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3章 通心语险中微露意(上)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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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香楼大厅
    虽然天色早已入夜,但是天香楼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台下照例被黑压压的人群挤满,满厅红飞翠舞,珠翠叮当,娇语嬉闹,一派热闹景象。锦衣华服的老爷搂着花枝招展的女子,一边嬉笑饮酒,一边欣赏着台上女子的演奏。
    台上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妙音。她一改刚刚白衣若仙的模样,而是身披一袭紫色绣边丝裙,还化了淡淡的妆,眉心朱砂显得越发娇艳动人,清丽之中透出几丝淡淡的妩媚。她端坐台上,怀抱一把翠玉箜篌,玉指在修长的琴弦上灵巧地翻动,乐律如雨打新菏,似珠落玉盘,清亮欢快,灵动俏皮。弹到高潮,手指同时勾住几根琴弦,不失大胆而又恰到好处地一抹,琴音如一串晶莹的水花,在每个人的耳边轻巧地跳跃开来,一时全场惊叹,人人鼓掌喝彩。
    站在二楼走廊上的喜娘环视着众人陶醉的景象,望望正起身行礼的妙音,赞许地点了点头,胖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妙音行完礼,回身落座,重新抱起箜篌,刚要举手再弹,几个小厮打扮的人突然拥上前来,为首的一个黑脸汉子跳上方台,凑到妙音面前,激动地叫道:“小姐,奴才可找到你了!”
    台下的人群顿时一阵骚动,喜娘一惊,急忙带着几个彪形大汉向台上赶去。
    “你……你是?”妙音看起来很奇怪的样子,她放下箜篌,站起身来,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的大汉。
    “小姐不认识奴才了?奴才是丁茂,小时候天天带小姐玩的……也难怪,家道败落的时候,小姐才那么一点点大,现在都这么高了……”黑脸汉子搓着手,一脸期待地望着妙音,“小姐,想起来了吗?”
    妙音怔怔地望着黑脸汉子,忽然,她眼睛一亮,惊喜地叫道:“啊,丁叔,是你!我多久没有见到你了……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啊,小姐还记得奴才就好!小姐有所不知,数年前老爷经商不利,才将家产赔尽,这些年老爷一直在努力重振家业,现在在花泉,咱们徐家又兴旺起来啦!老爷一直记挂着小姐,托我们四处打听小姐的下落,现在终于让奴才找到小姐啦!”黑脸汉子高兴地上前去拉妙音,“小姐快收拾收拾,随奴才回花泉,老爷还在家等着哪!”
    妙音高兴地点点头,正要随“丁叔”离开,忽然她睫毛一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正要同“丁叔”说话,喜娘带着她的一帮随从已经赶到了他们面前。
    “哟,这位爷,表演还没结束,您就想把妙音姑娘拉走,是想让她给您单独演奏吗?”喜娘摇着扇子凑上前去,故作莫名其妙地问。
    “丁叔”没有松开妙音,他扬起眉毛,正色道:“你少胡说!我是花泉徐家的人,奉老爷之命,特地来接小姐回家的!”
    “哦?徐家又振兴起来了?那老奴倒要祝贺一番了!”喜娘假惺惺地拱了拱手,话锋一转,“徐家要接妙音姑娘回去,老奴自然不敢不依,但当年我们可是花了银子把徐姑娘买下来的,又帮你们把她养到这么大,现在要接回去,恐怕……不能就这样走了吧?”
    “丁叔”愣了一愣,随即明白了喜娘的意思,道:“好,要多少钱,你开个价。”
    “好!徐家的人就是爽快!”喜娘胖手一拍,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我们当初花钱买下她,然后又花钱请人教她学琴,花钱给她置办衣服首饰,花钱给她买吃的喝的用的……这样吧,我也不给你开高了,五千两,怎么样?”
    台下人不由得“哄”一声笑了。买个女子需要五千两,简直就是天价,喜娘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妙音可是天香楼最红的琴妓,徐家不出点血,就别想把他们家小姐接回花泉!
    “丁叔”的脸涨得通红:“你、你简直就是漫天要价!小姐今年不过才十八岁,怎么花得了你这么多钱?!”
    “哟,徐家不是重振家业了么,难道还会缺这么点钱?”喜娘故作惊讶,随即又挤出一脸殷勤的笑,“要是没带够钱的话,诸位就先在这天香楼逍遥一晚,明天再回花泉去,带够银子来接你们小姐吧!”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你——”“丁叔”气得浑身乱战,他一个箭步冲到喜娘面前,高声叫道,“你少欺人太甚!我们徐家来接小姐回去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没有追究小姐在这里受到的侮辱就已经是便宜了你这老东西!我告诉你,今天我们徐家必须要带小姐回去,而且,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敬酒不吃吃罚酒!”喜娘冷笑一声,转身向台下人道,“诸位都看到了,老奴诚心和徐家开价,他们却出口伤人,我喜娘向来不和这种人做生意,阿龙阿虎,送客!”
    “哼,我们走不走可由不得你!”“丁叔”丝毫不甘示弱,“弟兄们,上!!”
    刚刚几个小厮模样的人冲丁叔一点头,便迅速地冲到那几个大汉面前。天香楼的家奴虽然剽悍,可哪里会是京城卫队的对手,不过几招,他们便被踢飞出去,重重地砸在人群中间的桌子上;与此同时,混迹于人群中的便衣人马早已行动起来,掀桌摔凳,洒酒倾壶,大厅内所有的蜡烛被相继吹灭,洒进楼内的月光映得众人的脸一片惨白,“小厮”们见势已成,又以极快的速度冲上二楼,一时间,处处凳倒桌翻,人们惊恐地四散奔逃,天香楼陷入了一片混乱!
    一片混乱中,一身便装的子建守在门口,一个不拉地扫视着拥出楼外的人群;谦非则逆着大批拥向楼下的人流努力地冲上二楼,焦灼地四处张望着天韵的影子。
    然而此时此刻,天韵所处的房间,却是另一番景象。
    手指在修长的琴弦上灵巧地跃动,琴音舒缓优美,曲调意韵绵长,悠扬的旋律像是微风轻轻拂过一池春水,又仿佛是少女唇齿间轻柔的絮语呢喃。轻轻的颤音,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紧张和恐惧,流畅的拖音,却流淌出深深的期待,而那清亮的音色,却又诉说着明媚的希望。种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晶莹的乐律宛如一朵朵色彩淡雅而香气浓郁的花,伴随着手指的跳跃安静地绽放,色耀金崇,满室生香。
    一旁的胖子完全被这琴声所陶醉,他倚在床上,舒展着双眉,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天韵静静地坐在琴几旁,漆黑的发辫柔顺地垂在胸前,她微低着头,唇边一抹淡淡的微笑,恬静而专注,似乎完全沉浸在优美的琴声里,只有明亮的眼底闪动着一抹异样的星芒。
    恍惚中,她的思绪流转到那个美丽的月夜,波光粼粼的若叶湖,坐在湖心亭的两个身影,和那飘荡在湖面上婉转悠扬的萧声……
    “李将军,你别难过啊……我曾经听过一个传说,很灵的传说,恩,讲的是……”
    “啊,讲的是……如果你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思念一个人的话,你心里这股强大的力量,就能穿过即使是千山万水的距离,一直到达对方的心里。这样,无论你想对对方说什么,都可以凭借着这股力量,让对方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你的心意……”
    “……其实,我说的也只是个传说,也许是前人编造出来的故事,可是我相信有句古话,叫做‘心诚则灵’,你想,我只是听过一次你的萧声,就知道你非常非常的想她,我相信你的这份心意一定可以感动上天,让它在冥冥之中再次安排你们相遇,只要你不放弃努力,奇迹就一定会发生,如果真的没有发生,那你也可以自己创造一个奇迹呀!”
    自己当时清亮的嗓音,又清晰地回荡在自己的耳畔。天真的愿望,急切的语气,只不过想要劝说的人不再是谦非,而是自己。
    心诚则灵。老天,欧阳天韵愿意试一试,请一定要保佑这份心意能够传达到他的心里,因为,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谦非……天韵在心底默默地念着他的名字,谦非……
    天啊,她在哪里,她究竟被藏到了哪里?!
    置身在混乱的人群里,正四处张望的谦非早已是心急火燎,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疯狂地向楼下奔去,逆流而上的他已经不清楚自己是第多少次被他们狠狠撞到,可对于身上的疼痛他毫无知觉,他踮着脚尖,努力地想看清每一个人的面容,他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希望自己能够在一刹那长高三尺,这样就能够就能够毫不费力地看清每一个人的脸,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所渴望的那个影子!
    越是心急,越是一无所获,谦非回身望望走廊上一些半开半闭的房门,干脆咬一咬牙,一头扎进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房间!
    不管会看到什么,他必须要尽快找到天韵,必须得快!!
    他决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灵巧地翻飞……
    他疯狂地冲进一个又一个房间……
    她苍白的双唇轻轻呢喃着他的名字……
    他拉住一个又一个与她相似的女子……
    她明亮的双眸闪动着期待与希冀的光亮……
    他棕色的眼底弥漫着紧张与焦灼的星芒……
    谦非,谦非,你可以听到我的,天韵在心底默默地低喊,你一定可以听到我的,是不是,谦非?!
    正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的谦非猛然停住脚步!
    男子的咒骂,女子的尖叫,纷乱的脚步声,地板的闷响,交织在他周围的喧嚣突然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亮的女声,似乎来自天外,又仿佛近在身边,在他的耳旁轻轻地絮语:
    “谦非,谦非……”
    是她的声音!是她的声音!!
    像是一道明亮的闪电突然撕裂他面前的黑暗,他屏住呼吸,仔细地听下去,耳边女子的声音果然变得越来越清晰——
    “谦非,谦非……你可以听到我的,你一定可以听到我的……”
    在那个方向!一定是在那个方向!!
    谦非猛地转过身,不顾一切地向三楼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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