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灵魂的诗歌，
    只为你灵魂的黑夜而作，
    一经被人窥破，
    便要苍白失色。
    ——苏利·普吕多姆
    “我不管了，你们爱怎么来怎么来！”我扔下手机，不再理会。
    “怎么了文越？”声音惊扰到了母亲，她敲门进来，“工作出了什么问题吗？”
    我站起来，笑着答复她：“没有，一点小麻烦而已，很快处理好。”
    “你父亲也太不应该了，ASN的事情说丢给你就丢给你，自己反倒不怎么上心了。”
    “母亲别这么说，父亲他……”对，父亲提醒过我，对谁都不要提起，“父亲他有别的事要忙。”
    “文越，ASN的事很复杂，你父亲现在让你全权处置，能处理得过来吗？”
    “还能应付。”
    ASN的事情，0107处理得很好，基本不用我多费心。
    他跟Shaw不一样，一个让我省心，一个让我费力。
    “当初我并不赞成你接管ASN，就是你的父亲，我也不想让他再过多插手。”
    母亲拍拍我的肩膀，告诫我：“放弃ASN，才是明智的选择。”
    “为什么？ASN是父亲一生的心血，为什么要放弃？”
    “暴力帮派最后的下场都不会好，不管背景多强大。”
    “ASN不是暴力帮派，母亲。”
    母亲是一个很温柔贤能的女人，父亲在美国供职时，母亲一个人在老家，照顾阮家的双亲，任劳任怨。
    我再次向她解释：“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或是走投无路的穷苦人。”
    “可他们做的是暴力犯罪的事……”
    “母亲，我们不争这个了，好吗？”
    以前父母也曾经为了要不要解散ASN争论过不止一次。
    她一直不愿接受，家里两个男人都从事见血的生意。
    我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好在母亲没有继续为难我，她只是叹着气，转身出去。
    今天凌晨四点的时候，我接到电话：新沙市的检察长韩东锡在自家车的驾驶室内，被安全带缢死。
    我惊讶连徐政赫也纵着Shaw乱来！
    我提醒过他，Shaw患双重人格，必须用五氟利多压制。
    克劳德先生曾经在讲堂上教授过如何用心理催眠的方式，让人格选择自我封闭。
    这需要极其高明的沟通技巧，特别是在面对Shaw这样的人时。
    心理催眠是否对他有效，我完全没把握。
    我尝试过对他进行催眠，结果很糟糕——他并没有任何改变。
    我也非常确定，Shaw绝对有自我意识障碍。任何一个和他长时间相处过的人，都能明显感受到。
    除了0107。
    那个臭小子还因为这件事跟我闹过矛盾。
    我只是让他注意一下，Shaw有没有行为和先前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0107却认为我要让他监视Shaw。
    “哥哥拿你当朋友，你不该这样。”
    好吧，Shaw果然把这小子教得很护食。
    “我没有这个意思，Shaw确实……”
    “我不听，你也别说了，哥哥没有你说的什么人格障碍，他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这点我承认，他是个天才，可是天才……”
    “你是在嫉妒哥哥吗？”
    我看着0107，他的表情告诉，这不是质问，而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没有，”我对Shaw，确实没有起过一丝嫉妒之心，“我从没嫉妒过他。”
    “抱歉，”0107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这么问很失礼，“哥哥他很正常，没有一点问题。请你别再怀疑他了，还有……”
    我也意识到，问出这么唐突的问题，也很失礼，“我不会再问了。”
    时至今日，我依然能清晰地回想起那张被戴上疯子面具的脸。
    Shaw那张沾满血，放肆狂笑的面容，真像极了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每当夜晚，总会闯进梦里惊醒我。
    我对他没有嫉妒，只有愧疚，还有……逐渐形成的畏惧。
    从父亲的口中，我知道了那个叫扎克的持枪匪徒如果成功杀死Shaw，不仅能如愿加入ASN，还能直接做最高层。
    “为什么？”
    父亲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他可不会跟你站在一条线上，别有什么期待。”
    可父亲当初不是还说，要让Shaw加入研究所来帮我吗？
    再者说，我完全没有父亲口中所说的期待。自从Shaw把那个叫0107的家伙带回来同住后，我就什么都不期待了。
    和的我通话里，他大部分时候也都是在询问0107的情况。
    好在郑怀民死后，对外安全总局换了负责人，一并连对Shaw电话的监听也撤除了。
    “0107很好，也很出色，就是……”
    “就是什么？”
    “你和他在安江见面了？”
    “对，”电话那头顿了顿，“就几个小时，有什么问题吗？”
    “倒没什么问题，0107的搭档，也见过你了？”
    “搭档？”那边传来短暂的沉默，Shaw可能在回忆，“那个和17一起出任务的？”
    “对。”
    “擦身而过，他带着头盔，我没看到脸，有什么问题吗？”
    “0107从安江回来后，整个人情绪很差，我还以为是和你闹别扭了，后来才知道……”
    我害怕接下来说出的话，会一并连Shaw都伤到，但还是据实告诉他：“0107的搭档，用”poof”（对男性同性恋的蔑称）称呼他，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没继续说下去，那边是久久的沉寂。
    这话伤到0107，伤到我，一定也伤到Shaw了
    “Shaw，别放在心上，0107的搭档是开玩笑无意说的。”
    “我没放心上，”他的语气很轻松，似乎一点不在意，“我在回忆他的搭档长什么样子。”
    我心里一紧，“你想做什么？”
    “哈哈哈，”听筒里传来一阵笑声，“你认为我会做什么？既然都说了是玩笑，就不必认真。”
    父亲认为Shaw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为什么当初又会同意让0107进ASN呢？
    他并没有对我的疑问做过多解释，只说了句题外话：“斯登家族，很快就会退出ASN啊……”
    这个消息我多少听过一些。
    斯登家族曾供职过黑手党，在同克隆博家族的斗争失败后，迁徙到瑞士，从此销声匿迹。
    不过当年斯登家族的人并没有全部迁徙到瑞士，还一小部分家族的旁系人员，留在意大利。
    加入ASN的，也正是这部分。
    借助ASN帮助家族重新夺回在黑手党的地位，这是当时斯登家族的意图。
    阮氏则希望通过斯登家族的支持，让ASN再次站起来。
    可惜斯登家族并没有等到这一天。
    那位家族中声望最大的老板约瑟夫·斯登过世的消息，是最大的原因。
    主心骨不在，这个家族终于正式宣告，完全退出黑手党舞台。
    关于他们为什么会选择退出ASN，我没有再继续问。
    父亲一向是这样，如果他要将事情完全说清楚，不必等我开口；如果他没有一开始就说明白，即便我开口，他也不会继续。
    可斯登家族是否退出ASN，和Shaw又有什么关系呢？
    “父亲，您知道Shaw为什么要让0107进ASN吗？”
    听到我问出这个问题，父亲本来想点雪茄的动作，当空停住。
    半晌，他将雪茄放回去，只说了句：“他很聪明。”
    “谁很聪明？”
    “文越，你大概还需要多久毕业？”
    话题突然变得很难堪——我被理查德延迟毕业两年，明年能不能毕业，还很难说。
    “可能还要一年半……”
    “得抓紧了，”父亲重新拿起雪茄，点燃，“研究所的事，批文已经下来了。”
    这才是父亲最大的心愿。
    是的，即便ASN耗费了父亲将近半生的心血，却不是他最看重的。
    在我毕业后，他已经将ASN全部丢给我打理，自己则全心全意，扑进研究所的项目中。
    之后又过了几年，我才得以正式加入研究所的项目，开始接触到父亲的核心事业。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当初为什么父亲要让我选修生物工程。
    原来他一早就打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