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刻 这里是,永远的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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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羽”家的人都有一手开锁的绝技。我看着他忙碌,等待着锁链被打开的一刻。就在这时,丹羽注意到了一直放在我脚边的油画。说起来,这幅画好像就是这代冰狩创作的。丹羽有些茫然的凑近那幅画,好像着了魔般扶住画的边缘。
“放开它!丹羽!”冰狩冰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哈,你发现了啊,日渡。”丹羽明显不自在的退后两步。
“再说一遍,放下它。它的封印即将解开,你这样靠近它,会有危险。”名叫日渡的冰狩似乎是习惯性的扶了扶眼镜,冷冷地警告。
哇,我真是头一次听到冰狩对丹羽说这麽长的话。印象里,他们总是见面即开打,要说也是丹羽话多一些。
啧,这两个人,关系可不一般呢。
只是,丹羽和冰狩有这样的关系。好像,不太正常耶。
看来,确实要有事发生了啊。
冰狩日渡守在门口,外面的灯光突然刺眼的亮起来,映出他一头漂亮的粉蓝色头发。
啊!我喜欢酷酷的小孩儿,尤其,是装酷的那一种。
哈,眼下的丹羽算是终于知道了,什麽叫做无、路、可、逃。可是他依旧抓着那幅画,原地站着,看着冰狩。
“放下!丹羽!你有令时间再次运转的力量!封印就要瓦解了!”冰狩靠前一步,似乎非常着急地再一次发出警告。
令时间再次运转的力量?是的,这麽一说,我的体内的确是有什麽在渐渐苏醒。糟了!封印的期限已经到了!可如果时间恢复运转,那麽剩下的时间,就会少了。
没有办法了,只能委屈你一下了。丹羽,来吧,到我的世界里来。那个被封存的百年的世界,也即将不复存在。
我又一次启动了魔力,丹羽毫无防备地猛的被我拉入了图画中。
一切,都要靠你了,丹羽。我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我看着丹羽在无边的大雪中奔跑,我走向他。在这个世界里,从时间静止的一刻起,我便与那平民的女儿合二为一,拥有了人类的形象。
丹羽看见我,惊异的停下步子。他注视着我,然后顿悟:
“你,你是‘时之秒针’!”
我点头,招招手,示意他随我来。他跟着我,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走着,远处,隐约的可以看到一座富丽城堡。
“你看过《ICEANDSNOW》吧。”我这样问他。他点点头,有些不解地看着我。“那麽,你也知道其中的女主人公‘佛莉蝶儿’吧。”我再次问道。他又点点头,疑惑地反问:“你说这些做什麽?”我笑笑,真是可爱的性急的孩子,“因为,我,就是‘佛莉蝶儿’。”
丹羽猛的后退一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不是,‘时之秒针’……怎麽……”
我又笑起来,拍拍他的头,我说:“我是‘佛莉蝶儿’,同时又是‘时之秒针’。它是我,却不全是我。我是它,却又不全是它。”
“那为什麽要拉我进来?”丹羽忿忿的,看上去很是不满。
“因为我们的世界要毁灭了。”我淡淡应道,“其实《ICEANDSNOW》的原名叫做《ICEANDDARK》即‘冰与暗’,是一个比删改后残酷百倍的故事。”
《ICEANDSNOW》就是前面我所提到的三个少年的故事,只不过,由于原著情节太残酷,所以,在大量删改之后,那个后来背叛了的少年以及三人的情况已经不再流传。原来悲哀的传说成了毫无意义的少儿童话。
我把那故事的完整情节简单叙述了一遍,我说的很慢,我希望这能使他有时间接受。
丹羽听了,只是一言不发的跟着我。他沉默着,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些什麽。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说:“那麽,我能做些什麽?”
我们来到城堡脚下,我带他走进一间画室,并递给他一枝画笔。
“画吧。你的画,对我们来说,比冰狩的更加具有魔力。你的画,可以延长这个世界的时间。”
“为什麽要延长?你在等待什麽吗?”他拿着笔,一边调着颜料,一边问道。
我闭了口,但我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我事实上的寄主“佛莉蝶儿”,她开口了,她说:“因为我想见‘艾立欧特’,而你是希望。所有的希望,我都不想放弃。”
丹羽不再言语,他看了看我,不,应该是“我们”。开始在画布上,仔细的画起来。
再见一眼艾立欧特,佛莉蝶儿,你为此已经守候了百年。我的魔力又来于你和你的爱。人类的爱,有着无可代替的强大力量。
丹羽安静的画着,他的脸苍白如雪,眼神渐渐空茫,仿佛操控他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手中的那枝画笔。
糟糕,果然脆弱的人类不能够长久停留在这个世界,就连丹羽也不能例外。、
当然,佛莉蝶儿不算在内,她早就不能算是人类了。
雪落的更密集了。我感到有其他人闯入了这个世界,心念一动,我已离开城堡。远远望见那同样奔跑的黑色身影,是DARK!丹羽一族里真正的怪盗!我心中的,保护艺术的英雄。他是来找丹羽的?原来如此,他们居然是分开的。怪不得,我就觉得如果是真的DARK,哪里会这麽老实,说什麽,做什麽。
果然DARK一看到我,立刻怒气冲冲的跑过来,摆出一副质问的样子。我把告诉丹羽的话又重述了一遍,看到DARK也愣愣的表情,我差一点就忍不住喷笑出来。
突然,雪势陡然加大。DARK与我同时变色。崩塌!世界的崩塌!已经阻止不了了,时间将用尽,这世界就要毁灭了!凝集百年哀怆的毁灭,将快乐与心伤一齐毁灭!
“对不起,我应该及早的送你出去”与DARK一起狂奔回城堡,我扑上去抱住丹羽,“快画!画你进来的地方,那扇门!来的地方,即是出口!”体内的生命力与魔力同时流失,我从未感到如此绝望!
丹羽有些慌乱的画下那扇铁门,拉着DARK,我们来到了门边。推开门,是一间教堂式的小屋。那屋顶很高很高,看不到尽头。
是通往外界的出口。
我松一口气,抓住丹羽把他甩到DARK怀里,催促他们离开这里。谁料丹羽竟挣开束缚,大声说:“艾立欧特不是还没有来吗?你怎麽能就这样放弃!”
“他大概永远也不会来了。谢谢你,丹羽,还有……时之秒针。”佛莉蝶儿又开口了,一瞬间,我和她分离开来。我也有自己的生命形态:一个有着银色短发的小小的女孩。
“还有时间的,只是他们在,我才不稳定……还不能放弃啊!”脱离了思维的控制,我只能焦急的的对着佛莉蝶儿大吼。
“艾立欧特……说起来,我见过他!我应该可以带他来,你要再坚持一下!”一直不知沉思着什麽的DARK,此时也抬起了头,帮着一起劝阻佛莉蝶儿。
佛莉蝶儿看着我们,笑了,“谢谢你们,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可是时间已经活动起来,当时间不再静止,剩余就会少了”她好像很开心“没有什麽,是永远静止的。尽头,已经来到了。”
微笑着,微笑着。佛莉蝶儿静静地站在屋子中央,看着我们,微笑。
陡然间,花落成雨,花落如雪。无数花瓣从屋顶通道落下,美丽如同一个童话。我丢开丹羽与DARK,一步步走向同样美丽的佛莉蝶儿。结束了,要结束了。几百年的等待,终究化为一个无望的泡沫,即将破碎。
我直直的盯着佛莉蝶儿,此刻我的眼中,只有佛莉蝶儿。我看着她,看着她:她所有的悲伤皆因我而起,她所有的痛苦皆因我而起。几百年来我曾不只一次的回想,假如没有我的一时贪婪,她会如何幸福。也许她还要面对许多:地位的差距、众人的反对、轻视、嘲笑,甚至,也可能会有生命的危险。可是,那是她与王子的故事,他们会一起面对这一些艰险,而我一直相信他们会最终携手,共度一生。
是我,我破坏了他们所有的规划,我造成了她百年孤独的等待——而也许,艾立欧特也在什麽地方等待着她。我是一切的罪魁,而这几百年来,她,佛莉蝶儿,却从未怨恨过我!她也从未如此放弃希望,是我错了吗?是我又做错了吗?
我眼中一片雾茫,这是不是,就是人的感情?我感到一双熟悉的手轻轻拥住了我,是佛莉蝶儿,她拥着我。“不,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这声音听来是如此温柔。佛莉蝶儿,佛莉蝶儿!
我趴在她的怀里,只觉得,心如刀绞。
等待,这就是,等待的结果吗?
兀的,一柄古剑呼啸而下。我一个颤栗清醒过来,抬头看去,却见那古剑已然化成了少年的形态!我不由失声惊呼:“那是,‘时间之锲’艾立欧特!”
一阵狂喜,佛莉蝶儿张开双臂迎向艾立欧特。艾立欧特睁开眼,认出佛莉蝶儿。两人紧紧拥抱。
结局!这才是真正的结局!我跪坐在一旁,热泪盈眶。几百年来,第一次,我感到了罪孽减轻的迹象。
然后,血。鲜红的血从佛莉蝶儿的胸口喷出,妖艳,一如百年前环绕着艾立欧特的枫叶般,妖艳。那一刻,时间之锲,艾立欧特,那古朴的巨剑,自上而下贯穿了佛莉蝶儿的心脏——他们,终于真正的合为一体了!
我心怀喜悦的微笑,看着他们,无比欣慰。
花落的更多更密,一切都到了终结的时候。DARK拉住犹自挣扎不已的丹羽展开翅膀向上飞去。丹羽啊,天真的孩子,他大概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切了。也好,我也要消失了,那剩余的外在,就交给他吧。存在于不能忘记的记忆里,这是不是,也是一种永生?
时间到了,佛莉蝶儿和艾立欧特都变回人的形态,然后一起转过头来,对我微笑,然后,同时伸出手臂。我跪在原地,惊怔的动弹不得。
许久,我感到时间似乎再一次停滞了,泪水汹涌而出。我握住他们伸来的手,用尽力气,爬到他们身前。被佛莉蝶儿与艾立欧特一同接纳,这个事实令我不禁浑身颤抖——这就是救赎吗?我只感到沉重的罪孽消逝,枷锁脱去,束缚不再,这,就是救赎啊!
世界崩溃的一刻,我们拥抱在一起,我仰起头,欣悦地笑着,大声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