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梦山是个满是灵气的地方，满山都是灵草灵花，修炼成精也不算奇怪。
    说话的这朵就是其中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灵识，偶尔会缠着姬如月聊天。
    “我才没有。”
    花有灵识也有快七十年了，还像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对于妖而言，几百年也就相当于人的十几岁罢了。
    “噗，好吧，当我没说。”姬如月道，“那小家伙还没回来？”
    “没呢，如月姐姐就这么放他下去，不怕他跑了？”
    “……唉，你啊。”姬如月边摇头边叹气，“跑了又如何，他若要走，我留得住么？”
    “你可以把他关起来……”
    “……！”姬如月深吸了一口气，“你净出些馊主意，再说了，人生在世何必强求，清儿本来就是我拐回来的，我若是再做些什么不道德的事情，那岂不是真成了恶人一个？”
    花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如月这番话在理，宋清确实是她骗来的没错。
    “做什么恶人？要做就做个好人，做恶人整日与恨意和痛苦为伍，那样多无趣。”
    花儿突然伸了伸叶子，“他回来了。”随即消失在了姬如月脚边。
    哒，哒，哒，轻巧的脚步声在山间响起，由远而近，最后停在了姬如月面前。
    “去山下了？”
    小宋清点点头，“给你捎了吃食。”
    姬如月眼前一亮，“是什么？好吃吗？”
    “烧饼。”
    姬如月更开心了，揉了揉宋清的小脑袋，“就你懂我的心思。”
    宋清往后一躲，谨慎的看着姬如月。
    姬如月笑道：“你躲什么，怕我？”
    宋清不说话了，有些别扭的转过头。
    “哦~我知道了，是不喜欢被人碰到？”
    宋清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
    姬如月道：“那好吧，随你。对了，你这么溜出来，你家里人不担心吗？”
    宋清僵了一下，双手背在身后，小声道：“不会。”
    姬如月诧异的看着他，宋清这个年纪自己溜出来，怎么也不该不担心。
    “为什么？”
    宋清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圈，眼睛望着地面，语气平静，“他们不在了。”
    姬如月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在了？那就是说他其实……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宋清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我只是没有见过他们……”
    他是被抛弃的？呸，想什么呢。
    姬如月朝着宋清伸出手，“你想不想出去玩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知道，不该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宋清第二次把手给了姬如月，轻轻握着她的手。
    他早便从小花妖那里知道，姬如月哪里是什么神仙，她本是木媗花的花灵，修炼多年而有了人形，若要以世俗来论述，她便是妖。
    都说妖怪多数穷凶恶极，用尽各种手段伤害生灵，姬如月倒像是个例外。
    别说人了，这几天里，她连朵花都不曾摘过。
    姬如月眨眨眼睛，“准备好了！”
    宋清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又是一阵眩晕感，宋清本能的闭上眼睛。
    没多久，就听见姬如月好听的嗓音，“好了。”
    宋清睁开眼睛，眼前是清澈见底的湖水，几尾鱼从竹筏旁边游过，又从另一个方向跃出水面，好不热闹。
    姬如月拿着竹竿乘船，风吹起她的发丝，在空中散开。
    宋清忍不住把手伸进水里，感受着泉水的清冽，水从指尖划过，带起些许涟漪。
    “……要问美景何处寻，林间自有云海在。”
    姬如月甜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欢快动人的歌声如同细碎的铃音，怎叫人不欣喜？
    晚归的燕子从云间飞过，在姬如月身边转了两圈又离去，婉转的鸟鸣给她伴奏，潺潺的水声在耳边响起又消失。
    没有乐器伴奏，便用天地谱曲。
    那些鱼儿不曾远离竹筏，而是跟着竹筏一同前进，在竹筏边上带起如玉如银的水花。
    一曲终，姬如月道：“好不好听？”
    宋清听得认真，答的也诚恳，“好听。”
    “那我好不好看？”
    宋清犹豫了片刻，“像仙女。”
    “哈哈哈哈哈哈哈——”姬如月指着自己，“你管妖怪叫仙女吗？若是真有神仙，只怕是嘴都要被你气歪了。真要说天底下有哪位女子称得上是仙女，大约只有南姑娘了。”
    “妖怪又如何，总比人间的有些人要好得多。那些毫无良心可言的人，才更像是妖怪罢。”
    “在理，你说的那种人——比妖怪还妖怪，他们啊，是长着人脸的怪物。”
    宋清沉默了一会，“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那当然啦，人有好人，也有恶人。换句话说，天底下的每一种生灵，都不是绝对的好与不好，若以偏见去看，就分辨不出善恶了。”
    宋清没有再答话，专注的看着周围的景色。
    姬如月又开始唱起了那支小曲儿。
    唱着唱着，宋清道：“你方才可是说林间有云海？”
    姬如月神秘一笑，道：“嗯！你往那看——”
    宋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哪里有？”
    “看水面。”
    宋清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姬如月道：“我们就在云海上啊，水面映着云的影子，不正是云海吗？”
    良久良久，宋清都沉在如画般的景色里。
    他所见过的，多是人间的喧嚣，何时有机会在这般纯粹的地方看天空，看草木，看尽山间的美景？
    “你有没有好奇过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小公子？”
    宋清眼前一亮，“好奇。”
    “那这样，你喊我声如月姐姐我就告诉你，如何呀？”
    一条绿色的藤蔓绕到了姬如月指尖，还开着朵花儿，“你让人家喊你姐姐？你不觉得不合适吗……你这岁数都能给人家当太奶奶了……”
    “去去去，闭嘴。你见过这么年轻的奶奶吗？”姬如月轻轻拍了小花妖一下。
    宋清坐在竹筏上看着她俩，“没有的事，如月姐姐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
    “看看，看见没，清儿嘴多甜，你怎么就知道怼我……”
    “我只说实话呀……”小花妖弱弱的说道。
    “……”姬如月觉得，如果她再和小花妖聊下去，她就要炸毛了。
    就算她年纪是不小，但是你可以不说吗……
    “如月姐姐当真知道我娘是何许人？”
    姬如月道：“我不能告诉你她是谁。”
    宋清神色落寞了些，很快又恢复如常。
    “但我可以告诉你一点点跟你有关的事情。”
    宋清眼底有光芒划过，他瞬间激动的站起来，“什么？”
    姬如月闭上眼睛，道：“我只告诉你四个字，天、成、灵、泽。”她特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的说完了那四个字。
    天成灵泽。
    这个名号，无人敢冒称，可那时的宋清并不知道，这个名号属于谁，是何等的令人震撼。
    “……天成灵泽是什么意思？”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等到那时，或许就是天下动荡的那一天了。
    姬如月反而希望宋清永远不知天成灵泽是什么意思，这样他可以做任何他愿意做的事情，哪怕是平凡些，至少可以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天色渐晚，待在外面就不是个好主意了。
    姬如月道：“回去了，一会儿就天黑了。”
    姬如月可懒得走回去，依旧用了她的惯用招数直接传送回去。
    姬如月是个很享受的人，就算她大可以直接睡在树上，也要在山里造房子。
    甚至还有院子，院子里摆着茶桌以及不少装饰物。精巧的紧。
    姬如月安顿好宋清，又溜了出去。
    她坐在木媗树下，等着小花妖来找她。
    “如月姐姐！”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小花妖就找上门来了。
    “说吧，想问什么？”
    “那孩子是南宫……”
    “嘘。”姬如月比了个嘘的手势，“别说，你知道就好。”
    “嗯嗯嗯……如月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姬如月反问道：“你知道那孩子身上被下了多少道咒语吗？”
    姬如月吸了口凉气，“我认得出的就有四道，一为锁灵，二为忘情，三为护身，四……”
    “是什么？”
    姬如月语气沉重，“你可曾听说过同心咒？”
    “那是什么东西？”
    “同心咒就像是锁链，能把两个不相关的人或者别的东西联系起来，至于它的作用——是因人而异的，取决于施咒者想用它来做什么。”
    “听着不是什么好东西……”
    “的确不是，我只觉得像，不太能确定。至于锁灵一术，是南……的秘技，也只有他们家的人能够施展。护身咒是在玉佩上的，能够替人挡去一灾，应该是白晚渡所为。”
    “那你怎么知道的锁灵？？”
    姬如月得意道：“我这几百年可不是白活的。”
    “那忘情呢，谁这么缺德给小孩子下这种咒语……”
    姬如月无语道：“还能有谁，一探那气息就知道是白晚渡干的。”
    忘情，就是字面意思，忘却过往的某些人或事情，若是下咒人不解开，被下咒的人是不会意识到的。
    “……他给宋清下那种东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