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中午，令狐楔很意外地邀请迪尔拉一起就餐。当时迪尔拉就在想，他是不是邀请自己去吃他？
    奇怪的是，这次令狐楔只是拿着午饭，和迪尔拉在喧闹的餐厅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真难得，你居然会请我吃午饭。”迪尔拉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保持自然。虽然昨天晚上他很坚定地对着司徒釉说，自己有勇气去面对令狐楔。但如果说不害怕一定是假的，他还没有勇敢到可以面对一个比自己还强的杀手而面不改色。
    “我不是经常请你吃‘饭’吗？”令狐楔抿了抿手中黑漆漆的咖啡，语气中少了平时故作的冷漠，多了几分悠闲自在。让迪尔拉紧张的心稍稍地放了下来。
    如果说令狐楔这句话让迪尔拉松了一口气，那么他的下一句话就结结实实地把迪尔拉呛到了。不论是内容还是语气。
    “谢谢你昨天你昨天的一番话，现在我已经记起自己来人界的目的了。”
    砰——迪尔拉拿在手中的勺子垂直地落在了餐盘上，金属的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但喧闹的餐厅中没人会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迪尔拉拿起了盘中的勺子，他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我在害怕吗？”迪尔拉在心中问着自己，他知道这一天始终会来，但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不舒服吗？你的脸发青了。”令狐楔平静的语气让迪尔拉紧张到了极点。
    “那你，打算怎么做？”迪尔拉打算试探对方的想法。但在令狐楔的眼里，迪尔拉刚才失常的动作已经把他的内心暴露了。
    “接下来吗？我也想了很久。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令狐楔故意扮作一副困惑的样子，“你希望我留下，还是离开呢？”
    “为什么要问我，这明明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想到令狐楔居然把问题推给了自己。迪尔拉的视线一直注视着杯中果汁上的光斑，随着水波晃晃荡荡，那就像他漂浮不定的心一样。
    “就是因为我实在选不出来，所以想问一下你的意见。”令狐楔的语气随意到就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你就把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好了。”
    半分钟后，从迪尔拉口里说出的两个字，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但这却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留下。
    令狐楔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波动，随即又换上了水镜般无暇又虚假的笑容：“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不认为你会这么做。”事到如今，他们谁也不愿意再戴着自欺欺人的面具说谎了。脱下面具，面对真实的自己，也面对真实的对方。
    “当我知道你来人界的目的，是为了，除掉我后，我的确很害怕。说实话，到了现在，我在你面前时依然感到害怕。”迪尔拉的眼中少了刚才的波动，语气也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但直到刚才，我才发现自己害怕的并不是你对我的威胁，而是我害怕失去一个，朋友。”
    令狐楔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想留下的理由居然和迪尔拉让自己留下的理由一样。“朋友吗？很巧妙的关系呢。”他的嘴角露出一个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的笑容，“为什么要这样说，我能够问你理由吗？”
    “因为我不希望你会喜欢上我，毕竟我和你的价值观不一样。”刚才，迪尔拉是思考了很久才说出“朋友”两个字。他不想让令狐楔喜欢上自己，他更不想让令狐楔爱上自己，因为自己根本不值得得到他的爱。“最后想了想，还是朋友最适合我们了。所以以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就请你忘记吧。”
    “不，我会把它们当作美好的记忆珍藏。”令狐楔眼睛宛如荡开层层涟漪的水波，轻柔却不乏虚伪，“在人界的这段日子，我找回了自己失落的童年。自从姐姐离开后，我就下意识地不让自己想起童年愉快的日子，让自己与他人建起隔膜。很感谢你帮我打开了这个隔膜，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轻松。”
    “那你是打算留下了吗？”
    “嗯，至少现在不会离开。”令狐楔拖着下巴，慢慢往杯中的咖啡里倒入牛奶，“昨天的话也许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为此我向你道歉。但请你以后不要再说什么‘不希望我喜欢上你’这样的话。”
    “可是我真的不希望你走上我母亲的路。这样的话你会很辛苦的。”迪尔拉顿了顿，“所以，你把我当作朋友就好了。”
    “和你说话还真有点恼火。唉，现在我总算有点了解当时姐姐的心情了。”轻轻地搅动着杯中的咖啡，令狐楔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它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浅，“我承认之前我是太莽撞了，对于你的感觉，我会重新定义的。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你，我绝对不会后悔。你到时也不准再推三推四了。”
    “谢谢你，令狐。”迪尔拉的声音小的自己也听不见。
    离开吵闹的餐厅，迪尔拉和令狐楔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感受着风扶过他们的脸颊，听着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树叶，一闪一闪的光斑投在了前面的路上。
    “令狐，我真的很庆幸自己来到了人界，否则我还不敢想自己像成天待在帝宫里过无聊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在仙界的生活还不是一样？每天都是修行修行修行。还真搞不清楚其他族人怎么就不觉得累。”
    “我还真的有点想永远留在这里了。”迪尔拉抬头看着空中漂浮的浮云，“这种想法很荒谬对不对。”
    “也许吧，最终我还是要回到仙界继续修行，你还是要回到妖界继续当你的王子殿下。现在我们就只管享受这段美好的时光就好了。”
    “嗯。”迪尔拉举起手，阳光从手指的缝隙中穿过，“未来，谁说一定会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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