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司空由夏&洛阳雪|《卧底》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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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巨大的枪声在我耳旁响起,紧随其后的是眼前的无尽漆黑,像诱惑的深渊在召唤我,我心为所动欲往前行,却脚下似有层层枷锁束缚,举步维艰。
    我知道深渊的尽头是他,他在等着我。
    我想要去见他,我迫不及待想要见他。
    我费尽气力也无法挣脱开枷锁。汗水顺着发丝滴落在我的脸颊,又沿着脖子流淌进了衣领里。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空气稀薄,令我窒息。
    痛苦,道不尽的难以忍受的痛苦。
    或许是因为大脑缺氧所致,头疼欲裂。又或许是因为……
    我惶然从梦中惊醒,睁开眼时床头柜上闹钟的时针刚刚转过数字5。而窗台上,夕阳的一抹余晖将雪青的窗帘染成了橘色。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气氛冷清,无比沉抑。长时间待在这里我担心自己真会窒息,便决定出去外面走走。
    子午大道与翰林路交汇处的地下通道里依旧人潮涌动。
    我被过路的人群簇拥着从一个端口挤至另一个端口。脚下的每一步都走得不轻松,同样沉重的还有我的心情。
    心情这个词啊,很是微妙。人们总希望能用语言将它完整无缺的表述出来,为人所周知。但其实呢,大多不尽其味而显徒劳无功。
    ——在你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心情已经不再是你原本想要表达的心情了。很拗口对不对。所以说语言并不完美,或者说,它不全然完美。
    这是他说过的话。
    “完美……”
    我点燃一支烟,站在公交站牌下凝望着对面崭新的大楼。那幢楼投入使用也不过是近一两年的事情,可给我的感觉却似有几十年之久。并且,潜意识里我甚至认为它一直就在那里,像寄生虫一般,长久霸占着那块空间,贪婪又偏私。
    寄生虫,令人作呕的物种。
    一支烟的工夫,鬼知道我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烟,在垃圾桶上摁灭了烟蒂。
    103路公交车恰好停在我的面前,我毫未犹豫迈上了它的台阶。我不知道它将要往哪里去,我也不知道我想要去往哪里。我只知道我去的每一处地方,都不会有他。
    我选了靠窗的位置坐定,将脑袋枕在车窗上。
    窗外的灯红酒绿忽闪而过,仿佛混杂了各色涂料的大染缸。搅拌,搅拌,在不断的搅拌之中渐渐失去了它真实的颜色。
    真实。与我而言的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是真实的呢?
    我看着倒映在车窗上的面孔,笑的多么悲凉,多么晦涩。他断是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的,从来不会。而现在他的这张脸覆盖在了我的躯体上,我自己的脸早已跟随着他不知葬身何地了……
    五年前,我还只是某个帮派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喽啰。在一次交易中,我们遭到缉毒警的埋伏,被围堵在了原定地点附近的一个废弃的生产车间里。陈旧的机器堆积满地,极易于隐蔽,也易于逃跑。我们像老鼠般四处逃窜,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逃窜出重围。几个弟兄为了保护货物而身受重伤。老大也厌倦了与缉毒警周旋的“猫鼠游戏”,便命令我们做诱饵以掩护他寻找出口逃命。可惜他没跑出几步却被对方帮派的人一枪击中心脏,当场毙命。目睹全程的我吓傻了。就在我盯着老大的尸体出神时,一颗子弹几乎贴着我鼻尖掠过。
    “发什么愣!”他举着枪,一边警惕观察着四周,一边快速退步到我身侧,确保安全后蹲在了我的旁边。“新来的?”
    “是,第一次跟着老大交易。”我如实回道。
    “左手边一直走,右拐是门。动作快点!”
    他收起枪,猫着身子往左手边方向跑去。
    我迟疑了片刻,起身准备追上他。
    突然身后一声枪响,下一秒我脚边的碎石堆就炸开了花。我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又是一声。
    子弹打落了缉毒警手中的枪,那个年轻的小伙子捂着淌血的胳膊痛苦不已。
    同时,他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拖拽出了混乱的废弃车间。
    他救了我的命,在一个让我胆战心惊不知所措的情况下。
    “我是洛阳雪。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这样,我稀里糊涂的成了他的手下。
    而至于我的同伴们,不是被缉毒警抓捕,就是负隅顽抗命丧黄泉。总之没有一个逃出来的。
    此事之后,为避浪头,在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各个帮派都警惕安分了不少。毕竟那是场计划缜密的交易。受阻失败,损失惨重,却没有一个人能解释得通哪里走露了风声。
    他对此不以为意。只是在有人谈论起这件事时竖耳旁听上一两句,也从不发表自己的看法。事实上,但凡他说话,也几乎没人敢开口。
    因为他是洛阳雪,是黑道人人闻风丧胆的“鬼见愁”。
    他教我打枪,教我擒拿术。他虽然态度温和,行事却也刻板苛刻。他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完美,尽管他也常常把“不尽完美”挂在嘴边。
    “实战中若稍有差池,你可就小命不保了。”
    他每回说到这句话时脸上的笑容都无比灿烂。我甚至一度以为他更希望看到我出点差错好一命呜呼了。
    “我不是紧跟着你嘛……”
    “打住,打住。”他在说话的同时,一只手也顺势捂住了我的嘴。“我可不想保护累赘。”
    他的指间弥散着浓郁的烟草的味道。
    我反感香烟,却莫名的喜欢他的这款烟的气息。
    “嘁,连小弟都不保护,你这样的老大真是差劲。”
    “喂,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可整整小你四岁。你让一个比你小的人保护你,你也好意思。”他点燃一支烟,猛吸上一口扭头全然吐在了我的脸上。“没出息。”
    “什么?”
    “是男人,就得会抽烟。”他特臭屁地说,取下叼在嘴里的烟反手塞进了我嘴中。濡湿的烟蒂抵在我的舌尖,我不习惯咬了住,学着他也深吸了口。一股烟猛冲进喉咙,我被呛得面红耳赤眼泪直流。
    他乐不可支。
    “我听他们说……咳……洛阳雪是个恐怖的男人。”
    “还好。”他漫不经心吐着烟圈。少顷,慢慢悠悠道,“就是人长得帅了些,办事的能力强了些。”
    “有这么厚颜无耻夸自己的吗?”
    “好像没有。要不,你夸夸我?我是你大哥,你夸我,天经地义。”
    他笑得像个孩子,是特别傻的那种。
    闲暇时的他豁达爽朗,完全就是个大男孩。一件工字背心,一条深色运动裤,一个完美的三步上篮,惹得周遭的小年轻们喝彩声连连,丝毫让人无法将他与他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帅不?”他得意洋洋冲我嚷嚷。随后痞坏地吹了声口哨。
    “半斤八两吧,是我高中时期的水平。”
    他对我的评价并不满意,虽然嘴上没说,脸却气鼓鼓的。
    我喜欢看他流露出不甘的表情,是不被认可的委屈。因为每逢这时,仅一颗糖都可以将他重新哄开心。我喜欢他眼中还带着泪的笑的模样,我痴迷这种他因我而起,为我而笑的感觉。
    等我意识到我满怀了如何捉弄他的心思之后,我发现我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
    我藏掖着自己的感情。藏掖起来,却越陷越深,终于无法自拔。
    两年前的交易中,我们再一次被缉毒警围困。他为保护我能安全从地下车库唯一的出口逃生,身上连中数枪,血流不止。迫不得已,我摁下了炸药的启动器——我们的人提前将炸药藏在车库的隐蔽处以防交易中的意外——趁着混乱,抱起他逃离了火海。
    “别怕……我这就带你去找医生……”
    “笨蛋!”他揪紧我衣领,好似怒不可言。
    “我知道不能去医院……诊所……私人诊所……”
    “笨蛋!笨蛋!!”他反复这样骂我。“你擅自炸了这批货物,老大绝对不会饶你!”
    我停下脚步,愣愣看着他。“救你……我想救你……”我冲他吼道,“我只要救你!我要你活着!!我爱你啊!!!”
    “……可我是个男人啊。”他笑了,笑依旧得像个孩子。“路口右拐……直走……第二个交通灯后再右拐……去天启……”
    “天启什么?”
    他没回我,闭眼枕在我的肩头,呼吸微弱。
    “你给我撑住了啊!”我抱紧他,慌忙朝路口狂奔去。
    按照他说的路线,我找到了那家天启私人诊所。踹开门,冲进诊所内时,护士受到惊吓,掉落了手中托盘。
    “医生呢?你们这儿的医生呢?”
    “里……里面……”
    我顺着她所指方向奔进里侧隔间。
    那个微胖的中年医生看到我也吓了一跳。“快,把他平放在床上。小蔓,小焕,准备手术!”他在病床旁来回踱着步子,许久才想起手中的钢笔需要吸墨。他在桌前坐下身子,颤抖着手将笔头探入墨水瓶。
    “他需要输血。”医生说话时声音也在打颤。“他需要输血。”
    “用我的,随便你抽,我只要你能救活他。”我蹲在床侧,握紧了他的手。“请务必要救活他。”
    “麻烦你先请在一旁坐着,我需要检验你的血型。”
    “不必,我蹲这儿就可以。你们动作快些,他快要撑不住了。”
    医生未再多言。
    不一会儿,护士端着盘子走到了我的跟前。
    我俱针,别过脑袋不去看它。当即只觉手臂一凉,紧接着一阵刺痛,似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推入了我的体内。
    “你们……”话未说完,我便觉头晕目眩得厉害,强撑了几下,没撑住,昏倒了过去。
    醒来后,我已经不在天启私人诊所里了。
    屋子敞亮,阳光有些刺眼。我扶着床头柜坐起身,高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精美的园艺。
    把守门口的男子回头看了眼,急忙兴奋跑近过来。
    “洛哥,你可算醒了。你都昏睡好几天了。”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大哥呢?”
    “什么?!洛哥你是人醒了,意识还没醒吗?”他嘿嘿傻笑着。
    “我……镜子,拿给我镜子!”我感到些许不妙。
    “哦。”男子匆忙跑出卧室,不多时,握着把圆镜折返了回来。“洛哥,给。”
    我一把夺过,颤颤巍巍举近面前。
    镜中是我梦牵魂萦的面孔,是我爱慕情深的人。
    猝不及防地,我猛咳了一声,手中的镜子也摔落下床榻。
    “司空由夏呢?”
    “洛哥之前的那个跟班吗?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被炸死在车库里了。想不到啊,他竟是那群滚蛋派来的卧底,难怪但凡他参与过交易总有警察蹲点。那小子不愧是警察,挺有能耐,藏了那么久都没被发现。可惜啊,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想炸了车库,结果把自己给炸死在里面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好嘞,洛哥。那您好好修养,小弟就在门外,就什么吩咐只管喊一声。”
    我点了下头,男子笑着离开了。
    “警察……”
    汽笛的嘶鸣声打断了我的回忆。
    “警察……”我苦笑着微摇了摇头,坐起身。公交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是家鲜花店。而在几个月前,那里正是天启私人诊所。
    “洛阳雪,你可真狡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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