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和黑夜的交融，就像两种对立的事物混合，总能产生意外的结果。
    黄昏。
    那截然不同的昏黄厚重，瑰丽中隐约的悲壮，宛如生死界线处无名的注视与叹咏。
    一路拉着谢长安直冲布庄，沈客的兴致硬是被突然寂静下来的街道吹到了九霄云外。放眼望去，开店的基本都在准备关门，行人也都加快步子赶着进了一扇扇屋门。
    “喂，谢长安，你们这有点东西啊，还没到晚上人就没了？有怪兽？昨天不还都通宵了吗？”
    “昨日佳节，自是与平时不一样。”谢长安若无其事的走着，“长安街里的规矩，在内之人都心知肚明，公子刚来此地，会疑惑也是正常。”
    转身，凝视。不，是目色扑朔，如含深渊的俯视。
    “公子若只想在这过平常的生活，便向这些普通百姓学习。黑夜暗色，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者所该活跃，所能活跃之处。在这平民之地，尚且安全，若再往前去，便是真正的夜色浮华，跟昨日一样，却又完全不一样的光景。这就是长安街，白天与黑夜，奉行不同的法则，继而衍生的承天司与天鬼司，便是不同法则的审判与定夺。简而言之，就是生活，和生存的区别。公子，如今，可有点概念？”
    对视，沉默。
    黄云渐褪，墨色上幕。放眼街上，除了零星的街灯，只剩下两人和不远处布庄的光。
    “哼。”略带不屑的轻哼顺着风盘旋而散，抬头，是焦黄的圆月。“难道你以为，我这一天跟你是白混的吗？”
    一颤。
    沈客白了他一眼，插手往前走了几步。“谢长安，我知道你厉害，贪生怕死屈服逃跑的、形形色色的人，我知道你已经看厌了。在你面前，我们什么都藏不了，所以，小爷我大方的承认，我也怕死，昨天晚上我也跟做梦一样。但是呢，我清楚，我清楚的很，越是浮华的背后，越是与之对等的黑暗。”
    转身，嘴角一扬，沈客拉起谢长安的手腕就继续朝布庄走了起来。
    “所以我不是花钱雇了你当保镖吗？虽然今天好像跟你说的搭不上边。”沈客顿了顿，“说到底，你管我爱怎么样？命是我自己的，怎么玩跟你八竿子打不着边。跟着你是形势所迫，其他的都是交易，你自己也说了，生意人明码标价，互利而已。感谢你的忠告，但既然来到了这里，我便选择接受。适应也好觉悟也罢，从昨天跟你跑一趟时我就决定了。如果真要算，”回头，俏皮的一眨眼，“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是吗？我现在算是知道，死过一次，确实会不怕死一点。快走吧，照这么看来，你说的比一般关门晚也不会很晚。”
    他的眼中，竟然真的没有一丝害怕，这就是不知者无畏么……多么愚蠢。啊，是了，很久以前，我也像他一样呢，也像他一样，在一个人面前夸下了这样天真的海口。死过一次么……呵，你又怎么知道，多少人仅仅只能死一次啊。死而复生的幸运，永远只是建立在别人再也无法醒来的悲剧上罢了。
    嘴角上扬，勾着邪魅又肆意的微笑。谢长安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客的背影，眼中划过一抹悲怆暗染的兴趣。
    “是啊，确实，不是很晚。”
    冬日的夜色覆盖的很快，伴着顺势褪去的阳光与温暖，晚风吹在脸上实在有些刺痛。
    沈客躲在不远处的墙后盯着布庄，谢长安则插手半倚在墙上。夜黑风高，四下静寂，完全就是要出事的天。
    “喂，真的会来人吗？”一回头，看到他这副惬意的样子，沈客忍不住道，“白天不靠墙，现在靠的倒是很舒服啊。”
    闻声垂眸，谢长安瞥了他一眼，离墙笑道：“是啊，跟公子在一起，在下总是不经意变得不像在下了呢。不过呢，公子在这等了这么久，有些话，在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咋？”
    “公子好歹之前也是干这行的，就算没有人，你会明晃晃的从正门进去吗？打声招呼再偷吗？”
    “额……”
    “选这几家店偷，说明小偷本就胆子不大。等熄灯后走后门，难道不该是正常方法吗？”
    见他一脸呆滞，谢长安无奈的摇摇头，突然一手搭上沈客的腰，弯身一揽，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喂喂喂，你干嘛——”
    “嘘——打草惊蛇，可不好啊。”
    踮脚，起身。
    寒风在耳边呼啸，恍惚间，眼前的景色已经变了样。屋顶？
    “欸！”下意识的，沈客连忙环住了谢长安的脖子，“你飞之前跟我——”
    又一阵寒风刮脸，扎的沈客直接闭上了眼，手是环的更紧了。“……说一声啊。”
    风停。
    挣扎着打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谢长安无暇的脸和饶有兴趣的微笑。
    ……
    撒手弹起，落地退后，只是踉跄了几步，沈客才发现他只是换了个屋顶。瓦片，还是很滑的。
    脚下灯光一暗，伴着已然失衡倾斜的身体。刹那间，沈客眼中只剩下了谢长安跃起的残影。
    “哟哆，好险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