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登门求和的曦和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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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和大人。
京西最大的官宦世家长子,为人正派,谦冲为怀,在京都与众才子文人结交,以他为中心之团体包括紫翰社、琼林会、琉璃八骏等私人结社,地位崇高,往来无白丁,座中无下品,人人都说,这曦和大人在京西说风是风说雨是雨,曦和大人总是笑一笑,不将奉承当作一回事,然而,随着时日渐久,曦和大人的笑容却渐渐显得勉强,似乎有甚么说不出的苦衷。
彼时,上品公子曦和与一个下品江湖人沈荧怎么说也不可能产生交集,但曦和大人年纪与沈荧相仿,住的也近,彼此经常擦肩而过,那一品世家公子之经历为何与吾不同?那名不入流的江湖人如何靠赤手空拳当起了老大?二人内心皆兴起无比好奇。
起初,南海竞浪第一幡的人马对曦和大人的队伍尚存三分礼让,毕竟这曦和大人若遇上沈荧总会礼貌地颔首示意。“大人何必纡尊降贵?”紫翰社的才子直言不讳,曦和大人便道:“汝别小看那沈荧,他年纪轻轻就能将七个京西的地头蛇降伏入狱,几年后,他要咱低头咱就得低头。”
曦和大人因为与第一幡互为近邻,彼此之间声闻虽不相通但约莫了解对方的实力,“沈荧昨日带着家伙公然抄了俪人馆,您得主持公道。”此时,迈入中年的曦和大人在京都人脉广阔,官运亨通,与琉璃八骏共乘游船,兰桂舟外水波荡漾,这些都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他说,“你们都以为是沈荧干的,就吾之观察,皆是他底下的人假借沈荧之意为虎做伥。”众人互看,也有信者指证历历,“前些年沈荧亲自操办,这几年,倒是甚少看到他现身。”
沈荧纵容门人在街上为非作歹,日子久了,京西人也不敢对付那些恶犬,咸因畏惧沈荧。
南海竞浪第一幡这支分部听从海帮主指挥,沈荧派赴京都坐镇,眼界日益宽广,培植出自己个人势力后,连海帮主也无法将他管控,他以京都为生存中心,来往人士若非具实力者根本见不上他一面,渐渐地,忠臣烈士与他绝缘,缺德小人慢慢依附蹭上,原因无他,想使坏的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沈荧。
沈荧独坐广阳巷,终年不见艳阳天,某次,小雨微凉的午后,几个奴婢跪在地上手拿着马鬃用力刷除墙角的霉絮,一名门人气呼呼地自外入室,神色不悦,忙向荧爷密报,“茶馆里聚了一帮官爷,好像叫什么琉璃八骏,曦和大人也掺和在其中,他醉后自作新曲,当众吟唱,宾客皆拍手叫好,荧爷!”
沈荧不慌不忙练着拳脚,耳朵听着嘲讽的曲子:
──京都繁华朝似锦,广阳巷底尘沾衣,年年笑蔑黄花落,剑与掌,一班横流良心夺。
欲望山高如云阶,五陵官宦风流客,纸醉金迷不啰嗦,刀与弓,一时立威频闪烁。
前恭后倨小人面,沽名钓誉满堂红,后门宽敞前门锁,谁与汝,一贼交付不负托。
杀人放火样样来,大官欺小相维护,羊皮狼心尽推挪,善与恶,万罪的沈荧,谁教他身处犯罪渊薮地,官商勾结是非多──
听完这一段刚在茶馆发生的杂事,沈荧不动声色继续练功,门人揣摩上意,十日内将那一帮骂唱沈荧的公子官爷做了一番修理,或泼粪,或泼漆,或伤人言语威胁,琉璃八骏各个狼狈不堪,门人说,“告诉袁曦和,别再唱曲酸人,谁不知荧爷才是这里的地下皇帝爷。”
京都来往的士农工商入京不外乎想混出个名堂往后荣耀故里,哪个非一流人物,他们日日长思着磕碰绊脚的瓦砾土如何搬除,杨府要抢卖唱女,周府眼红章家铺,秦公子被罗公子当街欺侮,广阳巷接手的龌龊事不堪耳目,总归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透过我荧爷这只替人办事的脏手,那些公子爷们才能一吐怨气并于心灵上得到宽慰与安抚。
黑暗世界经营不易,堂堂一介江湖高手,俯仰京都,沉沦与共,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污泥滩上齐搅和,沈荧攒思,存绪于心,最好的生存之道即是保持死人一般的缄默。
曦和大人本无意以曲招惹,不过是带着九分醉意忘情之下抒发己见,痛斥不肖的黑官,又顺便将沈荧给唱了进去。此事延烧,愈演愈烈,一名手段强硬的差爷名唤袁宗旭,与曦和大人为近亲,费了好大功夫将沈荧锒铛入狱,罪名洋洋洒洒,手段狠毒,严刑逼供,强迫画押,将沈荧重棒打晕后扔在牢中择日问斩。
刑场之上黑鹰盘旋,一名只问利益不问情义的江湖高人于斩首剎那力排万难光天化日之下当众将意识不清的沈荧救走并撂下狠话,“谁敢动他一根汗毛,我白流沙就让谁好看。”言毕,夺下刽子手的大刀,反手砍下对方首级。
白流沙与沈荧这两名杀手组织领袖如何搭上线,说来不奇怪,他俩从最初的竞争关系发展到后来之密切合作,鱼帮水,水帮鱼,本该彼此掠夺互看不顺眼,他俩却愉快共谋,双邪同心,力敌万钧,在武林上鲜遇对手,令江湖人感到相当畏惧。
“沈荧,你的命若有价,该值多少?”
刑场救人,事后索讨,白流沙从不做赔本的买卖,素来皆是一本万利,他具备比商贾更精打细算的头脑,开出天价。沈荧厉眼如墨,以邪心揣度邪意从无失算,二话不说,送上万金。
“果然上道,我手上正有一个赚钱的机会,必须有人与我东西合击,沈荧,得手之后,你收到的不只是万金,而是万万金。”
白流沙想干大事就会想到一个人,若少了沈荧那份助力,白流沙只能与普通的杀手组织一样当个平凡的小首领,能得沈荧襄助,白流沙甚是高兴。
这两人狐群狗党,肥水不落外人田,沈荧将白流沙当成可资利用的同路人,有福同享,不久便暗中合成一气,结成了出师无往不利的江湖双邪。沈荧的命不好,羊陀坐命,与世间万物相克,白流沙的命也很差,命主火铃,两人杀气相投,一见如故,在刀剑舔血的江湖中互相帮衬。
彼时,京西的除夕日气氛非常热闹,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曦和大人坐轿返家准备吃团圆饭,路上巧遇沈荧,正策着一头健壮的白额马咯噔咯噔朝自己走来。
轿子先落,掀开帘幕,曦和大人主动与沈荧打招呼:“明日大年初一,敝门特邀吉祥园的舞龙舞狮团,望荧爷赏光。”
“袁曦和,你跟本座玩甚么把戏?”
“此话怎讲?”
“袁曦和,本座待你甚是宽宏大量,然你尚未给本座一个说法,这一条街咱俩天天走,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最好安分点。”
谁敢在本座头上拔毛,那人必是自作孽,不可活。沈荧目露凶光,说话的态度十分粗暴,想我前阵子入狱被你袁家人陷害险些死在街头,这笔帐还没跟你算!他直呼其名,不再若先前那般予以尊重。曦和大人神情沮丧,忍着气赔不是,平生首遇,诚惶诚恐,紧张得连手心也渗出热汗,他不安地坐在轿内眼睁睁看着自家护卫、小厮、轿夫轮流遭沈荧当街重击教训。
每逢年节,曦和大人总爱花大钱请来京都最知名的吉祥园舞龙舞狮队伍前往官邸闹一闹讨个吉祥,翌日大清早,他史无前例做出惊人举动,率先将吉祥园引至沈荧所在地的广阳巷口热闹,良辰吉时,锣鼓喧天,龙狮亮丽,吉祥园还没去袁府反而先前往藏在暗巷里的第一幡献瑞,这待遇前所未见,一时之间,满城轰动,人人羡煞。
“荧爷大人大量,往后我袁曦和还需您多多照应。”
众狮群龙在广阳巷内穿梭,板着一张青脸的沈荧见曦和大人带着数箱木盒,里头装的全是上等的金银珠宝,看似是一夜未眠,想必是昨日遭我修理思考了一整夜,今日抱着十足诚意赶来致歉。
沈荧当下领受盛情,破例开门邀之进入第一幡内赏他一盏茶喝,龙狮卖力在每一个房间招福纳祥,街上围观者众,曦和大人亲自登门求和的实况在民间沸腾不已,连一品官员都这样委曲求全了,咱大伙儿往后得将皮绷紧一点,不能再插手沈荧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