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荧送兵，博弈者，你吃或不吃？
    四一九被当成了兵，悄悄送进禄马台，送兵这一招，沈荧运用得炉火纯青。
    ***
    京都乱糟糟，贵冑豪士重新洗牌，改换身分后飞黄腾达的醉魂帮狱中落难，即将抄家问斩。
    有人哭。
    但哭得更惨的不是他们，而是京西商铺的小老百姓。
    以为走了一个万恶的沈荧可以换来喘息，没想到却迎回了一个天字一号的人物──屠蟠，差一点将一城为五斗米折腰的百姓给活活吓死。
    屠蟠说，“恶斗了这么久，沈荧终于走了。”
    屠蟠还说，“从他沈荧来到京都那一日起，我屠蟠就变成了万年老二，今日是谁助我，难道是天。”
    京都西边那块角地是个热闹的商圈，往来商贾带来的巨大贸易财富滋味香美，揩几成油水，纠纷怎解决，这暗黑世界的老大一向由赌王屠氏一族来决定，甚么时候轮到他沈荧这个外地人了。
    话说从头，得由一场算计来说起。
    那一场翻转命运风水的陷阱，屠蟠记得很清楚。
    彼时，少年屠蟠在京西日子过得好好的，日日与一帮纨裤子弟玩耍，一掷千金，仗着家业，根本不把钱当钱使，自然，也不把人当人使。
    某日，人潮聚集，围拱着京西广场上一名江湖卖艺的少年，只见他一身绝妙武功，吸引了万头攒动，众皆拍手叫好，声音之大引起酒楼上正抱着美人温存玩着酒令那少年屠蟠的注意。
    屠蟠开窗，关注大街人群，其中冒出了个江湖人，后来才知他是王丞，王丞不断起哄要招下这名卖艺少年，高声喊叫，“我出十两一个月，管你吃住没问题。”另一旁，一个脸上三条疤的人物不知是谁，对战似地比出两根手指头，声大如雷喊着，“二十两一个月，你跟爷走。”屠蟠没见过这样当街喊高价抢人，好奇得很，命守在门外的保镳贺一刀下楼去瞧瞧。
    贺一刀掌握了情况，立即上楼回报。
    少年屠蟠左右盈握两名美人，面不改色道，“你说那人很厉害，你跟他比过了？去，我在这儿看着。”
    窗外景色看腻了，但贺一刀与卖艺少年那一场单挑绝对是开春以来最美的春色。屠蟠松开美人，整个人趴在窗前，美人素手柔荑从后方环抱他的腰，一阵莺莺燕燕，如春之呢喃。
    “蟠爷，蟠爷，来玩嘛。”
    “别吵！”
    保镳贺一刀居然与卖艺少年武功不相上下，这时，群情沸腾，喊价又高了许多。
    “二十五两。”
    “二十八两。”
    “三十两。”
    王丞一喊完三十两，只见一名华服少年挤到前端，排开众议，当街抢人，“这个人蟠爷我要了，你们都别抢。”
    当下命卖艺少年将东西收拾收拾。
    卖艺少年反问：“你还没出价，我也还没考虑，为何要跟你走，我不去。”
    蟠爷本人露脸，四下禁声，彷佛天地万物剎那间化为云气，人潮轰然散开了，哪里还有方才的热闹，寂静冷清中，少年与屠蟠遥遥相对，气氛降至冰点。
    “半两，一个月。”屠蟠说。
    屠氏一族素来吃人不吐骨头，强迫众保镳掳人带走。
    卖艺少年名唤沈荧，气质沉闷，应下每月微薄的工资后，实打实干，态度不阿，短短不到一个月，一路从被屠蟠领回府去的小保镳晋身为贴身的小幕僚。
    少年沈荧头脑灵光，在京西水车河沿岸圈出一块地，道：“这里船只南来北往，停泊重地，不管是上船还是下船，他们身上一定有大把大把的钱，在这里开设赌场肯定获利翻倍。再说，主人将此事办成后再给老爷一个惊喜，他也会很高兴的。”
    屠蟠本来想跟爹爹商量，一听，拍手叫绝，将一口外表蒙尘的殡铁锏从架上顶端取下，道，“沈荧，你真是我的好帮手，来，赏你这口东西。”沈荧双手捧住，屠蟠又道，“京都首富之家慕府收藏的宝贝，虽然有些老旧，擦一擦，还是很新的。”
    沈荧接锏，瞬间如遭雷电击中一般晃了两下，纳闷中，看着哈哈笑的少年屠蟠将那一双被财迷心窍的眼睛笑瞇成一条线。
    得意笑声回荡不到两日，南海竟浪出面阻挡的消息立刻传来。
    屠蟠的发财梦刚刚萌芽就被障碍物浇熄，依照他的个性，绝对不会让到手的鸭子飞走，便约好日期，亲自走一趟江湖门派南海竟浪设在京都郊外的幡部，首度正式交手。
    水车河沿岸人工斧凿痕迹甚广，水田与碾硙厂林立，长年以来，一直是由南海竟浪在这里默默呼风唤雨。
    屠蟠。
    王丞。
    “你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你是屠蟠，蟠爷。”
    “知道了你还敢在我眼皮底下造次。”
    “南海竟浪不入京都，只照看这片河岸，屠蟠你想越界染指这里，这不是要断了我的生路？”
    南海竟浪有备而来，根本不是甚么谈判，而是比谁更狠的实打一场。
    奄奄一息的屠蟠差一点去阎罗王跟前报到，若非屠蟠被逼得认真签下一纸该拿甚么东西来换一条人命的让渡书，那由他操办未及一年的京西黑暗帝国不会落入南海竟浪王丞的手里。
    差一点就没命的屠蟠整整躺在床上半年才能下床，被爹爹数落，屠蟠在族人中实在没脸见人，谁来探病拒不见客，下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南海竟浪理论。
    他来到广阳巷底，走进阴暗的世界，然后他看见了少年沈荧，不苟言笑就坐在王丞的身边，而王丞居然是毕恭毕敬站着的。
    另一旁，熟悉的三条疤，出现在南海竟浪左右护卫中，这个人不正是那日街头卖艺喊价的有钱主子……。
    屠蟠变脸，当下勃然大怒，“沈荧，你究竟是谁？你为何在这里？”
    王丞喝道，“不得对荧爷无礼！”
    沈荧送兵，亲自将自己送上门，摸清屠氏一族的底。
    一场连环计，本来就是为少不更事的屠蟠而拟，连番中计，悔不当初。
    听闻沈荧是大当家，而王丞是二当家，两人互换角色演了一出戏给屠蟠看，屠蟠输得惨兮兮。
    “屠蟠，荧爷我赴京只为一桩事，寻人，解约，只希望你乖乖配合，勿要有多余的举动，该归还你的东西，待我完成后自会还给你。”
    “说的倒是好听，谁会信你不是来捞钱，日后还会还给我，你哄我三岁小孩呀。”
    在少年沈荧面前栽了个大跟斗，自知斗不过，自那日起，屠蟠严格固守京东，只要一谈到沈荧，数度脑门溢血，可见他有多么痛恨沈荧。
    京西依旧是那个繁华热闹的京西，沈荧离京后此地瞬间没了主，屠蟠最是高兴，这本是我屠氏一族的地盘，我曾不小心将它弄丢，今日老天爷又将这块馅饼落我手上。
    可他思来想去依然不解，京都十大世家串联合作将沈荧给拿办，到底用了甚么法宝？
    沈荧来京都寻人解约，寻的又是谁，解的甚么约？
    京都人人皆不知，唯有他屠蟠知，沈荧天不怕地不怕，但凡遇到十大世家扯上的纠纷，沈荧从来都是躲在背后暗中替他们收拾，有时候，屠蟠还会产生错觉，沈荧你是不是惧怕十大世家显赫的势力，这些年来，不仅一次麻烦都没找过，还屡屡放任这十大世家坐大，甚至在自家地盘上胡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眼，摆明了暗施特殊礼遇。
    美人在怀，昔日的窗棂涂了新漆，屠蟠推窗，美人从背后环抱他的腰，屠蟠冷色一笑，双目不转直直睥睨着京西街头景色，窃窃哼起了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