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深斗何时了 第27章 零落成泥碾作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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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云依打扮成白岚的样子,只身从冷宫墙壁的一个破洞爬出。
她现在这个样子,真是瘦得厉害,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眼睛变得更大了,皮肤白得仿佛可以反射阳光,宽大的衣服在微风下飞扬,似乎下一秒她就会化作彩云飘去。
美女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可惜她不是那些女子,她的世界永远不可能只有那四面坚固的金墙,她的心里也不可能只装着赵锋一个。因为在那个人的心里她永远不会排在第一位。
“哟,我看这是谁啊?原来是德妃啊!”冯瑜的声音从云依背后传来,嘲讽中带有几分鄙夷,几分得意,还有几分廉价的同情。
云依忍住喷涌而出的眼泪,抬起头,与她对视。
“啊!这不是当日那个秀色可餐的德妃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冯瑜故意摸了摸脖子上的金项链,“怎么,这几天吃得不好,还是想男人想疯了?”
云依深呼吸再深呼吸,不断提醒自己打不过这个肤浅的恶毒老婆婆。半晌,她才淡淡地回答说,“冯贵妃看也看够了,说也说够了,云依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
“啊,之前你不是挺风光的吗?怎么现在走得这么快,怕被别人讥笑吗?”
云依深吸一口气,很认真地抬起头,态度犹如老师教育学生,“不知身是无根物,蔽日遮星作方端。看来你还不懂‘盛极而衰,物极必反’这个道理啊!”
说完,目不斜视的,一步一步的挪回冷宫里。
撑着最后一分的清醒,她走到了白岚的面前。
“白岚,怎么办?我逃不出去了,我永远都逃不出去了……”
“娘娘,你怎么了?娘娘……”白岚惊慌地接住云依倒下的身体,却重心不稳地一齐倒在地上……
冷宫外冯瑜的脸上神色变幻,露出极为得意的笑容,问周围的人,“你们刚才看到德妃走出冷宫了吗?”
众人相对一视,会心地齐声回答,“都看到了。”
冯瑜满意地点头,心道:看来计划又提前了。
*
“锋,这段日子你似乎心情很不好。”赵任满是担心地看着赵锋,极为心痛。
赵锋揉了揉太阳穴,问,“哥,你说为什么我有才有貌,有权有势,却偏偏换不了一个人的心呢?是不是有了江山,就不可以拥有美人?”
赵任按着他的肩膀,问,“皇上能文能武,雅兴博采,难道还抓不住一个女子的心吗?”
“哥,云依那天说她喜欢上我了。我很高兴,打算战时过后就与她真正结为夫妻。”赵锋的双眼有着明显的血丝,似是疲劳过度,“可是,我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她不知廉耻地缠着安跃,甚至……甚至还对着他下跪!”
“哼!”赵任冷声道,“如此行为,是应该处以死刑的,把她打进冷宫已经算便宜她了!”
“哥,可是我觉得这事情恐怕有假。因为……因为那天她回来的时候很高兴的,要是安跃拒绝她的话,她不可能这么开心的……”
“那你去问一下她啊!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犹豫的呢?”
“因为我怕!我怕那件实是真的!”赵锋无力地坐下,又揉了揉太阳穴,语气疲惫,“哥,你让我静一静吧!”
赵任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关切的说道,“别想太多了,还有,别忘了你是赵国的君王。”
赵锋无声地点头,闭上通红的双眼。
云依,我该怎么对你,才是最好的呢?
“皇上,贵妃娘娘求见,说有要事禀报。”福顺见赵锋在休息,谨慎的报告,生怕一不小心把脑袋给弄丢了。
“传吧!”
冯瑜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赵锋小憩的样子。这个男子,连睡觉也是如此英俊呢!她轻轻走过去,似乎稍有声响就会惊醒那人的美梦。
“有什么事就说吧!”
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冯瑜一跳,她忙端正自己的动作,娇声细语地说道,“皇上,今天臣妾在冷宫外,遇到德妃了。”
“哦?朕不是下令让她一直呆在冷宫里吗?”赵锋神色不动,心里却万分慌乱,云依,千万不要打算离开我。不然,我只好把你的尸体保留下来……
“臣妾见她穿着宫人的衣服,似乎想偷偷跑出宫去……”
“够了!如果没别的事你先回去吧!”
冯瑜却不走,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赵锋,“可是她走回冷宫的时候我看到了从她身上掉下了这么一块东西……”
赵锋接过一看,脸色剧变,“你确定这是从德妃身上掉下来的?”
冯瑜肯定地点头,“千真万确,周围的宫人都看见了。”
赵锋长叹道,“好吧,你先回去吧!”
冯瑜没有多言,转身离开了。在走出房门的那一瞬间,嘴角却弯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谢云依,这次,你死定了!
赵锋望着手上的那份军事图,久久不语,最后用内力把它化为粉末,撒在了地上。
*
没有人会想到,此时月丹宫中,却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你给我的那份东西,我已经递给皇上看了,他当时的脸色,可真……”那声音一顿,问,“你怎么会有我们国家的军事图?”
不速之客语气中带有骄傲,似乎这是应该的事情,“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宋远之那几个大将是收买不了,可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就不可行。”
“你……”冯瑜的声音有一丝不稳,“你要攻打赵国?!”
安跃抚摸着腰带上的玉佩,漫不经心地说,“本来是的,不过……”他话音一改,“现在我有了更想要的东西。”
“更想要的东西?”冯瑜奇道,“难道比江山还重要?”
“不错。”安跃目光中带有一丝赞赏,“那就是泽皇最宠爱的妃子,德妃谢云依。何况,泽皇的实力不可小看,目前我还不敢在老虎上拔须毛。”
“你不是要她死吗?”冯瑜惊道。
“有一件事你还没有弄清楚,是你想她死,并不是我。”安跃笑道,“不是有句话叫‘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吗?”既然我送还了军事图,那谢云依,我必得之!”
“若谢云依不死,那我……”
“放心,我必保你性命。”安跃笑着从窗户离开,留下冯瑜惊恐疑惑地站在那里。
谢云依当然不会死,毕竟我要一个死人何用呢?不过赵锋却一定会处死她的,他是做大事的人,自然是先保住江山,再笑拥佳人的。安跃望着冷宫的深处,一动不动。要是你知道赵锋会把你赐死,你一定会对他死心吧!
而我,用一点小小的计谋,就能得到一件宝物,舍弃一时的计划,有什么关系呢?
*
这晚下起了大暴雨,冷宫外的几棵梅花熬过了寒冬,却抵挡不过暴雨中的冲打。第二天一早,梅花落了满地,鲜红如血,与周围满园的嫩绿形成鲜明的对比。
云依站在那里,脸上是一股病态的青白,嘴唇血色全无,表情木然,犹如橱窗里精致的中国娃娃,安放在一片锦绣景色中,静静的散发着自己的美丽。
“娘娘,今天风大,多穿一件衣服吧!”白岚望着云依虚弱的身体,鼻子一酸,眼泪就留下下来。
云依摇头,捡起一片梅花瓣,展开一个笑容,“你看,梅花都落下来了呢!它们多可怜啊……”
“娘娘,您……没事吧?”白岚弯腰把袍子盖在她身上,细心的帮她绑好带子。
“快!”云依拉着白岚,“把这些梅花都葬在树下,这样它们就有家了!”她高兴地拍着手,如同一个稚小的孩童,为小小的事情而乐得合不上嘴。
“娘娘,你生病了就不要做这些东西了。跟奴婢回去吧!”
云依撅起小嘴坐在地上,跟小孩撒赖似的,“我没有生病,不回去!你不帮我就算了,我自己来!”
白岚无奈,只好蹲下来,帮着云依这个小祖宗完成她伟大的葬花事业。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你们虽然是花,但还是可以做护花使者哦!”云依咯咯笑着,手里开始忙碌起来。
白岚怕她病情加重,只好手忙脚乱的帮忙着。等到一切都完成后,才把她“请”到屋里去。
云依想起了黛玉葬花,回到冷宫后,找来了一张纸,把《葬花词》末在了上面: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细飘春榭,落絮轻粘扑绣窗。
……花开易见落难寻,花开易见落难寻。独把花锄偷洒泪,洒上空枝见血痕。
……昨宵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不知道当年的林妹妹,是否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做这个差事的。我呢?云依自问,那我葬梅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或许很快,我就会如同那梅花一样,凋谢死亡了吧!
梅花死后尚有我为她入葬,那么我呢?
云依长叹。
*
下午,当白岚把汤药送到云依的手中时,一杯毒酒也送到了她的手上。
云依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地听着公公读着圣旨,“……赐谢氏德妃一死。还不快谢恩?”等了许久,都听不到回答的声音,公公扯着本就尖细的嗓子叫道。
只见下跪之人幽幽地笑着,接过圣旨,说道,“皇上仁慈,赐我全尸,我当然应该感谢他了。”
公公示意身边的宫人把毒酒放在桌子上,说,“请娘娘喝了毒酒,早日上路吧!”把事情交待完毕,便领着宫人出去了,冷宫又恢复了原来的冷清。
“娘娘……”
云依执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吩咐白岚道,“我死后,你就把这张纸交给皇上吧!帮我转告他说,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说完,从容地拿起毒酒,一饮而尽。
片刻,酒杯便从她手中掉落,碰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云依的身子软软地靠在桌子边,最终缓缓落到地上,闭上了那双灵动俏皮的美目。
零落尘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窗外又下起了绵绵的细雨,似乎为佳人的逝去而伤心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