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风院多了个没有灵力的弟子的消息，像风一样，没几天就传遍了每个弟子的耳朵。
    在大多数人眼里，没有灵力的人学习修道，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毕竟——他们根本学不成什么本事，不过是消磨时间罢了。
    宋清跟着白晚渡修行，起初的几个月里，他甚至什么都不教给他，依然只是挑了个扫院子的活给他。
    他对此倒是毫无怨言，只是常常挂念宋婉，也不知道她近来可还安好。
    平淡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白晚渡却开始有了想法，他让宋清每天傍晚到他那里去，自从那时开始，宋清才正式成了他的亲传弟子。
    可惜的是，尽管宋清足够刻苦，足够认真，他的修为依然与常人无异。
    在满是高修为同窗的环境里，他就是一个异类，况且大部分的灵族人都认为，生来没有灵力的人，理应低人一等。
    以白莫舟为首的“高修弟子”更是逮住机会就要来欺负他一通。
    “哟，这不是咱们谦风院有名的弟子——宋清么？”白莫舟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讥笑地堵住清早就起来收拾的宋清，“这么勤快，是要干什么去啊？修炼吗？”
    跟着白莫舟的一众弟子哄堂大笑。
    “没有灵根的人也需要修炼吗？笑死人了哈哈哈哈。”
    宋清不想和他起冲突，只道：“请师兄让一让。”
    “怎么，长本事了看见师兄也敢不回话？”白莫舟一把拦住他，“真不知道白长老看上你哪一点，竟然把你这种货色收进来。”
    见宋清一脸淡然，不接他的话，他更是火冒三丈，“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从那缘香馆出来的吧？诶，你们说说，这缘香馆是个什么地方啊？”
    几个拍马屁的弟子立刻起哄，“师兄，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自然是那花柳之地，谁知道他干不干净，没准儿有病呢。”
    “就是，小小年纪就在那种地方，他娘亲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啊，你干什么！”
    宋清捡起石头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砸的那个弟子晕头转向，“你再说一遍？！”
    白莫舟冷哼，“怎么，他说的不对吗？还是你恼羞成怒了？”
    宋清哪里忍得了他如此侮辱自己的娘，对着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的牙口可好得很。
    “啊！！！”白莫舟没想到他有胆子反抗，被他咬了个正着，“你胆子不小啊，给我打！”
    说罢，一脚踹了上去，“都不许打脸，多找点隐蔽的地方打，我可不想被丢祠堂！”
    他的小跟班们一哄而上，且不提宋清有没有修为，仅仅只是体型上的差异，就够他受的了。
    一时间，十多个大大小小的拳头落在他身上，更有死死压着他的腿的，叫他反抗不得。
    这场闹剧足足持续了两刻钟，“走，用早膳去。”白莫舟道。
    于是周围的人群又一瞬间散了个干净，只留下满身是灰的宋清。
    他躺在地上想了很久很久。
    在这里和在缘香馆有区别吗？
    有的。
    至少他是自由身了。
    那他的处境有好些吗？
    大概是没有的。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他的腿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好歹不算严重，只是瘀伤罢了。
    “清儿？”
    温润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宋清慌忙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收住满腹委屈，道：“师兄。”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宋清的大师兄，白宣。
    “站在这里做什么？去用早膳吧。”他向宋清伸出手。
    宋清犹豫了片刻，把手递给了他。
    “清儿，你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
    宋清道：“没有，只是早上起的太早有些困。”
    白宣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好吧，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师兄，师兄帮你。”
    宋清乖巧的点头，“知道了，谢谢师兄。”
    他的师兄，是除了师傅之外少有的待他好的人，他一直都在心里念着，不愿意太麻烦他。
    而白宣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却始终是一副思索的模样。
    那几个孩子算是谦风院里人尽皆知的纨绔子弟，碍于家族的问题，谁都没有点破，只是他们会不会找清儿的麻烦？
    清儿……又不爱说话，真叫人担心。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最近又多了不少风言风语，全是关于宋清的。
    不知道是谁在散播他的亲娘出身青楼的谣言，更有甚者出言侮辱，清儿也许还不知道这件事。
    也许是该找个机会，好好查一下了。
    用过早膳，宋清随着白晚渡去修行，白宣趁着这个机会，混进了年幼弟子的书房。
    “先生留步。”
    “白小公子，有什么指教吗？”这人是白莫舟等人的老师，负责教授古文。
    “先生最近可有听闻——”白宣拉长了语调，“一些不太好的言论？”
    他脸色一变，“这，白小公子指的是哪方面的。”
    白宣眨眨眼睛，“先生何必如此紧张，只是关于长老之前新收的弟子的。”
    “啊，是，是那位叫做宋清的孩子吧，最近确实有听说一些事情。”
    “先生是如何看待此事的？”白宣微微一笑。
    “只是孩子间的玩闹罢了，小公子不必为此事烦忧。”
    玩闹，恐怕不止吧，白宣心道。
    “这样啊，那先生可知道是谁，散布了那些话？”他停顿片刻，开口解释，“只是好奇罢了，请务必不要放在心上。”
    那先生松了一口气，“小公子也知道，总有几位……调皮些的孩子……”
    见他如此为难，他心中有数，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先生。”
    “那……”
    “我就先告辞了，先生忙吧。”
    送走了白宣，这先生才发现自己一身的冷汗。这位白小公子的来历可不简单，据说是上一任掌门唯一活下来的孩子，又是最小的儿子，本应该是谦风院正统的继承人。
    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到前任掌门过世也没有任何传位于他的消息，反而是把谦风院托付给了白晚渡。
    这白小公子也是奇怪的很，从不穿校服，天天穿着一身白，也不佩戴配饰，连扎头发的发带都是白的，怪渗人的。
    好在他本人温文尔雅，谦逊有礼且常常嘴角挂着笑意，又很好相处，没几个不喜欢他的，更加没有人招惹他。
    算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转眼到了晚上，宋清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里，一头扎进被窝。
    好累，身上的伤还没擦药。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宋清道：“是谁呀。”
    “是我，白宣。”
    宋清也顾不得疲倦了，光着脚就下床开门，“师兄！你怎么来啦？”
    白宣笑道：“来看你，今天还没和你好好说过话。”
    宋清道：“师兄先进来吧，外面凉。”
    “知道凉，还不穿鞋子。”他揉了揉宋清的脑袋，“先把鞋穿上，别着凉了。”
    “好。”
    “清儿。”正当他转身的时候，白宣忽然叫住了他。
    宋清回头道：“怎么了？”
    白宣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袖子往上一撩，“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他心下一惊，连忙缩回手臂，藏到背后，“只是擦伤……前几日训练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
    “清儿——同我都不愿意说实话吗？”白宣叹了口气，“看来我这个师兄还是不够称职。”
    “……”
    “不想说便算了，来，去床边坐着。”
    宋清只好乖乖坐下，看着白宣拿了鞋给他穿上。
    “手伸给我瞧瞧。”
    不看还好，白宣这一看就发现了问题，这青紫交叠的一片，怎么会是擦伤呢，那分明就是被打出来的。
    白宣眼里的光芒一下黯淡了许多，思绪飘的很远，“我不提出来，你就不打算说吗？”
    “师兄，我……”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清儿可知道他们为何针对你？”
    宋清摇摇头。
    “因为你和他们是不同的。”
    “因为我没有灵根吗？”
    “不，你说的不对。是谁告诉你，你没有灵力？”
    宋清愣住了，直直盯着白宣，“可是我根本用不出来任何的功法啊……连灵石都测不出来……”
    “不是的，清儿。灵石只能作为辅助，敢问真正的灵族哪一个没有灵力，无非只是强弱之分罢了，除去常见的生而有灵的，还有一种。”
    “这类人生来没有灵力，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只有在他们的修为到达某种高度或者处于极端环境的时候，他们的力量才会显现出来。”
    宋清眨眨眼。
    怎么可能呢。
    他从未听说过任何一个——后天才显示天赋的人，即便是教书的先生也没有这样讲过。
    “那，师兄是怎么知道的……？”
    白宣却刻意回避了他的问题，“我先帮你治伤吧。”
    他把手掌覆在他的手臂上，浅蓝色的光芒慢慢裹住了受伤的皮肤，就像被温水包围了似的。
    很快，光芒褪去，他的手竟然恢复如初，仿佛从不曾受到任何伤害。
    “好厉害，这是什么法术？”
    白宣笑道：“你呀，还是好好修炼去吧。”
    听出了他的调侃之意，宋清气道：“师兄！”
    “哈哈哈哈哈，莫要生气，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来，还有没有别的伤？”
    等你知道的那一天，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