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万种风情流连 下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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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种风情流连下
    【东方之海,有阴阳鱼逡回于天方地圆】
    六壬式盘上悬幻着的沙细密的组成朦胧的字迹,坐在式盘面前的青年一头秀发流动着柔泽的光辉,清冷的目光带了莫名的寒霜,薄薄的唇微微一挽,毫不犹豫的呼唤那个人的名字。
    “宵蓝。”声音曼妙的迂回,如有看不见的符咒从遥远的彼方将他束缚,一寸寸收紧,然后,是挣扎三千年也无用的咒缚纠葛。
    宛如空色缓慢降临,冰青的发色,摇曳成哀愁的眸光,空蓝的伤痕,在细碎的闪光中浮现。
    “这个占卜,你明白吗?”二十来岁的青年半眯了眼,笑得有些无奈,“好奇怪,我仿佛忽然之间忘记了很多事情的样子,仿佛容纳过我的,仅仅是一段虚渺的时空。”他调皮的歪着头笑,“不可思议的是,我对宵蓝的事却记得清清楚楚,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青龙无声的笑了笑。
    所有的一切,仅是比梦幻更虚幻的现实,一半的神将之力,半生的记忆,换来的只是一个曾经的生命,在另一个国度内寻求着难以圆满的灵魂。
    留在这里,这个生死的罅隙,寻觅着那个渺无踪迹的神……
    真的好吗?
    我自私的这样做,留下你的一半灵魂,真的好吗?
    ——谁知道呢。
    ××××××
    有声色犬马的喧嚣,琉璃色的青瓦隐成黛蓝一片,婉约成迤俪的一段地平线,春华烂漫,看彩云隐约变幻,流荧走火。
    红莲拉着马,轻轻地拥着昌浩往最近的一家客栈走去。
    青石铺就的石阶在脚下传来隐约的冰凉,萧簧在蓝得碧透的天空下回旋,再回旋,似拂过生命中逐渐老去的褶皱,翻动着那些曾经深邃的记忆。
    他拥着他漫漫的走,远远望见那隐藏在人群中突兀的一块石碑,莫名的透着诡秘的阴森蛊惑。
    要从那石碑面前走过了。
    红莲兀的停下。
    昌浩一愣,也停下了细碎的脚步,默立。
    有仗剑的女子,穿越幽森似迷梦的竹林,从石碑的那头,如跨越万千时代的走来。
    玄衣马靴,一脸冷寂,青丝如洗,肌肤胜雪。
    “欢迎来到长安,昌浩大人。”
    她声音冰青落寂,瞬息漫天光风疯舞,仿佛一片沙尘里,如鹰的翅膀厌倦了呼吸。
    ××××××
    星星都睡了,但夜还醒着。
    烛影摇红,月色盈窗。
    短笛的清音,穿透尘世的污浊与洁净,流转了年华的光影盈缺,然而那刻骨的伤感,却如瓷碎落了一地。
    青年静静地站在寒风中,那舒展而优雅的沉默如一种哀伤的诉说,他的唇角犹凝结着清浅虚幻的笑,但那么温柔的笑容背后,却仿佛锩刻着岁月的苦难和沧桑。
    那是镂印在灵魂深处经世缠绵的坚毅与悲怆,尽管遗忘了一切,缺失了一切,这种沧桑轮转的爱恨深痛还是无法湮没。
    就算往昔烟年被埋藏在时间的谷底,思念凝成了冰霜。
    他只在一室如潮的烛影中隐匿,如他遗失的梦般悠远绵长,思念被无端拉长,被秋风吹黄,春水染绿。
    “宵蓝~~”青年忽然调皮地朝着灯光无法晕染的地方笑了起来,那如破光之刃一般的明耀,闪烁着飘零在光阴洪流中曾经已然忘却的温柔。
    纯澈的。
    “……过了那么多年了,你还是一个笨蛋。”青龙无奈般的叹息,那些年的冷暖早已铭于心中,如同风雨被圈进年轮。
    清明只静静地注视着青龙那双早已流干眼泪的双眸,那因明澈深邃而显得更加忧郁孤独的瞳昭示出如虚幻般浓重的沉默。
    在执着什么?
    你,究竟还在执着什么?
    晴明只低头凝眸,那些他已经忘却的缄默往事,在指间与清冷的玉笛之间化蝶飞舞,沉入郁结空气中的班驳流光。
    碎成了一缕缕飘渺笛音。
    那追随韵律的如风思念飘散在暗夜的阒静苍穹,无根,无绳,却沉重得无物可盛。
    夜,深邃如狼的眼睛,孤独的等待着黎明。
    ××××××
    白色的水柱在湖上腾跃游荡,像万千精灵在跳着多姿而浪漫的舞蹈,带着梦幻般的光彩。月朗星稀间,华辉四溢的月色把千万枝湖边芦花柔化得风情万种,缕缕柔丝滋润而灵秀。
    空灵迷幻中,他低沉的脚步如踏进了前世今生的缘。
    有人,在似烟迷梦的湖边起舞。
    她如踏雪飞鸿,一薄轻纱掩了容颜只昭现出如隆冬雪夜中一星温柔的眸,而舞姿变化千万,举手投足间绝世风华玄妙飘散,池边水色莲香生起,她如在烟波上凌虚蹈空。
    倾。国。倾。城。
    月光浅浅的铺在她的身上,仿佛时光在这里回头。
    是哪一方水色的精灵,挥洒着万千青丝舞动成过隙的白驹,匆匆聚散。
    那一息,千万种心情涌现,千万个情结抵死缠结。
    她似发现他灼念似炎的视线,回眸一笑,那隐约如月的双眸,轻剪了寒香。那烁然如星的笑中潜伏着的阴谋和智慧,被月华覆盖,不露痕迹。
    “秋瑾。”温柔的嗓音伴随着珠簪凤钗和云裳霞巾从眼前划过,女子浅笑芳颦地隐入深林,只留下他一人独沐寒风。
    只那一眼。
    他就中了毒。
    这精灵似的女子,竟连他堂堂的一届国君,也那么轻易的,中了毒。
    然而所有的依恋,都只能静候时间的变迁。
    ××××××
    那朱弦古瑟的韵律,在逐渐深暗的夜里沉淀,似和着这微妙的韵脚,轻巧的风铃在微微的晃动中,轻响。
    “欢迎,昌浩大人。”秋瑾的嗓音依旧婉转如初春齐鸣的百鸟之声,温柔中透露着深邃的隐忍与坚韧。对于什么都看不见的昌浩来说,这才是这个迷一般的女子在他心目中最真实的影象。
    似水温柔,却比冰更加的隐忍锋利。
    “……你这样做,为的是什么?”
    “让他来,带我走。”秋瑾轻轻一笑,清冷的笑落入弦中只化作铮然一响的伶仃,萦绕起月色飞翔,试图穿越所有的伤痕。
    “昌浩大人也许不知道,我和您很相似的呢。”秋瑾的声音凝聚了沿月色盈溢聚拢而来的悲伤,“……很多的地方都很相似呢。”他看不见她的脸她的眼,都氤氲在千年的紫烟茫茫之中。
    “相似……吗?”昌浩抬头,平静的眸映着被一缕清风拂过的明月,似融了缤纷的落英,然而这一切其实早已死去。
    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所以……可以拜托您吗?”她的语声,似笑非笑,“在那最后的最后,可以吗?”
    “……为何……”他的犹豫,还没有得到完整的时间。
    “神。”秋瑾又笑了,她似乎总是笑着,昌浩终究是看不见的,她瞬息间眼神空洞得装不下任何希望,只泛滥着浩淼的死,如黄昏落幕般的寂静,“我会让您,见到那个神。”
    “……明白了。”昌浩平静的深吸了一口气,太多的疑问只成为了没有头绪的沉默,所有的人都在宿命中轮回,生与死,爱与恨,恩与仇,什么时候,才能到达这尽头?
    深深的静穆里,只有秋瑾轻指慢拢中冰冷的琴音升起,是祝祷吗?
    亦或是绝望呢?
    这个夜,所有的生命和着无边的韵律一起燃烧。
    我们只是这尘世里的一颗棋子,在冥冥中天上云端诸神的微笑之下沉沦。
    ××××××
    诺大的宫殿,镶嵌着金碧辉煌的如星玉石,在每一线透过轻尘的阳光照耀下,在细微的尘埃中闪烁着华美的光彩,雍容华贵。
    金杯浩浩,笙歌呼啸。
    场中的绝色歌姬挥动着长纱的流带,星芒倾泻而出,环佩相和,鼓乐齐鸣,她的霓裳流彩,就连风中的云鬓也仿佛洒落了漫天的暗香。
    她每一回眸,便似有万千风华随之而生,她每一敛眉,便似有千万藤蔓遍地生长。
    满地华毯葱郁,她长长的影燃烧得美丽,那欲说还休的眸光,又被谁的身影穿过?
    玉座之上,他凛冽的目光看见一些阳光穿过那轻巧的手掌熏染了她白色黑色的玉指。
    记忆混乱着倒流,那夜的精灵起舞,每一根手指,每一步舞姿的变幻都带着无言可喻的意蕴,那么清淡的一挥,一抹,仿佛不知不觉中,沧海已成了桑田。
    就连她隐退前的半曲身子,都如同注释了雷电风云兴衰浮沉。
    一种飞的轻音,与白玉雕砌的桌相撞,落在地面的声音轻得透彻,只那一瞬的轻吟。
    她只惶然的停了舞,下跪的时候溅落了满身的绸缎,“皇上,奴婢……”
    “滚。”他只淡淡的挥手,将由于泼洒而空荡的夜光杯扔在她面前,那价值连城的玉杯只呻吟了一声便碎成了满地星屑,也碎了她似水的目光。
    她惶恐的退去,衣衫紊乱,那一瞬她曾典雅似天仙的气息终究只是恢复成为沦为奴仆落魄的卑躬屈膝。
    如果只能遇到,不能停留,不如不曾遇到,还是应该感激上苍赐予的这曾经的美好?
    沿黛色云翳流泻的几缕落霞织就亮丽的网结,悬挂在空中映照出猩红与碧蓝的云烟映照,手中的空气抛弃轻盈成了滞涩的沁凉。
    ——即使绽放的美丽瞬间即逝,也远甚过一生的寂寥。
    他叹气,然后安宁的站起。
    儒雅的皎洁长衫,腰间围一小小的白玉青龙,须毫皆细的雕刻不似出于人间之手的清晰而威严,缎带缠绕起流泻的乌丝,小巧的折扇绘了磅礴肃穆的群山绵延,丝丝云雾缭绕。
    他满意的一笑,此刻,他已不再贵为九五至尊,这男子,只是倾于红尘的一个凡夫俗子,唤做祁于的富家公子而已。
    ××××××
    寻找她,其实并不困难。
    他遇见那女子的那一夜,他曾派人深入她消失的那座幽森之林,那是连月光也照不到的树林,但叶片上深夜的晶露却闪烁着湿漉漉的泪影,透出阴森而凄悲的味道。
    那掩映在绿树丛林之中发出幽香的行径,沉没在一堆堆零落的叶子中,似美丽的蝴蝶栖息在掌心,化作一个个刚做完的梦。
    有伶仃的琴音响起,一下,一下,停顿,然后继续。
    似倾诉着一种悠远的情感,这时断时续的清音,竟如桑榆暮景中岁月低吟的一首挽歌。
    这此起彼伏的声音,竟似让这白昼隐匿了一种无言的落寞,明灭之间,所有的一切似成了一个迷离了眩目的虚幻场所。
    祁于忽然就想起了很多。
    一鸿盈盈的碧水,一处临河翘角的飞檐,一架伸入河中的石阶,还有站在门边的她满含热泪望进眼中的眸光,还有她挥别的手,含笑的两行泪,象一个绝望的孩子,独自站在悬崖边。
    他以为他已经超尘脱俗,贵为天子,他注定不能为了她舍弃哪怕只是一点的泪水,流水飞花,再见已经是沧海桑田。
    ——在她离开的那一天,他就把自己埋葬了。
    “云音……”他第一次失神的低声呻吟,所有的一切恍如隔世,一鸿曲子温柔似水简约寂寞,被披上了五彩斑斓的幻彩。
    银铃低声漫漫,有风相随。
    “不进去吗?”有沉沉的声音静静地从远方流淌过来,流过晓风,流过残月,穿越他安宁的虚幻梦境。
    祁于反射性地回头,来人一袭月白的长衫,齐肩的绯红发丝,招摇如末世中飘摇的绝望火焰,在悬幻着秋风叠起落叶飘絮的晚景中燃烧,那苍茫的金眸,似金月沦沦,玉光沉沉,沉湎着混沌而浓郁的哀伤,只漾着淡薄的宁静。
    他愣了愣,那种深渊似搁了千万年的安宁,不像是平常人拥有的气度。
    “红莲,你回来了。”昌浩静静地靠在门边,含着温柔的笑。
    “我回来了,昌浩。”红连朝着昌浩走了过去,轻轻扶着他,“怎么出来了?”
    “秋瑾请你进去。”昌浩对着祁于的位置温柔一笑,声音影影濯濯,如雾中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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