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臻抱着陆长安上了马车，高高兴兴地回家去。
    陆长安从未有过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期盼着回家。
    不过是离开几日，而且距离也不算太远，就是转了个静安寺，显得路程特别长，就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长安，这几日，辛苦你了，幸好你没事。”
    “舅舅，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能教我武功吗？”
    宋怀臻一顿，接着嘴角勾起了笑容来。
    侄儿没被吓到，反而激起了学武功的兴趣，这是好事。
    他就是说，他们宋家出来的种，绝不是孬种！
    就算遇到危险，也会想办法度过去。
    “长安想学武功，为什么？”
    “因为这样，别人就没办法欺负我了啊！”
    “在景阳侯府，有人欺负你了？”
    陆长安摇头，倒是没人敢欺负他。
    但是在外头遇到了危险，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舅舅，我们今天遇到了劫匪，差点就没命了！不过，师傅好厉害，她好像会武功，但我已经让她教我医术了，再让她教我武功，我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舅舅，你教我武功好不好，以后遇上劫匪，我有武功，就能像师傅一样，一脚把人踢开！”
    今天他看到那些劫匪的时候，非常害怕。
    看到师傅一脚把人家头子给踢晕在地，他就觉得不可思议。
    师傅那样柔柔弱弱的样子，明明是个女人，却比好多男人都要厉害。
    他是个男子，他也要变得跟师傅一样厉害，不，是比师傅更厉害！
    宋怀臻这些日子，自然知道了蕙慈已经将陆长安收为徒弟的事情。
    劫匪的事情，他暗中派人去保护陆长安，但还没出手，就被一波神秘人给解决，之后又来了大理寺的人，他的人没了出手的机会。
    他道：“你师父最厉害的，不是武功。”
    “那是什么？医术吗？”
    “也不是。”
    “那师傅还会什么？”
    “你师父，自幼就是个天才，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领悟力很强悍，不管是什么，只要看一眼就能学会，最厉害的是她的算命之学。这种事，非常玄妙，寻常人难以看懂的东西，到了你师父眼里，却是再普通不过的学识，一学就会了。可惜的是，老天不开眼，这般天才的她，却只能在这静安寺孤独终生，膝下无子。她曾三次出嫁，都是所托非人，不得幸福。”
    陆长安并不知道这样的事情。
    但现在听说了，他便道：“那我以后，肯定要好好孝敬师父，给师父养老送终，不会让师傅孤独终生的。”
    “你呀，小傻瓜。你师父如今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但她不爱管朝堂之事，就直接给人治病疗伤，皇上看重她，日后也不会却少了养老的人。”他跟陆长安说这些，也是希望陆长安能学到蕙慈的一二分本领，不仅仅是医术，还有玄学，天文地理……但陆长安没领悟到。
    也罢，若是陆长安有这天分，相信蕙慈也会教他的。
    陆长安丝毫不知，道：“但别人指派过来的下人，哪有自己身边的亲人贴心啊！我们家里不也是这样吗？就算爹和娘都不在，丫鬟婆子侍卫们都会伺候好我的，半点不敢懈怠，但还是在娘跟前，还有祖母跟前，我才开心。丫鬟婆子们伺候我，我就是觉得没娘和祖母贴心。”
    “你这小孩子，谁教你的这些？”
    “没人教我。”
    “那你娘和祖母对你贴心，我对你就不贴心了？”
    “舅舅是个大老粗，才不贴心了，跟我的约定，总是说忘就忘，哼！”
    “你还记得糖糕屋的事情啊……”宋怀臻好笑不已，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爱吃糖糕？
    他还记得，这小娃娃生病了要吃药，也是要用糖糕哄得。
    结果哄完了他吃完了药，没得到应下的糖糕，就会一直记得，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哪哪个太医骗过他喝药，哪哪个丫鬟忘了给他糖糕吃。
    “舅舅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哼！”
    陆长安撅着粉嫩的小嘴，别过头不理宋怀臻。
    宋怀臻却乐死了他这番撒娇模样。
    跟他娘小时候一模一样，可爱极了。
    不，是比他娘小时候还要可爱。
    至少，小时候的妹子，从不敢跟他撒娇，就连家里的孩子也不敢在他面前撒娇卖乖的，都怕他，除了陆长安。
    “行了，舅舅没忘记呢，等你回去，你就知道了。”
    “真的吗？”
    “真的。”
    这样一来，陆长安更加想回家了。
    终于抵达了文安伯府，陆长安想也不想地去跑进了家里。
    下人们看到陆长安回来了，立刻去通传。
    但陆长安跑的太快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宁安堂。
    陆老夫人坐在上首，看到跑进来的小人儿裂开了嘴角笑。
    “长安回来了？可想死祖母了。你这孩子，跑什么跑？看看，都出汗了。”
    陆长安擦了一把汗，道：“不怕，祖母，我回来了，我可想你了。”
    “我的乖乖，饿了吧！你们快去拿糖糕来，给安安吃几颗。”
    “谢谢祖母。”
    陆长安在老夫人身边撒娇了一阵，之后宋氏就带着宋怀臻来了。
    跟陆老夫人打声招呼，回答了一些日常琐事，之后宋怀臻就离开了。
    陆长安看着宋怀臻，想问糖糕屋在哪里，宋怀臻就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等你回了房间，就能看到了。”
    陆长安立刻喜笑颜开。
    跟祖母说话都乐呵呵的，逗得不行。
    之后，他又被母亲带着去看了在书房看书的祖父。
    祖父今年六十有四，如今辞官闲在家无聊痘痘鸟儿。
    他脸上丝毫没有因为被儿子逼着辞官而伤心难过，反而像个富家翁似得啥事不管，不是看书就是晒太阳。
    陆长安过来的时候，陆明德正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在院子里睡大觉，也不知是粗神经，还是真一点都不觉得这天气冷。
    但陆明德不是粗神经的，粗神经的他娶不到陆老夫人也坐不上户部尚书的位子，所以只能是后者。
    “祖父！我回来了。”
    陆明德一顿，笑成了一朵菊花。“哟，安安回来了？刚从你祖母那儿过来吧，你祖母身体可好？”
    陆长安低着头说：“祖母身体可好了。”
    “那就好。”
    “祖父，你在这里做什么？”
    “睡午觉。”
    “为什么不会屋里睡？外面多冷啊！你看鸟儿都瑟瑟发抖了。”
    现在还是雨雪天气，就算院子里搭了棚子，阻挡了雪，但四面透风，还是很冷的。
    可陆明德身子骨健朗，并不怕冷，却也没有违了孙子的意思，就道：“好好，进屋去，屋里有地龙，可不能把乖孙儿冷着了。”
    陆明德也想通了，既然辞官在家，那就万事不管，享受接下来的养老生活。
    这样含饴弄孙的生活，也很美丽。
    两人在书房里，陆明德考校了陆长安的功课，看他这段日子，有没有落下。
    陆长安当然没有，每天无事可做都在屋子里看书的，反而记得更多。
    陆明德很高兴。
    陆长安趁机提了个要求，道：“祖父，我想去白鲸书院念书。”
    “你想念书？”
    “嗯，我想跟大哥二哥一样，去白鲸书院念书。”
    “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在家里，陆长安是最小的。
    家里也最宠爱他，恨不得时时刻刻捧在手心里，也从没想过让这小孙子去那么远的地方念书。
    白鲸书院远在江南，山高水远，气候跟盛京城完全不同。
    大孙子是世孙，还是嫡长，是要继承文安伯府的，因此全家人都严格要求他。
    二孙子调皮捣蛋，是为了让书院里的山长帮忙搓搓他的性子，没想到他竟能拜了山长为师，如今住在那边，也不为过。
    倒是小孙子，养的乖巧可人，跟小孙女似的。
    他们也知道，这么娇养着一个孩子肯定不行，但就是舍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
    他自己要时不求上进的话，大概还会一直这样宠着下去。
    反正他是最小的，不用他做什么，都有人护着，哥哥表哥都有……因此对于陆长安是否可以成才，家里也是不要求的，有什么事，家里都会出面摆平。
    他们是准备将陆长安留在家里好好陪着他们的，现在他居然有去白鲸书院的想法，陆明德很是诧异。
    “这件事，你跟你父亲说了吗？”
    “还没有，但父亲肯定同意的，父亲以前还总说我留在家里不好呢，现在我想去念书，他肯定答应的。”
    “可是，祖父祖母都舍不得你，你就舍得走？”
    陆长安犹豫了，但是想到景阳侯府的事情，以及他现在所扮演的身份，不想连累家人，不舍得也得走。
    “祖父，你，你就答应我嘛~”
    商量的不行，陆长安就开始撒娇了。
    反正，只要他央求祖父，祖父也不会不答应的。
    “祖父，我也想读书，我也想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要当官，给您光宗耀祖。”
    “你一个小小孩童，我们家也不用不着你来光宗耀祖……罢了，你既然有心，那祖父就答应你。不过你要知道，即便你是我文安伯府出去的孩子，进入白鲸书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还要跟大家一样去考试，若是考不上，祖父也帮不了你了。”
    “祖父请放心，只要祖父答应了，我一定会努力的！”
    “好了，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你父亲吧！”
    “父亲在家？”
    “嗯。”
    “好，那祖父，孙儿先告退了。”
    陆明德扬了扬手，陆长安就去了正屋看望父亲。
    看到躺在病床上瘦了一大圈，脸颊肉没了，脸色寡白寡白的父亲，陆长安眼眶突然就红了。
    “父亲，父亲你怎么了？怎么变得，变得这么瘦……”
    陆敬文快四十岁的人了，但却丝毫不减风采。
    是个叔叔辈的大美人，不如景阳侯那样惹眼的谪仙风姿，却也是清润如玉的偏偏男子。
    现在病了，瘦的跟竹竿似的，陆长安伤心极了。
    原来，父亲竟病的如此严重，他却什么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