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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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当真是招式凌厉无所顾忌,拿着一把花伞硬生生将朱英招逼到下风,只能将十三节亮银鞭挥舞的密不透风,防止他近身。
一鞭一伞针锋相对,秦风几次出手想把他们分开,都被两人躲过,既没有趁手的兵器,又顾虑着怕伤了谁,三人僵持不下。
“怎么你今天也要给我惹麻烦?别添乱了快住手!”
眼看少年斩向朱英招,秦风一掌将他拍开,掐诀挡住少年。
好在少年及时收势,灵力裹挟着劲风,吹得他衣摆飒飒作响,托着他缓缓落在四季泉旁,抿着唇,盯着秦风,看上去有些委屈。
“是他先动手的。”还要撑起伞给秦风看,“你看,都不能用了。”
伞确实被毁的不成样子,上面粘着的绢花零落了一地,只剩一只纸蝴蝶摇摇欲坠毫无生机。
看着少年落寞的样子秦风有些不忍,张口欲言,却被朱英招打断。
“一把破伞你恶不恶心?做那个样子给谁看,我哥才不吃你那一套呢。”
朱英招蹬蹬蹬跑到秦风前面挡住他,“表哥,我看这个死娘娘腔就是故意的,接近你让你对他放下防备,然后趁你不备偷袭你,好让天下人认为,他齐白蕊比秦风……哎你打我做什么,表哥你可不能被他蒙唔唔唔唔……”
秦风一手捂住朱英招的嘴,把他摁在自己肩头不许他乱动,冲少年摆手,“你先去醉仙楼吃些东西,跟掌柜的说记我账上。看时间说书先生也快来了,你不要乱走,我一会儿就来。”
少年眼神晦暗,一把伞捏的死紧,一手捂着心口,似是又有不适,语调低沉,缓缓开口。
“他以人为牲,斗兽为乐,现在还将人绑在马后招摇过市。秦风,你们俩不是一类人,他会给你带来无穷尽的麻烦的。”
朱英招挣开,“我呸!秋时斗兽是北境传统,都是各家打来的猎物,好吃好喝让他们多活几个月,说不定那些虎豹还感谢我们呢!”
“你以为你放走的那个人牲是什么好东西?滥赌成性,一双儿女都输进了窑子里,讨债的要砍他一只手,他把亲爹的坟都掘了,装了半年的残废。小爷用他来喂雪狼,那是他的荣幸,雪狼还未准愿意下口呢。”
少年脸色更加阴沉,“以斗兽为乐,叫什么传统,分明是陋习。不思改正便罢了,还引以为傲。”少年摘下伞上的纸蝶,以灵力灌之,“他再罪大恶极,也不该轮到你来评判!”
纸蝶掷出,刹那间,千百只灵力幻化的蝴蝶铺天盖地直冲向朱英招。
“不可!”秦风欲拦,却发现自己脚下散落的几朵绢花凝结成阵,将他困在原地。
就在朱英招左支右绌马上坚持不住时,一颗种子不知从何处飞来,滴溜溜悬在朱英招身前,迅速发芽生长,结成藤蔓将他护在里面。数道刀光结成网阵,斩落漫天灵蝶。
秦风刚好破开困阵,抬眼一看,一队城卫持刀而立,中间拥着一杏衣女子。
“玖姐姐……”
赵明玖面色有些发白,“回府!”
……
赵府,书房。
赵明玖坐在上位,秦风和少年坐一边,朱英招坐在另外一边,中有一人儒生打扮,瘦弱苍白,衣服多有脏污,但温文有礼。
“学生李文翰,这厢有礼了。”
赵明玖无甚反应:“李公子,你我年岁相差不大,不必执学生礼。”
李文翰再拜,“学生曾于城北私塾就读,老师捐衣捐粮,还赠予学生纸笔,斧正过学生文章。学生得老师谬赞一句”文辞通达,颇有才气”,如今却做了阶下囚,实在惭愧。”
赵明玖愣了,思索许久才在记忆中对上一张同样苍白的脸:“是你,你……你母亲可是有眼疾?”
李文翰一行热泪落下来,“没想到老师还记着学生的母亲,当年老师还为家母请过郎中,大恩大德,学生永不敢忘。”
说罢,李文翰竟跪下来,端端正正的磕了个头。
秦风忙扶他起来,拿眼剜在一旁悠哉悠哉剥桔子吃的朱英招,朱英招吓了一哆嗦,端着茶杯踹他,“少说这些没用的,自己干了啥,好好交代!”
从始至终赵明玖都没有表现出想要扶起他的打算,一贯温柔心软的姐姐突然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让秦风觉得有些陌生。
“听小招说,你是自愿让他绑的,可有此事?”
李文翰拂了拂身上的浮灰,站起来,“是学生自愿的。”
赵明玖微一颔首,“愿闻其详。”
“三年前,家母病逝,学生葬了母亲,便想着谋份差事,好歹糊口。醉仙居的老板见我可怜,便让我在楼里帮忙,我读过书,会写几个字,掌柜常让我写些酒品菜品挂在门口揽客,一来二去,便认识了一位书局的管事。他常来饮酒,说我字写得不错,邀我去白石城新开的书局做些誊抄文书,做得好了,还可以升任管事。”
“我自然是无不答应的,母亲为了让我读书,日熬夜熬的做针线,如今我学有小成,难道还要在酒馆里做一辈子吗?但是白石城离这里山高水远,路上又不太平,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好独自上路。我跟掌柜辞了行,卖了乡下的小宅子,又东拼西凑了些,才够求得一家同样往白石城去的丝绸商,让他捎上我一个。”
李文翰说到这里,嘴角咧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歪着头,眼神盯着一处,显然沉浸在了回忆里。
“其实我早就察觉出有几分不对劲,那富商的小妾识文断字娇娇滴滴,如何有那样孔武粗野的表亲,行事还多番鬼祟。我本可自己逃了,却又不忍心这些伙计仆从跟着丢了性命,便用计药倒了富商和小妾的表亲,让他们跟着我走。”
“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贱骨头的人,那富商平日待他们如猪狗,如今我帮他们摘了枷锁,他们反倒将我绑起来向主母邀功。”
“哼,什么主母,不过是个妾子。那妾子把我保下了,十日之后,待彻底远离了飞云城,便动手杀了富商伙计四十余人,只留了几个胆小老实的,帮他们把丝绸货物运到了神武寨。”
秦风震惊,小声喃喃:“神武寨……”
少年询问的看向他,赵明玖解释道:“是北境一窝颇大的土匪寨子,北境地广,城与城之间距离较远,加之地形复杂,常有匪乱。”
“是啊,匪乱。”李文翰低头闷闷的笑,显得有些病态,“我在土匪窝子里呆了三年,我是被囚禁在那里的。他们要我替他们记账,替他们写勒索信,哦,还要给那女土匪端茶倒水,当婢子一样使唤。”
李文翰的脸上显出不正常的兴奋,他理了理衣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蛰伏三年,终于让我逮到机会。这三年里我一直在挑动着他们之间的不满和怨恨,等沟壑已深不可挽回的时候,我只需要轻轻那么一推,哗!”
李文翰挥动袖子,“顷刻间便土崩瓦解了。”
屋中静悄悄,无人开口,赵明玖静静看着他,“神武寨一场大火,连烧了数个山头,浓烟三日不散,原来是你做的。”
李文翰拱手行礼,“正是学生。”
这一拜,与他刚进来时的模样大不相同,让秦风很有些不适。
“你以一己之力除了神武寨,说起来也算有功,怎么又自愿做了小招的阶下囚?”
朱英招听着李文翰一番陈述,倒是毫无所动,橘子皮散了一桌子,“是他自己跑来的,说有大冤屈,只要我肯替他伸张,便自愿做我的人牲。”
赵明玖挑眉,“哦?李公子,有何冤屈不妨直言。”
朱英招嗤笑一声,“他杀了文员外家五口人,两个丫鬟,一个两岁大的孩子,还有文公子夫妇两个。文夫人被割了舌头,文公子被割了耳朵,那小孩死的最惨,是被扔地上摔死的。”朱英招转向李文翰,“哎我就想不明白,文夫人是多舌,文公子是偏信,那小孩可没做什么吧?你怎么连他一起杀了。”
李文翰思索一阵:“倒真的是对不住他,待我沉冤昭雪,还请公子允我去文小公子坟上祭拜。”
朱英招撇嘴,“得了吧,平白扰人清净。”
秦风听到这里,心乱又糊涂,李文翰这般视人命如草芥,简直让他想不明白,无法理解。这样一个人活生生的在他眼前,轻描淡写的讲自己杀了人,杀错了还要去祭拜补偿,就好似不是摔死了一个娃娃,倒像是跌破了一个茶盏。
最让他觉得心寒的是,这屋中除了他,似乎所有人都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了一般。
秦风心中恨极怒极,取下墙上挂着的一把未开刃的柳叶刀,直指李文翰,咬牙道:“你杀了文家五口人?”
李文翰不避不让,温和有礼:“正是。”
“为何杀人!”
“我借住文家,他们不知从哪里听来些风言风语,对我百般怀疑。祠堂少了几个贡品,便要上我屋里来查,污我吃了他们家果子。文夫人待人刻薄如猪狗,文公子偏听偏信不容我解释,三人成虎啊秦公子,我若不杀他们,那我就成了贼,成了匪!谁还记得我是个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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