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支 18、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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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睡到何时才醒,只记得是泠鸢叩门叫我用膳,我才悠悠睁开眼。
床榻上只留我一人,昨夜之事如同一个梦一般。
若非看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当真要怀疑我和师傅……是否真实了。
待我穿戴整齐出来,见师傅正同先生饮茶。
想是昨夜睡得香甜的缘故,今日我只觉得精神十足。
师傅见我撑了好大一个懒腰,又将泠鸢送上来的膳食尽数吃了个尽,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便是先生也觉奇怪,往日我的食量并不似今日这般大,只问:“葵儿,昨日可是累着了?”
累?似乎是挺累的。
我便道:“是挺累的,师傅的体力当真……”
师傅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道:“元笙是问你昨日去祭祀子胤,可是累着了?”
先生原是问这个。
我去祭祀哥哥怎会累着?
“师傅,我一直不曾问过你……”
“什么?”他挪过椅子来让我坐下,又替我斟茶。
“师傅喜欢我什么?”
“噗!!”
先生忽然一口茶水,悉数喷出来,幸而我及时躲开。
“葵儿还是这般……旷达啊……”
师傅倒是淡定,反问我:“为什么这么问?”
“我是个妖怪,而且……脾气还挺古怪……”
我确实不知道,师傅瞧上我哪点了。
“你可不是妖怪。”
师傅伸手捏捏我的脸,笑道: “至于脾气嘛,古怪就古怪吧,也挺好的。”
自昨夜后,他变得愈发爱笑了。
一群着西域服饰的兵士忽然至正街上匆匆而过。
领头的我认识,那日随二皇子来大兴殿接亲时,我曾见过,是楼兰驻军主帅。
他定是知晓了自家的二皇子遇难,欲进宫问责。
我看了一眼师傅,他似乎全然不将此事放在眼中,只示意我喝茶,难不成师傅有良计?
今日我未进皇宫,也未曾去王府,只在药庐替泠鸢做些晒草药的杂事,又帮着照料姑姑一番。
姑姑受的伤不轻,不过在先生的调理下,只一晚的功夫,便痊愈大半。
我还是不大放心,强行要姑姑再将养一日,又承诺姑姑,明日定回王府。
酉时一刻,伺候姑姑用过汤药,我见师傅不在药庐,即悄悄往皇宫方向去。
自哥哥亡故,我进出皇宫皆由自己打点,不再像当初从王府逃出去那般了。
只是如今的皇宫,早不似当初宁静肃远。
还未到皇宫内,便听到里面一阵喧嚣嘈杂,吆喝声、叫好声,还有马蹄声,此起彼伏。
我才进得宫墙内,便见四五十个宫人手持火把,将城内走道悉数点亮。
忽听得一声箭穿薄风的响动,吓得我立时站在原地。
竟是一支箭擦着我的耳朵,疾速而过!“噌”地一声,直直插入我身旁的树干。
此皇宫内院,除御前侍卫之外,余者皆不得带长戈短箭,违者立斩不赦。
何人如此大胆,竟公然在皇宫内放箭伤人?
我还未来及反应,只听得脚下一阵窸窸窣窣,草丛中似有异动,待我走近一看,却什么也没见着。
我原以为是三皇叔命人放在皇宫中用作打猎取乐的野兔,也不去理会。
待到我将衣裙提起,准备行至大道上时,撞见草丛中钻出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居然……居然长着九条尾巴?!
我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确是一条长着九只白尾的狐狸!
一支利箭瞬间又从我头上射过来,直冲那只狐狸而去。
只听得一声哀鸣,后方响起太监的声音:“射中了,陛下射中了!”
马蹄声愈加紧切,我跑到树干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方才的第一支箭拔下来。
待到一群人马行至跟前,火把一晃,我下意识捂住眼睛,道:“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皇上的马稍稍走近一些,看清我的脸,道:“原来是小蜀葵啊,怎的在此?”
“原是有事奏报,故……”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挥手打断:“有何事报与内侍大监,去去去,别在这儿打扰朕的兴致。”
又见皇上将手中的鞭子挥向一名太监,怒道:“你这眼珠子若当真不济至此,朕便命人给你剜了。”
唬得那个小太监连忙跪地求饶,直把头磕得青肿渗血,皇上方恕他的罪。
待皇上率众人而去后,我才依稀见得草丛中似有白影攒动。
等到我走进时,却又不见踪迹了,方才那个果真是九尾狐狸吗?
我曾在一本野传上读到过,九尾狐非一般野狐,乃是得道成仙的狐狸。
倘若真如此,三皇叔方才那一射,岂非伤了狐仙?
那还得了!
我连忙跪在地上,随便捡了个方向拜了三拜,口中还念念有词:“狐仙大人恕罪,我三皇叔不是故意的,他不过是取乐罢了,还请狐仙大人莫要怪罪才是!蜀葵在这向您赔罪了。”
“公主何故在此?”
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声音,阴森森的,吓得我以为是狐仙显灵了,立马又磕之再三。
“蜀葵给您赔罪了,请恕罪,恕罪……”
直到一束微光打过来,我才看清楚,原来是左拾遗柳大人,跟着的,还有一个搀扶他的僮子,一个提灯宫女。
当日三皇叔迟迟不肯上朝理事,众臣等得皆困怠十分,听闻有个上了年纪的大臣当场晕倒,便是这位左拾遗柳大人。
他见我跪在地上,忙命身边的宫女将我扶起来。
“公主怎的在此?”
我一面起身,一面道:“原是进宫拜见皇上的,却不想皇上狩猎正在兴头,并不愿睬我。”
“可是为了楼兰二皇子之事?”
“正是。”
我对这位大人倒是敬仰得很。
父皇尚在时,他便是朝中肱骨,原本位至公卿,只因当初对满朝文武指摘我为祸国家之言不予苟同,故而遭贬至此,从此再未升过官爵。
“公主此番,可是闯下大祸了!”
“出手杀楼兰皇子者是我,与她无关。”
师傅的声音从后面淡淡响起。
他如何在此?!
我向来不是十分清楚,他是南安王为我请的师傅,究竟又以何身份自如行走于宫廷内院?
乃见柳大人躬身行礼,道:“道长纳福。”
师傅道:“二皇子一死,楼兰必定不会罢休,可依柳大人之见,即便让二皇子好生娶了公主回去,朝局就当真安稳了么?”
柳大人将宫女手中的灯接过来,让二人退下,方缓缓而言:“道长所说,老臣并非没有思虑过,如今皇上举止荒谬,便若是无外敌内患,朝政也必然走入覆灭,只是……”
我忙问:“只是什么?”
柳大人看了我一眼,继道:“只是公主自出生起,便负”国患”之名,如今又闹出这般祸事,怕难逃一劫了。”
我想起豆叶那句话:大臣们这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回药庐时,我见到姑姑已经起来了。
她帮着泠鸢将白日间我放在外面晾晒的草药收回来。
见我回来,忙停下手中的活计,道:“公主这是去了何处,让婢子好生担心。”
我道:“不过出去略走走,姑姑不必担心。”
师傅跟在我身边,对姑姑道:“看紧她,不许她再独自出去。”
我扯着师傅的袖袍,道:“师傅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不独自出去了,可好?”
他斜着眼睛瞥了我一眼,也不说话。
我继续道:“师傅,我先前在宫中时,看到一只狐狸。”
“许是今上命人抓来散在宫中,以供打猎之用的。”
“可那只狐狸,长着九尾。”
一旁正在斟茶的先生听到这句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我:“你说是只什么?”
“一只长着九条尾巴的狐狸,浑身雪白,甚是好看。”
先生转而问向师傅:“玄机,她怎么会在此?”
“九尾……”师傅轻轻念道,“不知可是那尾白狐……”
那尾白狐?哪尾白狐?怎的师傅所言我皆听不懂。
我也不管他同先生二人的哑谜,只顾将姑姑扶到榻上休息。
才进得内室,姑姑突然开口:“公主,婢子有一言要问公主,公主可要据实相告。”
“姑姑且问。”
“你同道长,可是……”
我自然知晓姑姑所问为何,只不知是否该告之以实情。
“姑姑且先歇息,勿要多想,明日我们便回府罢。”
“公主,”姑姑打断道,一向温柔的姑姑甚少这般强硬,“他可是你的师傅!”
这话……好生熟悉,似在何处听过般。
我因着这句话,一时有些走神,脑海中不停回荡着“他可是你的师傅”,像是掉入一个漩涡中一般,周遭皆是指谪之声,几欲将我湮没。
良久,我方开口道:“姑姑,我喜欢他。”
姑姑的猜测被我这句话全然印证了,一时有些气结,又有些难以置信,面上的情绪,交错复杂。
她似想到什么般,将我的衣袖拂开,手臂上白皙无一物,登时连话也说不出,只咳嗽不止。
我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我不知自己的手臂有何不妥,怎的就将姑姑气成这般模样。
“公主……公主可是同道长行了那隐曲之事?”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