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莫忘——倾城色……芙蓉——月——下——景流彻……玉——钗作剑——点秋水……相思一发——春风和……”
    轻歌烟雾缭绕，朱色栏杆素色纱帐，旖旎而不失典雅。空气中弥漫着几丝甜腻的催情味道……妓院，向来如此。
    “清公子，还是点玉笙姑娘么？”
    “那还用说？”夜燃清风流一笑。“那便还是那间房对么？”
    “是。”一旁的侍者欠身答道。
    夜燃清不再多言，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悠然地转了几个弯，穿过一片淫声浪语。轻轻推开尽头那扇虚掩着的白玉门，自如地走了进去。浑然不觉身后拐角处那一双始终凝视着他的阴骛的眼……
    夜燃清从来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相反，他爱欲望，爱美人。他花心，却……不花情。
    宽敞的屋子里，金碧辉煌。金红相配，缠绵不休，不轻易瞥见一处，即是一种风情，一种妖娆。中间KINGSIZE的大床上，铺散着红被锈枕，被下安然躺着一位妖精般的女子。她，名唤玉笙。
    夜燃清缓步走到床边，女子朝他无声地妩媚一笑。继而优雅地起身，丝绸红被顺着她滑如凝脂的肌肤自肩滑落……美如白璧的身体就这样暴露在了空气之中。她自唇边撩起一绺青丝，纤纤玉指不断卷着发把玩。唇角勾起一弯魅惑的笑。明目张胆地勾引。
    而——这正是夜燃清所喜欢的——处淤泥即染；濯清涟则妖。
    美景在前，君怎能不取？
    夜燃清轻声一笑，自行解了衣扣，褪尽衣物翻身上床，怜香惜玉地扣住玉笙的下颔，轻轻吻下……与美人接吻，总如缓缓咽下一斟美酒，令人心醉而又心碎……
    “啊……”仅差一点点便要舔食到那温软的唇瓣。玉笙突然的尖叫却让夜燃清猛然回了魂，一场花前月下的美梦顷刻碎了一地。夜燃清不满地蹙起了眉。
    美人消失在彼端的床下，花容失色。夜燃清正待去寻是谁如此大，一个带着劲风的耳光却已率先狠狠地甩在了他脸上。答案即刻昭然若揭。
    夜燃清只觉喉头一甜，唇角立刻渗出一道血。半边脸如同被烙铁烙过，脑海一片混沌，耳畔鸣响，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
    饶是如此，他并没还以颜色，反而是躲躲闪闪，连头都不敢抬。来人的怒气……仿佛要将他凌迟。唯一可以透露他此时情绪的，便只有那臣服在男人灼灼视线之下剧烈颤抖的身躯。
    “清儿，该回家了。穿上衣服，我们要走了。”凌枫刻意伪装过的声音温柔地在夜燃清头顶响起。“怎么不动？要不要我帮你？”
    夜燃清不回答。只是颤抖个不停。极力保持冷静，却每每适得其反。
    “你连衣服要怎么穿都忘记了么？”凌枫冰凉的手抚上夜燃清的颈间缓慢地来回。不是安抚，反而更像是警告。夜燃清觉得似乎下一秒，凌枫的手便会捏碎自己的咽喉，将自己终结！
    “你最好不要耗尽了我的耐心。”凌枫不紧不慢地说着。
    “知……知道了……”夜燃清不敢造次，笨手笨脚地穿好了衣服。婴儿一般，频频出错。
    “走吧。”
    “……嗯。”夜燃清明白，凌枫这样只不过是序曲。也是……要丢人也不能丢到这来。临出门，夜燃清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华美的房子，和地上还未还魂的玉笙美人，眼中竟然缠绵着几丝不舍……
    “说吧。”
    “……说……什么？”回到天琅山，自己装饰素雅的房间。坐在床沿，面对着凌枫的压迫感便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他居高临下冷睨他
    “说什么？”凌枫冷冷地笑笑，“自然是说你背叛我的理由啊，不然还能有什么？”
    “……”夜燃清听他说“背叛”心下不觉狠狠一痛。不就是背着他与除他以外的人发生了一点关系，怎么算是背叛？我的心从未交付除你以外的任何一人！你怎可，如此说我……
    “……我不愿相信……”凌枫狂乱地继续着毫无逻辑，毫无纲领的话语……“从小我们就在一起……可是这次……你几夜未归，我告诉我自己，或许你是想找到时间自我放松……后来无意间听到你的行踪，我告诉我自己，你或许是想听歌了……后来我不放心去找你……你进了那个女人的房间……我告诉我自己你或许是想找一个适合聊天的人……结果……结果你用什么回报了我！”
    凌枫挟着怒气狠狠地将夜燃清压在床上。夜燃清稍稍吃痛，却没忘了去阻拦凌枫撕扯自己衣服的手。
    讽刺地看着夜燃清的反应，凌枫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你不是想做么？不是想到无论跟谁做都无所谓么？现在又为什么来抵抗说不愿意？！还是说……你觉得我甚至比不上那些个女人？！夜燃清……你真狠……去死……你们都给我去死！
    凌枫毅然抛弃了仅剩的一点理智，任凭恨意燃烧殆尽了自己所有的刻意忍耐。只剩……只剩下最原始的冲动。
    而，夜燃清也一直都不曾放弃自己于凌枫来说微不足道的抵抗，然而当凌枫以最原始的方式冲刺进这具遍布青紫不着寸缕的身体时，他决堤般奔涌而出的泪水却残忍地让他明白自己的弱小。一切……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凌……啊嗯……冷……啊啊……要死……了……你给我啊……嗯滚……我啊……也有……我的……尊严……啊……”
    听着他残破的语句和痛苦的呻吟，凌枫心里只有讽刺与麻木。尊严？这么久……我跟你一起这么久……你花心我难道还不知道？！你又何必……何必找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我！
    夜燃清第一次领教到了凌枫的疯狂……他赤红的眼角让他看清此刻的他。如同一头被狠狠刺伤狠狠背叛的雄师，放纵着残酷的本性，乐此不疲地伤害爱人伤害自己！
    在这场纯惩罚性质的情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得到快感。而渐渐的，夜燃清发现，凌枫对自己的疏远，远远不止这些……他不再亲吻自己，不再取悦自己，不再抚摸自己，甚至，不愿再多碰一下自己……夜燃清泪眼朦胧地看向在自己身上驰骋的凌枫，他看见……凌枫一片死寂的眼中，第一次消失了自己的影子……
    夜燃清痛苦的泪，生生将自己推进了黑暗的腹地……
    眼前的景象若在水中般几番晃动……呃啊，好痛！畜生……肯定流了不少血。夜燃清攥住床单忿忿抱怨着。头好重啊……唔……好像发烧了……
    “还没死？”不温不火的声音破空传来。夜燃清寻声看去，看见慕容蹇城走进门来。
    “切，死不了。我是祸害千年在！哪儿这么容易？”
    “祸害？你可真有自知之明。”慕容蹇城端了杯水坐到床边。“喝。”
    “我说你就不能温柔点？区别待遇。对老哥就……唔……”慕容蹇城懒得听他罗嗦，一杯水直接灌了下去。
    “……咳……咳……喂！你谋杀啊！”
    “我只负责暗杀。”慕容蹇城无视清的愤怒。淡淡答道。
    “没劲……冷死了你……”夜燃清嘟囔着，故意岔开思路，拼死刻意去忽略心下一抹痛楚与酸涩……凌枫不在……他没有在自己身边……这是……什么意思……？
    “话说回来……”慕容蹇城皱了皱眉，“你去那地方做了什么？”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我这是维护我身为男人的尊严！我……”清说着神情不由一阵恍惚。“……他怎么会去……”
    “你做得这么明显，他想不去都不行……话说都敢做了，还怕被知道？”慕容蹇城挑眉看他。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夜燃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底躁动的不安逐步扩大，快要吞噬整个心脏……凌枫不在……他不在……这是什么感觉……
    “你这样，换做我，我也不要你。”慕容蹇城一字一顿地说。
    “你……你什么意思？！”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夜燃清从床上跳起扯住城的衣领高声喝问着。
    “我以为……”慕容蹇城冷然地看着他，缓缓道，“你已经做好觉悟了。”
    “……”夜燃清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他说什么……他在说什么……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城……”
    “什么？”
    “我……是不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如果你和凌枫是夫妻，那么你做的事，已经足够让他休妻。”城看着他，认真答道。“凌枫给你的自由……太多了。”
    “！”夜燃清感觉顿时有如雷击……他以为再无所谓不过的事，对凌枫而言，竟是过分到了如此地步……
    “告诉我，他在哪儿。”
    “……他走了，没说会去哪里。”城轻声答道。
    “……是么……是么……哈哈……哈啊……呵呵……他走……他……他……呜嗯……他……”夜燃清闻言不受控制地，将头埋在双臂之间，哽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过……”城叹了口气，夜燃清的哭声也随即画上休止，“你若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
    话音未落，床上还高烧不退的人便已纵轻功，冲进了窗外一片茫茫雪色之中……
    “凌枫……凌枫——凌枫！”视线尽头的身影缩成一枚黑点，狠狠地楔在夜燃清心上。他提气奋力地飞奔过去，不住地呼喊他的名字……奈何身体越来越冷，而他越来越远……
    是不是一切的光和热都将要离我而去。凌枫……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没有离我而去，你却先一步将我抛弃……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就算我……就算我做了再不该的事情，你也该给我赎罪的机会。你能不能不要……用这最残忍的方式惩罚我……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凌枫……凌枫！
    仿佛感知了他涟涟的泪水，远处的人停下了脚步，就着被对着他的方向，仗剑而立。飘渺得如同冰天雪地里一抹决绝的剪影，棱角冷硬。
    “找我有事？”
    “没有……”他冷冷的声音刺得他心脏狠狠一痛……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说话。以前从来没有过……就算是和陌生人，也没有。可是现在……现在……
    “那我走了。”
    “凌枫！”他急急叫住他。
    “什么事。”他依旧没转身。不看他一眼。
    “你是不是……”他哽咽着，手指深深地掐进手掌他已无法制止颤抖，无法冷静。“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
    “回去。”
    “不！”
    “……你何必到我这里受这份气？”、
    “我……我不知道。”他慌乱地垂下头。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你走。凌枫……你别走……”
    “呵，．你又何必如此？你若想要，何种美人求不来？没必要承欢于我。”、
    “我不要……”
    “从此往后，你我恩怨情仇一刀两断，再不相干！再没有人折你的尊严，没有人限你自由。此后，我们，永不相……”
    “凌枫！不要这样对我……我错了……你不要……”急急打断凌枫绝情的话，清已然泣不成声——
    “认错有何用？回去，就当我从未认识……”
    “不要！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你不要这样对我！”夜燃清跑到凌枫身前，怎奈凌枫却不看他。心中绞痛阵阵，他已不知道何为理智，上前一步拔出了凌枫的佩剑，狂乱地扯下身上的衣服，剑光映出他满脸的泪水。“凌枫……”他喑哑的声音唤他的名字，“你若是……不信我……那便……废了我！就是不能不要我……凌枫……咳咳……咳咳咳咳……”
    看着他柔弱的身子在寒风中无助地颤抖，看着他心痛的表情，看他泪流满面……凌枫叹了叹气，终于是把他搂入坏中……“你身上怎么着么烫？发烧了？”
    “我不知道……凌枫……凌枫你不走了对不对？”他紧紧地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怕他会突然头也不回地离开，湿漉漉的眼里尽是苦苦哀求。
    “……好，我不走。不过你下次若要再犯，可别怨我无情。”
    “我知道……凌枫……只要你不走……只要你……不走……”
    “乖，我们回去。”少顷，他抱着他的身影，便消失在茫茫雪色之中。
    清，我若不狠一点，这毛病你定然改不了。不过这些也是你应得的……别以为就这么完了，你不信任我对你的感情……这点我还没跟你算帐呢……
    “城。”
    “是。”慕容蹇城从厨房端出一杯黑咖啡轻轻放在KILL身前的茶几上。
    “清是怎么跟你说他去青楼的理由的？”夜慕残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漫漫道。
    “他说跟我说了我也听不懂。我问是什么，他说是男人的尊严。”慕容蹇城答得漫不经心。
    “呵呵，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还有什么，欲求不满。就这。”
    “噗……”看他正儿八经地说这“正儿八经”的事儿，夜慕残愣是一下没忍住。“哈哈，城，你还……哈哈……真是一针见血啊！”
    “不都是你教的？”慕容蹇城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辜。
    “啊……确实，你有哪样不是我教的。不过现在……我更想检查一下你另外一门功课。”夜慕残意有所指。某人无语。
    ……
    事后第二天。在总部最热闹的大厅出现了一道平日里绝对见不到的独特风景——某可怜兮兮小少爷被自家的正主儿罚跪搓衣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