朗的天说道:“我想众位,也不想在这阳光下苦等吧。”台下的群众听见瑾香突然提及他们,感觉这话里甚有关切之意,斗不由分说的点头,或是附和。
“是啊,是啊!”“是啊,这么热的天!”“恩恩,瑾香说的很对!”
瑾香见大家这么异口同声,顿觉好笑,她没说过多言语,又对着坐在后排的高龄申议员缓缓道:“怕是各位申议员也感到烦恼吧,这太阳怕是一时三刻不会下去了。我想既然如此,不如快刀斩乱麻,我们就做一个赛事,就做一诗或一词,如何?”
“好是好…。只怕,这做一首,恐有人作弊呀!”花首中有人喊了起来,尖锐的声音,让人心烦。“这也是…”“也对,一首最容易作弊了。”“说不定早就请人写好了呀!”人群又开始中议论纷纷了。
瑾香一怔,自己竟没想到这点?是啊,一首是容易作弊。这想法是自己提出来的,真要是是自己赢了这局,怕是也会有人不信,别人说不定还以为这是自己作弊的手段…
“呵呵,谁说有人可以作弊?”后排的申议员中传来一个清朗磁性的声音。众人的目光一转,都看到了那年轻男子身上。
是他!瑾香顺声一望,那个像月一样的男人。
“在下有一提议,不如由在下抚琴,各位花首听琴音现场做诗词…。如何?这样,既考察了各位花首的琴技,又考察了各位的才学,而且也不必众位苦坐。一举数得。”那男子一脸笑意,神情自如,双眉中丝毫不掩傲气,见众人略有欣喜之意,接着道:“在下不才,曾学过数年琴,要不这琴就由在下来抚?”
李知府朝李世子示意,那李世子也不出声,似乎是没有听见,紧闭双目,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打,好不惬意。
“如此甚好!有劳公子了!”李知府微微作辑,感激的一笑。
不消片刻,琴便抬了上来。那男子正坐在琴前,开始调校音色。瑾香视若未闻,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恩,好香的铁观音。
台上的花首或喜或忧,目光紧紧的盯着这位俊朗的公子。台下众人小声的议论着,十分不解,但又很期待。都想看看男子抚琴的摸样。
媚姐细细的看着瑾香,见她不为所动,似乎对那男子丝毫不感兴趣,不禁放松了那颗紧绷的心。
处闲言风雨中而不畏,居称赞褒奖中而不摇。不愧是瑾香啊。
场地渐渐安静下来,琴音一波接一波的响起。
好似手中无力,那琴音泠泠隐隐,若有若无,轻柔的像秋风拂面,细小的似落花飘零。絮絮绵绵,如同深闺的女子哭诉自己的哀愁一般。
瑾香握绢的手不由一紧,愣愣的看着那抚琴之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样低频率的音符几乎是不可能弹得出的!天,自己学了十年的琴也无法做到。何况他还是个男人!他,他,他是怎么做到的?
初秋的阳光散落在他的周围,明媚的像霞光。他微微低着头,手指轻柔的在琴上起起落落。恍然间,他一抬头,撞见了她这目光。
擒着一抹微笑,目光清澈的像一湾清泉,依旧淡淡的傲气。
那琴音仿佛是细雨一般洗濯自己的心扉。
忽而,琴声一转。
瑾香收回目光,随意的看了看周身人陶醉的神色,心下一赞。
气若奔洪,势如千军。
眨眼间,窗前低咛变成了奔流的瀑布,像是数千骑飞奔而来,像是滔滔之水滚滚而来。
好强的气势!
看样子,着实是技巧高超啊!
脑海中一丝闪念,瑾香略有喜悦之色,又悠悠的玩弄起那绢丝。
曲罢,众人还沉醉在琴音之中,唯有那瑾香,丝毫不见动容。男子不由得有些颓然,轻轻的叹了口气。
半饷,台上台下报以雷鸣掌声。
李知府一脸惊讶的问道:“敢问公子贵姓?公子哪里人?现住哪里啊?”
男子谦虚的作辑,答道:“在下,陆彦茗。”
李知府听闻他是陆彦茗,双眼一亮,笑得更深了:“原来是江南第一才子,陆公子啊,久仰久仰!”
“哪里,哪里。”陆彦茗谦和笑着,“晚辈不才,是朋友们骄纵,才得此虚名。”
台上台下感叹一片。怪不得年纪轻就被推荐成赛诗会的审议员。
瑾香微微侧首,轻轻的为自己研起磨来,静静地铺上一纸,方才提笔。恰听得,那句“第一才子”不觉得双眉一扬。
众花首方才回过神来,也连忙研磨作诗。
瑾香一气呵成,满意的看看了那满纸的的墨痕,放下了笔,轻轻的一吹。短短几个动作惹得在场人群一阵骚动。
瑾香也不做细解,走到知府面前,推说身体不适,和众位名流学士拜别。便和媚姐一同离去了。媚姐见瑾香走的急也不细问,她当然相信她的文学,更何况今日去的目的已经达到。
一是去示威,告诉那些个打歪主意的的家伙这漱玉轩可不是好动的。二么,自然是摸一摸底,看看这次的百花卉到底有多浩大。三么,自然是吸引大众的目光,让那些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人来看看,这瑾香到底有多美。思量思量,这票到底投给谁。
媚姐看着瑾香靠在车上小憩的模样不由得心疼起来,哎…这孩子,还不过十七啊!想想前日那群追杀她的人那狠毒样子。她的心,就绷得紧紧的。
媚姐轻轻的拽住了瑾香冰凉的手,眉头皱的深深的。
李知府,望着马车离开了好一会儿,才记起那首诗。赶忙走到瑾香的座位前,轻拾起那张满是墨香的纸。不觉得轻声念出这首诗,不对,是首词。
风菊残笑,细雨斜风聚盈绕。
却见得秋霜正浓,伊人憔。
夕下嘤嘤扰扰。疑似江水滔滔。
殊不知,之侨赠琴,丝竹斡遨。
众乐陶,无欢晓,愉蔓心头。
哪知青梅酒洒,醉卧倒。
原是一厢秋梦,不见浊玉。
轻叹一声,罢了。
李知府暗自一惊,好不文雅!这词,竟将陆公子的琴音全部系于其中,有风声,有落花声,有斜风细雨之声,有女子叮咛的娇柔之声,更有江水的奔腾气势。
众位学士亦是一惊,这娇小姑娘竟有如此心胸,想遨游天空,想煮酒论英雄。这心胸,这见底,颇有大家风范。想也不用再比,论时间,论内容,这瑾香必胜无疑。
台下的人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就被告知瑾香胜了这局,都瞠目结舌的不敢相信。“仙子就是仙子,你看台上的那些庸脂俗粉都气成什么样了,哈哈,有趣!!!有趣!”江清文啧啧称赞不绝。艾磷站在一旁看的忍俊不禁:“傻小子,你的仙子,可是很不礼貌的把那个江南第一才子给骂了!”“啥?”江清文没回过神来,不知其味的问。艾磷没做细解,无奈的耸耸肩也离开了。
那陆彦茗听完这词,便匆匆离去了。回到客栈后,久久不能入眠。好个伶俐的瑾香,竟然拐着弯骂自己。想自己来这扬州,就只为亲眼见见这传闻中的仙子,原本以为自个儿为她解了围,她应该会心存感激。没想到,居然被她狠狠的骂一通。
那句“之侨赠琴,丝竹斡遨”分明是在说自己像那琴一般,华而不实。更气人的是那句“哪知青梅酒洒,醉卧倒。原是一厢秋梦,不见浊玉。”是在说自己像那曹操一般,傲气十足,不把人放在眼里。
陆彦茗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气的痒痒的。沐浴之后,又趁着月光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