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蓦然间僵住了，连风也不敢轻易从这片土地上掠过。惊天的怒火唤来了漫天乌云，在头顶旋成阴沉的漩涡。他的手缓缓抚过蓝月白的脸，然后让他的血将自己的手完全染红。
    他站直了身子，眼神冷若坚冰。右臂平伸出去，一条条金丝出现，缠绕其上。衣袖骤然碎裂成片片破布，光洁的皮肤上迅速覆满了金黄的鳞片。手指弯成钩状，在金光笼罩中渐渐变形为可怖的利爪。
    他高举着爪指向天空，仿佛与之呼应般，一道亮紫的闪电划过阴霾的天空。
    金瞳被血色蒙上，显出狰狞恐怖的疯狂神色。一爪凌空而下，带起的狂风甚至掀飞了远处小楼的房顶，强大的冲击力道让周围的一切都摇摇欲坠。寒镜翼一个箭步冲回到夜凛羽身边，张开银白透明的结界。纪言与林紫织也各自撑开结界，抵御着神兽的威压。
    “啪！”
    无数条闪电直贯长空，交织成网，沉沉地压下来。空气似乎被挤压得无处可去，一圈圈地逃开，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夜凛羽没有灵力，第一个支持不住，若不是寒镜翼在一旁护着，她早就窒息了。不过现在看来也好不到哪儿去，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脸上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惨白。而另一边纪言和林紫织显然也已竭尽全力，快要撑不住了。
    电网一点点逼近了漆黑的雾气，它开始发出惨叫，不停地翻腾着，渐渐凝聚成汇离然的样子。
    “你对蓝所做的一切，在此，我要你加倍偿还！”
    空中似有无数礼花绽放，一一打在汇离然身上。每一道炫目的光彩，都带出一声惨痛的大呼。
    然而，四周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寒镜翼看着怀中少女难受的样子，眉头紧锁，就要出手制止。
    “等等，翼！”夜凛羽突然开口，声音虽然极小，却满是坚定，“我想要救他，不能让小麒就这样失去他的幸福，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翼，帮我！”
    寒镜翼沉默片刻，不作声地收起银鞭。少女微微一笑，知道他已应允。
    她咬破食指，看着一滴血顺着指头留下，冲寒镜翼点点头。得到指示的寒镜翼立刻低声念起晦涩难懂的咒文，只见那滴血竟如失重般鼓成一颗圆圆的珠子，摇摇晃晃地漂浮了起来。随着咒文的念诵，它开始发出晶莹的红色光芒。
    寒镜翼见状把两手放在胸前结起印来。血珠似乎受到感召般的，一点点涨大、变形，如同一个正在被塑造的泥团。寒镜翼的手印越来越复杂，它也就随之涨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扭曲，发出的光泽也越来越明亮，仿佛一颗小太阳冉冉升起。同时，温暖的气息充斥了四周，因夜麒的威势所带来的压力，也奇迹般地一扫而空。
    翻飞的手指翩翩斯蝶舞，最后一个动作完成之时，红色的光团猛然落下，潮水一样迅速漫延到蓝月白的全身，把他包得像个茧子一样。寒镜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夜凛羽适时地一把抱住他，把脸埋在他墨色的发间，“翼，谢谢……”
    “傻丫头。”寒镜翼脸色苍白，笑容却明朗而温柔，如同散发着熠熠的光辉。
    另一边，汇离然已经被夜麒用近乎凌迟的方式折磨得体无完肤。夜麒的神色有如魔鬼，冷酷的、不带一丝感情，散乱的目光恍若癫狂。他头顶的乌云愈积愈厚，沉重得仿佛一座山要压下来。
    “夜麒！”
    少女清脆的呼唤，遥远如从天边传来。然而夜麒充耳不闻，对着汇离然张开了利爪。
    “最后一击了——”
    亮彻天地的金光，把乌云硬生生切开成两半，笼罩在金光之下的一切，也都随之灰飞烟灭——包括早已奄奄一息的汇离然、包括四周的花草树木、包括不远处的建筑、包括满地的尸体……
    “好了，结束了呢，小麒。”在明亮得叫人睁不开眼的金光中，夜凛羽垂下目光，低声喃喃道，“没事了，小麒，你一定会幸福的，我相信……”
    ※※※※※※※※※※※※※※※※※※
    晨曦微露，新鲜的空气沁人心脾。忽远忽近的清越鸟鸣声仿佛一曲优美歌谣，被清晨略带凉意的微风轻盈地托到很远的地方。
    夜麒宅——
    “要走了吗？”
    看着面前的两人，说实话，纪言还真有点不舍。虽说夜凛羽这丫头古灵精怪满肚子鬼主意，但真的很讨喜。至于寒镜翼……他和夜麒之间的纠结实在是自己的一大余兴节目。
    “嗯，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当然要继续回去过我悠悠哉哉的隐居生活咯！”夜凛羽眯眼笑道。
    “是去过甜蜜的二人世界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林紫织一身休闲装地出现在门口。
    “怎么，你嫉妒？”夜凛羽白眼一翻，一脸“你说吧笑吧我豁出去了”的神情。
    “奇怪，夜麒呢？”发现最重要的那个人物没有到场，林紫织不由奇怪地四下搜寻。
    “别找了，那家伙正忙着看护他的小精灵呢。”夜凛羽暧昧一笑。
    “还真是重色轻友啊，怎么说也得给凛送个行吧。”林紫织吐吐舌头。
    “算了，送什么啊，他在这里反而惹人生气。”寒镜翼接口道。
    夜凛羽扭头瞥了眼绿树掩映下那间幽静的厢房，门窗紧闭着，但她仿佛可以看到里面那个痴痴守在床边的身影——痴痴？一想到要把这个词同向来玩世不恭的夜麒联系到一起，她就忍不住想笑。可是，小麒啊，你终于找到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了呢，以后，我也可以放心了。
    “呐，凛，你说那家伙会醒来么？”离开夜麒的宅邸已经很远了，寒镜翼还是问了出来。
    “怎么，你连我的血和你自己的咒术都信不过？”夜凛羽微微抬头，天色很好，今天应该是个大晴天呢。
    “可他伤得实在太重了啊，本来那个咒术是能够立刻生效的，但当时在他身上用完之后，除了伤口愈合，其他的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之后也一直处于无意识的昏迷状态，我都以为那个咒术失败了呢。”
    夜凛羽浅浅笑了，“不过我相信会的，一定会的。”
    如果他不醒来的话，小麒会很伤心的，他既然那么在乎小麒，怎么舍得，看小麒伤心呢？
    她偏过头，视线正好同寒镜翼对上，澄澈的目光有如天穹般空灵深邃，即刻，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伸出手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是啊，如果爱你，那么，绝对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情。
    ※※※※※※※※※※※※※※※※※※
    安静的容颜，平稳的呼吸，就如同睡着了一般宁谧。是的，夜麒相信，眼前这个人只是睡着了，早晚会醒来的。无论会睡多久，他都会等他，等他醒来。
    因为，我们可是约定过的啊。
    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所以，你怎么可以擅自选择死亡。
    他就这样一刻不离地等待着，守候着，每一分每一秒都盯着他看。仿佛只有这样，心中的希望才不会熄灭。外界的一切都被他屏蔽掉了，他的世界、他的全部天地里，就只有他，只有这张静静沉睡的容颜。
    忘记了等待的日子有多久，直到有一天，当阳光透过窗纸把屋内染亮的时候，他放在床沿上的手，被冰凉而又柔软的触感包住了。
    他愕然望去，一双晶红的眸子漾着笑意，比窗外阳光还温暖的笑意。
    “好久不见，夜……我回来了。”
    那一刻泪如泉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