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66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王怜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手心有点冒汗。
他面色苍白,双眼却是红的,憔悴地叫人心怜。
沈浪强笑道:“你又何苦问这样的话?你有事,我总是要救你的。”
王怜花却并不因此而放过他。他盯着沈浪的脸,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神情执拗地像个孩子:“你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沈浪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怜惜——他一向是怜惜这少年的,因他的非凡,也因他的寂寞。但今次的感觉却是莫名的强烈,强烈得让他的心都揪痛了起来,便是只为抚慰这少年,他也愿答:“是。”
王怜花定定地看着他,突然仰天大笑。
明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却似有泪光闪烁。他笑道:“沈浪啊沈浪,你若是与我死在这里,朱七七怎么办?你的儿子怎么办?你回答这话的时候,难道都不想想的么?你与我一起死,置他们于何地?”
沈浪默然,半晌才苦笑道:“你说得是,只是方才我确是没有考虑生死之事,若说不是,亦是虚言。”
王怜花大笑道:“我王怜花,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有人愿意为我死,那人却竟然是你。”他目中神光闪烁,只笑道:“凭你这一句,我王怜花此生,负尽天下人也不愿负你。”
沈浪只觉得一股气流,在心中挥散不去,真个是荡气回肠,却是久久不能言语。
王怜花却径自笑道:“我们也莫再讲这些,还是赶紧找这出去的路途吧。若是死在这里,可是亏大了。”他镇定下来说了这一番话后,突然便全身一抖,不自觉地覆紧了衣衫。
明明相隔不过一片厚石地,这里怎的会如此寒冷?沈浪定神查看四周,却不禁呆了一呆。
只因眼前所见的,竟是一具棺材。
周围一如地宫内般奢华布置,石壁顶上皆有夜明珠照亮,这本已是世人的幻梦之中才能见的景象。
活着的时候已是这般的风光,死了以后呢?
那具棺材,自然也是要和一般的棺材不同的。只因它是由传说中天山的奇珍,“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
“万年寒玉”天性至冷,有如寒冰般透明清亮,却又是玉质,不如冰一般在温热处会融化。豪富人家,便是有龙眼大的一块,也是值得骄傲的藏品,最妙的是夏日可以请三五友人,于花园小亭处小酌,将小小的寒玉珠子投入壶中,酒味便愈加冰凉清澈,如若冷泉,也确是风雅之事。
将这样的宝物用来做棺材,岂非煮鹤焚琴?只是在见了这棺中人的面貌后,便绝不会有人说这样的用处不对了。
躺在棺中的是一个女人,当然还是个极美的女人。
寒玉的颜色无瑕如冰,而这女子的肌肤和发丝都如雪一样洁白。若说世间女子的美,一在身材样貌,二在气度风情,这女子却似是神手所雕琢的美人了。便是没有了生命,也似只是在沉睡一般的从容优美,见之叫人忘情。
王怜花笑道:“沈浪你莫不是未卜先知么?若不是雪仙姬,哪里还有这样的美人。传说中女色祸国之事,我总觉得是那君主太过愚笨,但若真有这样的女子,倒也是可恕的了。”
沈浪凝神看了那棺中的女子,叹道:“雪仙姬突然销声匿迹,原来竟是红颜薄命。”
王怜花笑道:“莫不是有个痴情郎,叫这地宫中的人与事物给她陪葬,又弄了这样的一块寒玉,教她的美永世不坏?”他指了指角落里一具坐着的尸骨道:“这莫不就是那痴情郎君?”
这地下石室内,除了这冰棺外,便只有两样事物。
一个蒲团。
以及呈打坐姿势在那蒲团上的尸骨。
沈浪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那男子若真爱她入骨,为何不也卧于这玉棺内?那不正是生同衾死同穴?”他上前去查看那具白骨,猛得瞧见白骨上一处印记,不由大呼道:“原来如此!”
王怜花奇道:“你又有何发现?”也探头去看,也惊呼一声。
只见那白骨的头盖骨上,竟有九点浅痕,正是戒疤的排列形状。
沈浪道:“原来这不仅是雪仙姬的洞府,还是无敌和尚的埋骨之处。”
要问这戒疤为何竟会在头盖骨上留下印记,倒是要从无敌和尚的一段逸事说起。
只因无敌和尚原在少林之时,心中只有学武向佛二事,对门中一些争权夺利之事大为不满,故而叛出少林,秉持佛在心中之念,虽仍做和尚,却不肯承认自己是少林中人了,其偏激极端的个性,本就世所少见。
而无敌和尚叛出少林,只身闯荡江湖之后,也受到好些女子的纠缠。当时他也正年轻,爱上一名叫谢秋水的名门女子,情爱之念与向佛之心相悖,而痛苦非常。另则两人虽然相爱至深,谢秋水却是与当时武林的四大公子之一的南宫扬有婚约的人,其生性又是至孝,绝不肯做违拗父母之事。南宫远与谢秋水成婚之日,无敌和尚独身闯入喜堂,却并不是来抢亲,只是跪坐于地,将那九点戒疤烧到至痛至深,从此断绝情爱之念,潜心武学佛道,终于无敌于天下。本来这也不过是倌昵暗囊欢尾豢煽嫉拇担矍叭凑娓黾帕酥ぞ荩闶悄巧杖牍撬璧慕浒蹋醪唤腥诉裥攴浅!?
王怜花拍掌笑道:“若这便是无敌和尚,我便要猜是美人爱上了英雄,却求而不得,便将他囚住,叫这地宫,宫中的人,以及这男子与她一起死在这里,生生世世,不得逃脱,岂非也是一种占有?”他说起这种绝毒极狠的事情,神色自若,得意非常,“这世上,本来就是有这种女人的,沈兄你说是不是?”
世上的确是有这种女人的,比如他的姐姐。白飞飞是一直相信,叫沈浪死在他手里,是占有他的最好的方式。
沈浪只得苦笑。他无奈地看了看他道:“这些前尘往事,再怎样猜测,也是无妄。我们还是赶紧找出口罢。这里有这寒玉棺在,寒冷之至,不能久留。”
王怜花微笑。
“我已经找了一圈,这里没有出口。”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难言的意味,“若我所猜的是真的,这样的一个女子,进来这里本来就是打算死的,要出口干什么?“
沈浪有些错愕。
倒不是因为王怜花说此处并无出口,而是因为他在说出这句话时的态度,坦然到令人心惊。只是他并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又四下里仔细寻找了一番。四周石壁光滑非常,而石室之内,除了这寒玉棺和那副白骨之外,再无他物。沈浪移过了白骨下的蒲团,甚至将那棺材四周也查了个遍,依然一无所获。
王怜花袖着手看着他忙,时而还叹一口气。直到沈浪终于放弃寻找,方才慢悠悠地道:“我说的可是没错罢?”
沈浪苦笑道:“看来的确如此。”
王怜花笑道:“倒还有一种办法,只怕唐突佳人。”
沈浪沉吟道:“佳人也罢了,只怕我受了伤,这石板又是极厚重的,恐怕要花费许多力气。”
两人一问一答,显是已有主意,却都是一脸的古怪神情。
沈浪将那雪仙姬的遗体搬出那玉棺,再将玉棺立起,一纵身便上了那棺顶,伸手果然刚好可触石室顶上石板。王怜花将袖中刀丢给他,笑道:“可怜我的袖刀,如今却要当锤凿使了。”
沈浪也忍俊不住笑道:“你这袖刀,从来只是杀人见血,如今若出得去,做的功德说不定能超度几个刀下亡魂。”
两人谈笑风生,竟似是完全不觉身陷绝境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