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青林被猛的拉进水中，呛得他喝了几口水，本来五脏皆伤，被这水呛了几口后只觉得胸前像要烧起来了，痛苦不堪。
    “别动。”
    恍惚中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轻的说着。奇怪的是，那声音如此悦耳，他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那声音轻轻的止了，一双手落在了他肩膀上，然后，他就觉得整个头离开了水。
    皇甫青林睁开眼看，只看到周遭像透过凹镜了一般，有一种奇异的扭曲。在他的面前，一条银色泛着珠光的鱼尾轻轻滑过了，他转过身去，就见白虞轻轻的吹了个泡泡，这泡泡像个加大版的肥皂泡一样被白虞推向了皇甫青林的眼前。又是一晃，那个泡泡跟本来就套在皇甫青林头上的那个并成一个。
    马上，皇甫青林的呼吸自在了，刚才吸进去的潭水跟他肺里的积血统统涌上来，他根本抑制不住的咳了起来。他血咳得大约太多了，白虞有些担忧，摇着尾巴绕着他游来游去，忙着问：
    “你怎么样？我们南海鲛人的血并非如传说中那样可以令人起死回生，我放血也救不了你的，这可如何是好。”
    “……你莫要再咳了，再咳怕是肺都要咳出来了，现在不是你死的时候，我想想，要怎么救下你。哦，对了！”
    停到皇甫青林面前，他伸出手指，轻轻碰触着皇甫青林头上的泡泡。那手细看之下竟然也覆了一层细细的鳞片，他的指甲较常人男子要长上许多，却不难看，形状甚至可以说很优美。皇甫青林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看到他闭上了眼睛，缓缓哼起了歌。
    那是个很古老的曲子，皇甫青林听不懂是什么语言，也许是鲛人自己的语言，只觉得古奥神秘，像在诉说着什么故事。皇甫青林的呼吸随着歌声而动，渐渐的，他喉痛难抑的痛痒之感平息了，胸口的剧痛也逐渐减轻了，心神平静，像一个鱼儿在广阔静谧的水中懒散的游着，如此自由。
    皇甫青林知道，这一定是鲛人独特的疗伤手段，便跟着这歌声逐渐运行体内还剩的稀薄的灵力，如此一来，被重创的五脏也逐渐缓和，伤势竟然好转了一些。
    白虞哼了一会儿，歌声缓缓停了，他又睁开了眼，见皇甫青林状态好些了，笑了下，道：“有用吗？”
    皇甫青林点头，道：“多谢，刚刚你的歌是鲛人疗伤之用吗？”
    白虞摇了摇头：“一般的歌罢了，对我们鲛人没用。我曾经听长老说过鲛人的歌声对其他族类有聚气凝神疏通经络的效果，故而才有刚才那一试，没想到长老又说对了。你若好些了，我们便走吧。”
    说罢他摆尾将皇甫青林向前推了一推，在他耳边突然说道：“别盯着我看了。”
    皇甫青林一愣，这才发觉，从他在水中睁开眼，一直都在看白虞。看他的人，听他的歌，甚至重伤之下都不舍得闭目养身。他早就在北天派的藏书中看到过，南海鲛人的形貌声音在水里跟在陆地上不一样，貌可迷人神，歌能醉人心。更写到南海鲛人之美，让海上行走的人沉醉其中，宁愿抛妻弃儿也不愿意离开鲛人之乡。
    如今看来，那写书的人一定没有亲身见过水中会唱歌的鲛人。这何止是令人迷醉，简直有毒。
    皇甫青林尴尬的把头转向了一边，道：“抱歉，冒犯了。”
    白虞道：“无妨。”
    皇甫青林心中感慨，随便两个字都足以让人如沐春风，就像被喜欢的人不断的告白一样的感觉。真希望白虞别再说话了，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在水中，白虞的本事远不止如此，他的鱼尾扫着周边的水波，皇甫青林被他拉住了一个手臂，他道：“我们走吧，我带去看一个了不得的东西，若是我们今日都死在了这里，最后一眼见识一下高人留下来的东西，也不枉此生了。”
    皇甫青林听罢，在水流的压力下极为艰难的扯了扯他的手臂，忙问道：“澄江在哪里？”
    刚刚他将澄江推入水中之时，正是水里的白虞接住了澄江。
    “……”刚说完，皇甫青林又觉得胸口痛了起来，脸色瞬间便不好了。
    白虞何等聪明之人，自然知道他之所忧，拍拍他的手，道：
    “放心，我将澄江留在潭底了，那里很安全，他一会儿就醒了。你不要说话了，慢慢梳理经络，说不得跟上面的人还有一战。”
    皇甫青林点头。
    白虞说得对，若是下面封印的那个什么对他们有用，说不得还能助他们逃出生天。只是他提气修复经络时候免不了有些绝望，本来他灵力恢复了些许，但是却被那黑衣刀客伤得严重，此时能保持清醒，全赖白虞的歌声让他经脉里缓缓汇集的灵力重新运转了，若是不能好好找一个地方好好休整救治，恐怕也不过几个时辰后，他便支撑不住了。
    “上面的人似乎要破解下面的阵，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白虞如此说道。
    皇甫青林摇了摇头，自然没有一来就进了潭底的白虞了解。
    “那随我来吧，我也没看清楚，既然你来了，正好一起琢磨一番。”
    说罢，白虞将抓住了他的手臂，鱼尾一摆，直奔潭底最深处。
    越往深处游越冷越黑，游了一会儿，以皇甫青林的视力已经看不到前方了，但是白虞完全没问题，不仅如此，他周身在这阴暗的湖底如同笼罩了一层柔光，便像那柔光灯一般朦胧中擦亮了周遭。
    他们周遭其实什么都没有，这潭底不仅没有鱼，连水草也无，干干净净，死气沉沉。白虞边游边说：
    “我将澄江安置在下面了，这潭水深，又没有活物，上面的人便是想下来也难。若是没有我，你也不好下来，是以再安全不过。”
    皇甫青林不能说话，只得点点头，表示了下感谢。神奇的是，白虞竟然感受到了，他笑笑，道：
    “不必谢我，澄江对我白心台意义非凡，我自然要救他。”
    说话间潭底越来越近，在他们的视野里逐渐露出一些黑色的轮廓，离得远了，还看不出来是什么，但是白虞直奔这里，自然是他的目的地了。
    白虞拖着他继续游，离得越近，那轮廓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让皇甫青林觉得惊讶，那真是个庞然大物。
    离得更近了，皇甫青林也看清楚了，便更加吃惊。要怎么形容这庞然大物呢？虽然其上落满了淤泥骸骨，还是能看出那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盘着的东西，可能是蛇，它庞大的身躯紧紧盘在一起。身体烂了一大半，露出来森森白骨，单单那骨头形状来看，它身有两人手脚接起来那么宽，长不知几许，若是完全伸展开与飞龙无异。
    这是个怎样的存在啊，竟然会在这么个默默无闻的水潭地下沉寂至今。
    白虞指着它，道：“你看他盘着的中间位置，有东西。”
    皇甫青林顺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他盘绕最紧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那处也是它腐败的最轻的地方。
    两人渐渐落在了底部，抬头望着这庞然大物，白虞道：“震撼，是不是？我也是，我在南海多年，从未见过这么庞大的妖兽，我在顶上向下看的时候就觉得这潭水异常深沉，另有玄机。如今到了这里，才觉得不只是如此，自古以来能让妖兽恋恋不舍的都是天才地宝，人间轻易不得见，你说这里面，有什么呢？”
    皇甫青林摇头。
    他心里却想，这不是妖兽，这是仙兽。区区妖兽不可能长成这样的体型，也不可能这些岁月过去了，身体仍旧没有华为尘土淤泥。
    这样的仙兽怎么会籍籍无名，又在这里盘踞到浑身腐烂。
    皇甫青林真是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恍惚中他还记得，原著里似乎提过一句，说这个秋水潭里有东西。却因为剧情转向了别处，不了了之了。
    所以，这潭中的仙兽身体盘着的东西便是？要多了不得的天才地宝才能让个仙兽盘到死啊。
    他们从湖底望去，这具形似遗骸的身体看上去随便一甩尾巴就能拍死他俩。自古以来，人对巨大的事物都有本能的敬畏，就连仙人也被画成大于人几倍的模样，都是一个原理。
    白虞道：“你也发现了吧，此兽蛇形，这世间只有一种蛇能够长到这么大。皇甫，你应当想到了吧。”
    皇甫青林皱眉，只有一种蛇……
    他穿书了这么久，也曾因为管理天一阁而看了许多修界的杂书，大体上，修界发展到现在，那些传说中一口吐息便可以令一城灰飞烟灭的神兽已经绝迹。人间虽有妖兽，却正经敌不过修士，更不好说非常罕有的仙兽。
    而在那些尚有记载的仙兽中，蛇形，可以生得如此巨大的，也是寥寥无几。他在记忆中逐一想来，突然眼前一亮，是了，是修蛇。
    修蛇，也叫巴蛇，青首，食象。传说生于西蜀之国，盘踞十万深山，虽为妖兽，却十分凶悍仙兽也要惧它三分。
    有记载称，古时修士为了寻找天才地宝喜欢驯养修蛇，皆因此物悍勇，又极为执拗，它看中的宝物誓死也要夺来。修士为此驯养修蛇之际，经常喂食些灵物使它长寿，也会不断助它修行，久而久之，修蛇之中着实有很多脱了妖骨成为仙兽。
    这条修蛇能如此巨大，极有可能是古仙人驯养的仙兽。只是……
    “为何在这里？”皇甫青林压抑着极不舒服的喉咙，问出了声。
    白虞摇了摇头，又告诉了他一件事情，他说：
    “我不知晓，不过你看，这条修蛇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