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长安客 第十九章、战野(求枝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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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是不可能的。沈客平常睡的就浅,随便点声音都能让他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如今这一被打晕,开始躺的还算舒服,后来朦胧中脑外一咕咚,整个人就跟坐在老式绿皮火车上一样晃几晃几的。
太糟心了。紧皱着眉忍无可忍的腾起,睁眼就是暗中一点白。除了谢长安还能有谁?
“嗷——脖子,脖子…”
“公子醒了啊。”还是招牌微笑,“睡得可还舒服?”
“舒服个鬼!你个臭小子敢打我?我——”刚直起身,沈客就撞到了顶,顺势弹回了座位,“疼疼疼疼疼!”
愤愤抬头,是谢长安无声的笑脸。“切。”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沈客撇撇嘴,无视他打量起了环境。
矮顶窄坐,两侧各一扇拉着窗帘的窗,整个空间狭小沉闷,仅剩的空间,座位上放一包裹,脚边还堆着两大麻袋。摇摇晃晃的,想也知道是在马车上。
掀开窗帘,一股冷风直灌脖子,沈客连忙哆嗦着关上了。只看了一眼,沈客也只知道外面不太亮。且不管谢长安又带着他到哪儿去,脚边那两麻袋,还是很吸引他的。
小心翼翼的踢一脚,随之就传出了重物摩擦和“沙沙”的声音。“喂,这里面放着什么啊?”
似是在闭目养神,谢长安也没有睁眼,只是淡淡道了句:“公子若想知道,自己看便是,就是不要弄乱了。”
“没问题!”兴致勃勃的开结,一眼望去,沈客惊得甚至一时没控制住下巴。
这什么?草席,纸钱,绷带,白花,铁锹,铲子?挖坟还是填尸啊?
百感交集的抿抿唇,沈客一言不发的重新打上了结。末了,抬头,万分疲惫的道:“你的棺材呢?”
谢长安连眼睛都没开,平静的道:“此行不需要棺材。”
“…我们要去哪?”
“边境。”
“边境?”眼神突然有了色彩,沈客打起精神道,“你们长安街就一条街,还边境?安乐城?说起来,安乐城,到底有多大啊?”
这下,谢长安倒是抬了抬眼皮,不过看了他一眼后又闭上了。“马车行了一天一夜,除了必要的停留外全程疾行,此时离最近的边境之地还差半日行程。”
一天一夜?我睡了这么久?不是他打我打这么狠吗?
“安乐为城名,亦为国名。长安街虽接皇城,却也只是安乐国都最为繁华之地。普天之下,王土浩渺,又岂是仅仅用语言能描述的清的?”
沈客愣了愣,不禁抬头注视起了谢长安。他的衣服和他晕倒前不一样了,只是调调还是白的;此番闭目养神,没了做作的微笑,连讲话的语气都少了假惺惺的温和。说白了,就是变得不那么客气了,甚至听着还隐隐带着不满,不过仅限这句。
“天下纷扰,于不久前刚归三分。安乐,永和,梦游仙。虽说安乐占了大半疆域,但永和的国土也不小。不过看公子的样子,公子应该还算幸运的。”
“幸运?怎么说?”
长睫轻颤,眼眸半开。“让各自为政的国家归属于一,最有力的办法就是战争。杀戮,吞并,安乐国,是战乱的幸存者,而它的幸存,建立在他国的泯灭上。公子幸运,未曾经历过那段岁月,或者经历过,但无比幸运的没了记忆。”
“…没经历过,所以,你经历过?”
谢长安顿了顿。“我没有去战场打过仗,未曾体会过战血与厮杀。经历过么…不过是见证了太多的阴谋和背叛,无助与呐喊。见证了太多死亡罢了。”
“谢长安…”
“战事结束不过几年,当初安乐放过了永和,却也是在双方交战之后。怀恨在心也好,想要吞并也罢,几年来,边境大小战事从未停息。只是身在内土长安,与我们关系不大罢了。”抬眼,对视,“此行边境,虽至硝烟之外,但不乏士兵驻守。待下车后,公子切记不得离我或青冥太远。而且边境荒凉,无城中安定,事故多发,谁也料不准。公子还是趁车上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吧。”
“那梦游仙是什么情况?”
然而,谢长安又闭上了眼,而且并不想再回答的样子。
沈客撇撇嘴,百无聊赖的又掀开了窗帘。马车颠簸,坐久了倒也习惯,只是看着窗外山林和远处的明灯星火,一股莫名的寂寥涌上了心头。寒风灌脖,一哆嗦,沈客放下了帘子。他是不是好像,又踩到了谢长安的雷区…
闭目颠簸,重归静寂,直到外马长嘶,车子夜终于停了下来。
谢长安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又摸着脖子叫嚷的沈客,起身掀开了门帘。
“公子醒了。”青冥跳下马车微微行了礼,随后便探进车内道,“沈公子,我们到了,下来吧。”
“哦,那这些东西?”
“在下会拿的,沈公子先下车吧。”
既然他这么说,沈客也不好推辞。掀帘下车,落脚进泥,两行荒草刚刚入眼,一阵邪风就迎面而来。呼的一声,直接把沈客拍到了马上。脸上一阵火辣辣,沈客按着马,无比阴郁的吐了口沙。幸好,还有马帮他挡着。
然后,一条马尾巴拍脸,连带着一声长嘶。
听到动静,青冥忙从车里钻了出来,一边安抚着马儿一边道:“沈公子,这马不喜生人,沈公子还是少碰它的好,不然会受伤的。”
已经受伤了。沈客疼惜的摸摸鼻子,退开几步移开了眼。
两行荒草,近处一间农舍,后面一带土堆,远处一片废弃的村庄。说是村庄,其实也只能依稀靠着倒地的檐角辨认,四碎的砖草和折断的旗帜,被血染红的泥土和随眼可见的破甲,战争的痕迹,早已深深烙印在了这片荒土之上。
还未来得及感叹,农舍的门“吱嘎”就开了。那是一位老丈,许是常年居住在此的缘故,一身暗淡的麻布和散乱的银发,细看还有眼角的老人斑。一身风尘苍莽,格外的应景。
老丈顶着浓眉,戚着眼睛踱了过来。身后风动,转眼谢长安和青冥就绕到了沈客前面。
“老丈,别来无恙。”
“谢公子,青公子,别来无恙。”互相行完礼起身,老丈看了沈客一眼,转身走道,“三位已奔波有时,进来歇歇脚吧。”
见他转身,沈客忙凑到谢长安边上小声道:“诶诶,你在这种地方都有认识的啊?”
“老丈是这里的守坟人,在这里待了很久了。每次来这里都逢他的招待,自然熟络些。”
“每次?”沈客下意识回头望了望马车,垮了垮嘴,“你们经常来这里填尸?”
谢长安瞥了他一眼,笑道:“公子知道我们是来填尸的?”
“战场嘛…能把我拉到这种地方来除了做苦力还能有什么。”
“公子倒是清楚,如此,倒也省了不少口舌。”
微笑,进屋。沈客瞪了他一眼,踢开了脚边的石头。
要说邪风荒草,风景哪边好,自是比不上在废墟里找尸体裹尸体背尸体来的梦幻。大白天的,一个人静静的挨一边遗世独立,两个人埋头卷草席处理尸体。走在血染的硬土上,几步还要小心踩到断头残肢;破布烂甲一堆堆重的要死,断刀截戟到处丢扎的脚疼,倒是有些尸体上掉出来的匕首小刀,还有捡捡的价值。
沈客一边麻木的漫游,一边越发感兴趣的捡着装备,冷不丁的直起腰,看着眼前的面目全非,心中飘过一丝怪异。啊,事到如今,还讲什么洁癖?不得不说,此行甚是梦幻,甚至有些魔幻。
一脚踩滑,应声而倒,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树枝,还把他的头绳挑断了。不过别说,这么一摔,倒是让沈客清醒了不少。
他本来和青冥分工合作,他处理尸体,青冥把他们运到农舍后去。此时起身望着绵延了一路的尸体和小到只剩黑影的青冥,沈客突然愣住了。谢长安好像说过,不能走太远的。走太远的话…
一箭穿胸,应血而倒。
炸裂的痛感还没来得及折磨,半边身体已经麻的没了知觉。这箭还带麻醉了…即使咬着牙,沈客也不忘在心里狠狠骂了句。只是力气如断闸的水般轰然流泻,就算咒骂也渐显余力不足。箭擦着心脏过了,不知是万幸还是不幸,总之得把箭先拔出来…
沉重的呻吟伴着飞溅的鲜血,长箭掷地,随之倒下的是虚弱的躯体。
“喂,她好像不是兵,好像也没死透。”
“切,箭射歪了,这娘们儿命还挺硬。算了,既然这样,先把她带回去,要是她命真够硬,说不定还能套出什么东西来。”
“带走带走!”
…
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的合上了。脑中徘徊着眼前男人模糊的脸和支离破碎的话语,以及谢长安那句清清楚楚的提告,末了,一切遁入黑暗。
“公子切记,不能走太远。否则,会被当做敌兵的。”
…
“公子,公子!”
闻言转身,谢长安看着气喘吁吁跑过来的青冥。
“沈公子不见了,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青冥指着一处喘道,“那里,有新鲜的血迹,我循着尸体找过去的。离永和城很近,而且附近,我看到了驻扎的军营…”
谢长皱了皱眉,望了眼青冥指的方向。“这个呆子,连理尸体都能理出命来。”
转身,疾步。
“公子,你不去救他吗?”
“几对几你没点数吗?”
“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