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无邪去睡回笼觉的时候，发现武以言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发呆。
    他上身光着，被已经滑落在腰间。
    毕竟是冬天，即使有暖气，也不能晾着，感冒了怎么办？
    司无邪走过去，想给他塞回被窝里。武以言却搂住了他。
    “宝贝，跟我爸妈聊得怎么样？”
    “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
    司无邪正撅着，这个姿势不太舒服，他又不想现在钻进被窝里，外衣还穿着，在火车上蹭了一天，他嫌脏。他想洗澡。
    但他觉得现在的武以言需要安抚，于是就坚持这个撅着的姿势，先简明扼要地说一下。
    “就是挺高兴的。你爸妈接受我们的事，我爸妈也接受。不像想象的那样，出柜总有个艰难险阻之类的。你爸妈还特别喜欢我，感觉比我爸妈都喜欢。”
    “那是因为我。”武以言把他搂紧了点。因为什么他没说，但司无邪觉得接下去他就得说因为他有病。
    “我认为不是。”司无邪把搭在他肩膀的脑袋移过来，看着武以言，“我觉得是因为你爸妈没见过我以前是什么样。他们要是从小就认识我，估计能把他们气死。我爸妈肯定当你爸妈面夸我了，”可能还说他们感觉吃亏了，但司无邪没说这话，“估计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几样好夸的，你爸妈还当真了。他们还说我是好孩子，怎么有这种错误认识？诶你说我应该把他们纠正过来吗？”
    “你本来就好。”武以言把脑袋搁在司无邪肩膀上低声笑了半天。他似乎才醒没多久，笑声低沉中略带沙哑和慵懒，从耳膜一路蹭到司无邪心尖。司无邪忍不住在他脖子上亲了一下。
    “起来穿衣服了，别凉着了。”
    “嗯。你给我穿。”武以言往后一躺，又钻回被窝里，眼睛半眯着，有些期待地看着司无邪。
    撒娇，耍赖。
    司无邪噗嗤笑了。他被武以言照顾惯了，从没见过这样的武以言。
    大概不管谁，回到父母家里都会变成个小公主。
    还挺可爱的。
    “好，”司无邪站起来，“睡衣在哪儿？”
    “在衣柜里。我不要那套蓝的，我要”那套”蓝的，有小熊的那套。”
    司无邪翻了几下，果然找到了那套加了单引号的蓝睡衣，长袖长裤，上面的小熊是很可爱的那种。
    关键是那套睡衣的长短，一看是他长大以后买的。“你怎么还有小熊睡衣？”他走回床边，把武以言从被窝里往外拽，“起来穿衣服。”
    “还真没什么特别原因，我妈说她看着好看就买了。我就她买回来头几天穿过，给她面子。”
    武以言挺配合，司无邪让他举胳膊就举胳膊，让他伸腿就伸腿，虽然自己没动手，但睡衣很快就被司无邪给套上了。
    等他从被窝里出来，司无邪才反应过来，“诶呀，忘了给你穿内裤。”
    “没关系，重穿。”武以言往下一拽，脱得特别利索。
    司无邪忍不住笑了。
    随意洗了洗，换上自己的格子睡衣，略微遗憾没有小熊，司无邪很快钻进被窝里。
    他真是太困了。
    被窝里还有点温度，加上萦绕在鼻尖的全是武以言的气息，司无邪很快就睡着了。
    他感觉只是一闭眼睛的功夫，可能都没到一分钟，就被人抱着坐起来。
    “乖，起来吃午饭了。”
    “滚！”司无邪愤怒的心底几乎发出了嘶吼。“我刚睡着！”
    “你都睡了一个多小时了，现在都下午一点多了。我爸妈特意没敢早叫你。但他们又怕你饿。你现在要不起来，说不定一觉睡到几点，那就更难受了。”
    司无邪意识渐渐回笼，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儿，不由一哆嗦，抬头问武以言，“你爸妈没听见吧。”
    “我觉得没听见。你刚睡醒，那么点小声。”
    司无邪觉得自己发出的是嘶吼，现在回忆起来，他那时候刚醒，能发出声音就不错了。
    武以言给司无邪穿衣服的时候，他就像个死猪，连胳膊腿都得武以言给抬。就剩最后一下提裤子，司无邪才终于决定自给自足。
    晃晃悠悠走到门口，才发现武以言也没给他穿内裤。他回头看武以言，武以言正甩着他的内裤乐。
    司无邪学武以言，把睡裤也往下一拽，“重穿。”
    虽然都是平时见过几千几万遍的风景，但以不同方式出现的时候，也会有点刺激。武以言觉得腹下有点胀，关键他现在还什么都不敢干。
    还得老老实实再给他重穿一次。
    武以言琢磨着什么时候把他爸妈支出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现在正得意洋洋走出卧室的小畜生。
    小畜生出了卧室秒变小乖乖。武爸爸正在客厅，看他出来了马上说，“起床了，先吃饭，吃完再睡。”
    本来从床上被人拉起来的滋味最不舒服，以往司无邪即使饿了也不见得能吃进去多少。但武妈妈做得是真好吃，也或许是因为司无邪很少吃这种家常的海鲜，品种还这么多，总之他后来吃撑了。
    武爸爸看起来不爱说话，但熟悉了以后，司无邪发现他挺适合捧哏的。
    武以言说：“爸你这手够快的，你看你那边，虾壳蟹壳贝壳海螺壳，比谁都高。”
    武爸爸看了一眼他手边那堆大部分肉都喂进司无邪嘴里残留下来的壳，说了一句：“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桌子上的人都乐了。
    饭桌没用司无邪收拾，武爸爸直接把他拉进客厅，然后又要把武妈妈拉进客厅。“你别累着，我收拾吧。”
    武以言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爸爸，他爸平时有多懒他知道，大概也就比司无邪强一点，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然后又低头看着妈妈的肚子思索了一会儿，露出震惊的神情：“不会吧？”
    武爸爸的嘴角裂到了耳根，“不会什么？”
    “妈妈，你不会有了吧？”
    “怎么不会？”
    “真的？妈你怀孕了？”
    “真的。”
    “行啊！”武以言一拍他爹后背，“老当益壮啊！”
    “滚！”武爸爸踹了他一脚。
    “什么时候的事？”
    “才两个月。”
    武以言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客厅的司无邪。最近十几二十年的户型都差不多，餐厅厨房能看到客厅，他们也没关门，司无邪也听到了，正看向这边，见他们看过去，便也走了过来，“恭喜叔叔阿姨。”
    武以言乐了一会儿，又想起来问：“那他爸妈……”
    武妈妈乐呵呵地看着司无邪，说：“这事本来不应该我们说，不过你都问到了，说了就说了吧。你妈妈也有了，比我还早一个月。”
    武妈妈和司无邪回到客厅，那边武以言和爸爸正热烈讨论未来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司无邪则和妈妈开始了视频聊天。
    “出了什么事？你还能想起来和我聊天？”司妈妈正在吃苹果，最初的表情是有些惊恐的，看到乐呵呵的武妈妈，表情才缓和下来。
    背景里司爸爸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回头问：“小邪啊？他怎么会视频？出什么事了？”
    “不是。”司无邪有点急，“妈，你怀孕了吗？”
    司妈妈愣了一下，笑了，笑得开心，“啊。本来想等你回来给你个惊喜，怎么就暴露了呢？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妹妹都行。”
    在厨房的武以言突然大喊：“我也是，弟弟妹妹都行。”
    剩下的聊天就没司无邪什么事了。他不爱聊天，刚才主动和妈妈视频都算超常发挥。
    回过神来，他才开始奇怪自己居然会主动和妈妈聊天，而且不是打电话，而是视频聊天。以前有什么事都是他妈妈给他打电话，中心内容说完，哪怕通话只有几秒钟，也会直接挂电话。上大学之后，他除了放假通知家里什么时候回家，再就没有一次主动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
    今天这么反常，他归结于是自己太激动。为什么激动？只是即将有了弟弟妹妹？司无邪觉得他并没有多喜欢小孩子。
    不仅激动，还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本来也没有吊着一口气或者是什么紧张的感觉，司无邪一时不明白这松了一口气从何而来。
    武爸爸和武以言已经收拾完餐厅和厨房，正一路扭打着进了客厅。
    司妈妈看到了乐子：“呦！你们家那爷俩练什么呢？”
    “怎么了？”司爸爸也凑过来看热闹。
    武爸爸把武以言压制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喘着粗气说：“臭小子跟你老子还敢说荤段子，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是不是？”
    “一百只眼，一百只眼。”武妈妈一边笑，一边递过去一个按摩锤。
    司无邪看着武以言被他爸爸拿按摩锤打屁股打得鬼哭狼嚎，哈哈地乐，忽然瞥见视频里爸爸妈妈也在乐，一边乐得幸灾乐祸，一边还透着一点羡慕。
    司无邪觉得自己那时候脑袋绝对抽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对着视频说了一句：“别羡慕了，回去我也让你们打。”
    说完他就后悔了，几乎是把手机扔出去的。
    好在武以言杀猪一样的嚎叫几乎盖住了所有声音，司无邪猜测自己爸妈没听见。
    他偷看一眼手机，正在被武妈妈拿起来继续直播武以言受难记，画面里，爸爸妈妈的表情仍然是幸灾乐祸，似乎真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
    司无邪松了一口气，暗想以后别犯傻。
    武以言都管他爸爸叫爷爷了，他“爷爷”才放过他。
    武以言从沙发上弹起来，委委屈屈地说：“哼！打不过还跑不了吗？弟，走，哥带你参观一下咱家。”
    他家司无邪已经参观了大部分，典型的四室两厅两卫，红木仿古装修，颇有书卷气。只是没想到除了客厅以外，最大的房间是书房。
    武以言先拉他进了书房，司无邪还没来得及感叹，武以言一把抱住他，把头埋在他颈窝里。
    “这我就放心了。”武以言小声说。
    司无邪忽然明白了自己的松一口气因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