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支 3、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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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南安王府中,上到王爷王妃,下到仆从婢子,除了守夜巡视的家丁,皆沉睡在此夜色当中。
我披上斗篷,将药揣在袖中,一蹦一跳地出得房门。
伤了的那只脚还不能沾地。
没跳出几步,已觉乏了,果然还是两只脚走路比较省事。
它当真被栓在马棚,悠闲地踱来踱去。
只是被缰绳禁锢,可活动的范围很有限。
当我走近,它正要长嘶,我忙做个“嘘”的动作。
想来我真是蠢笨到家,马儿怎么可能明白我的意思。
它当真明白!
只见它停下了动作,定定地看着我。
我瞧见马鬃的部位湿潮,是被血打湿的。
白天摔倒时,它也受了伤,这些马夫竟就把它扔在这里,任凭伤口溃烂。
我拿出袖子里的止血化瘀膏,在它眼前晃了晃。
它摆摆头,换个姿势,照旧看着我。
我撑着一只脚跳过去,途中踩到裙摆差点摔倒,马儿晃着脑袋,一副嘲笑我的模样。
这可恶的畜生!
好不容易跳到它身边,我半倚着马儿的身子,用手掌挖出大半药膏,涂在它受伤的地方,它倒听话,任由我靠着它上药。
我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这药效果好不好,我也只有这个了。”
刚来王府时,我曾失手用王爷的佩剑伤到自己,豆叶便给我上了这个药,只一夜的功夫便痊愈了,连个疤也没留下来。
只是这药用在人身上还行,不知道用在马的身上,是不是也有一样的奇效。
“等等我替你解开这缰绳,你便逃罢。”
我实在不愿见它为着我丢了性命。
“它逃不掉的。”
后面突然传来声音,吓得我差点摔了手中的药罐。
是大哥哥!
他信步走到我旁边,牵出怀里的丝绢,将我手上的药膏混着马血,一并擦拭干净。
“它是被下令处死的马,就算逃出去,也会被全城通缉。”
我向来只听过通缉犯人,还没听过通缉犯马。
“可我不想它死,”大哥哥耐心地将我的手指根根擦抹干净,“大哥哥,你替我想想办法,救救它罢。”
他似乎没听到我的话,喃喃道:“我原以为,你这药膏是为我备的,没想到是为它。”
白日我命豆叶拿药膏时,确实是为他。
可想到嫂嫂定会替他上药,我自然不必担心,比起哥哥,这匹马儿终是可怜些。
“嫂嫂没替你上药么?”
“我没告诉她。”
听闻夫妻成婚后,便会睡到一床,难不成嫂嫂睡在哥哥身边,都不曾发现?
虽然先前京畿一直传闻:南安王世子娶亲后,一直未曾圆房。
我是很想问哥哥,此言是否属实。
可这话由我来问,似乎有些不成体统。
“嫂嫂与哥哥同床,都未曾发现么?”
这样问,总比直接问“哥哥有没有同嫂嫂圆房”来得委婉罢。
“我们不睡一处,”哥哥似乎一点不避讳,“她身体不好,我重新辟了一处院子,让她静养。”
传言果然不虚!
那药似乎让马儿很舒服,见它惬意地抖动着马鬃,大约还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罢。
“你连一匹马都这般怜惜,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的大哥哥么?”
怎的说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他这是因着一匹马,同我置气么?
见我不知如何开口,他微叹气,道:“罢了,我替你想办法,定留它一命,可满意了?”
我点头,轻轻拍拍马儿的脑袋,说:“多谢大哥哥。”
他却冷着脸,将我横空抱起,道:“若还想这般跳着回去,只怕明日,京畿便会传出南安王府闹鬼的流言了。”
哥哥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我说不出是种什么味道,只闻着,便很舒心。
我将脑袋埋在他脖子间,用力吸着这味道,他倒也不抗拒,任由我猛嗅他的脖子。
哥哥送我回来时,豆叶依旧保持着我溜出去时的睡姿,我想,大约王府走水也不一定会吵醒她。
哥哥将我放回榻上,替我掖好云被。
“这几日你且安分些,不要随意下床走动,否则,以后父王膝下,便要多个跛足的女儿了。”
“大哥哥,嫂嫂给你熏的是什么香,真好闻!”
哥哥朝自己身上嗅了嗅,道:“我从不熏香,也没嗅到你说的香气。”
说着在我的鼻梁上轻轻刮一下,打趣:“阿家的鼻子,快灵过王府的护犬了。”
我如此真心赞他,反倒被他取笑!
索性躺下,将被子拉过头,不再理他。
听到他出去的声音,我又赶忙从被子中钻出来,嘱咐他:“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哥哥转过来对我笑笑,点头。
翌日,我一早命人去打听那匹马的消息,豆叶回来禀报:马儿被归入官驿,免于一死了。
原是哥哥早早入宫,向皇上禀明,南安王府的骕骦将阿家摔了。
豆叶有样学样地将大哥哥的话传与我听:
“此马系西域使者进贡,当真斩杀的话,只怕坏了两国关系,不若将其充入官驿,作传信之用,一来不必因为一匹马,让两国关系紧张,二来将其没入官驿,亦算作是惩罚了。”
不过是一匹马的事,父皇自然不会过于理会,可若将此事升至两国关系,就是父皇的心病了。
眼下国势见弱,他自是不会因为一匹马开罪西域。
说好是送我的马,如今就这般没入官驿。
虽然心里是有几分不悦,不过这样能保它不死,倒也罢了。
……
“阿家好些了,可以下地了。”
我的寝屋偏室有一处浴池,因着这段时间脚不能沾地,浴池也暂时封闭了。
如今听姑姑说我可以下地,头先想到的,便是来此泡浴。
这里的水由府中下人们从室外温泉处取来,每天都会看到府里的人,拎着水桶,分作两排,从王府角门匆匆进出。
听闻这处浴池是专门为我建的。
我实在不解:王爷到底是多喜欢我这个女儿?
早春的空气中尚夹着些丝寒意,然室内却氤氲缭绕,温暖异常。
我被这温泉浸得愈昏愈睡。
“阿家长大了啊!”这话是姑姑在替我解开内衫时说的。
我有个教习姑姑,从小陪侍左右。
她很温和,也很慈善,我以前想,姑姑的女儿,当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儿。
后来我才知道,宫中的姑姑是不准成婚的。
她们只能一辈子待在宫里,便是亡故,身子也不得回归本家。
她们是皇族内廷的附属品,算不得人。
自一年前的初潮后,我的身体似有了些变化。
姑姑告诉我,这是每个女人必经的。
女人?我已经长成女人了么?
待我从浴池中出来,婢子们迎上前,将我身上的水擦拭干净。
动作非常轻,似乎稍加点力,肌肤就会被揉破一般。
然后为我穿上里衣、纱裙、外衫。
若是出门,外衫上还要加至少三层服饰。
我把头放在哥哥的膝上,任由长发垂下来,旁边四五个婢子,手中拿着棉巾,替我擦拭发上多余的水痕。
哥哥见我有些困意,轻轻拍拍我的脸,道:“阿家略撑一撑,湿湿的睡,要患头风的。”
我稍稍挪挪头,仍旧闭着眼睛,回:“大哥哥,我不睡,只略打个盹就好。”
他怕我睡着,同我扯着闲话:“听闻父王要给你寻个师傅,我倒是疑了,如何不寻夫君,反倒寻起师傅了。”
“是啊!”豆叶在一旁搭腔,“旁的皇子公主,到了阿家这个年岁,情人都好几个了,阿家这般貌美,怎的连个情人都没有?”
我慢悠悠开口:“大约没人会喜欢妖怪罢……”
其实我早就对皇族称我以“异类”,置若罔闻了。
大哥哥似乎不愿我这般菲薄自己,他轻轻抚着我的额头,道:“阿家不许再言此语,世间无一人可配得上你。”
我这才想起王爷要给我寻师傅的事,忙问:“王爷怎的要为我寻师傅?教我什么?”
“自打上次你从马上摔下来,父王便命人将府中的马匹尽数发卖,只是你这野马一般的性子,如何耐得住?父王的意思,让你修点道法,静静心。”
如何好端端的要学这个?
因着那个臭道士之语,我对这些个高僧羽士无一丝好感,什么道法佛法,都是哄骗人的!
“不学不学,大哥哥你替我回了王爷,我不要学。”
见我困意已被打发,哥哥笑道:“无妨的,若你不愿学,待那个师傅来,只敷衍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