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诗》  第九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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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对于我的又搬回家住的决定很是意外和惊讶。我坚持不肯告诉她原因,她吃了几次闭门羹也就不再多问了。
    倒是夏云落,听说之后竟然也从云兮咖啡搬了回来。
    “哥,关于米扬的事情,你真的一点也不记恨我?”
    夏云落依偎在我的怀里,温顺如一只乖巧的猫。
    “如果恨你,我还能跟你复合?别想了,都已经过去了。”
    我在卧室的落地窗旁种满了杜鹃花。
    母亲热心地买来装饰用的小栅栏,偶尔时还会帮我浇水翻土,修剪花枝。
    生活似乎又恢复到了一年前的平静。和夏云落一起逛街,我们梳着相同的发型,穿着同样的衣服。没人能将我们区分得清楚,即便是长眠的米扬,我相信他也不能。
    冷遥只穿着件黑色背心,坐在咖啡桌前,嘴里叼着香烟。
    “怎么不陪着你哥,反而有空来看我了?”
    我在他的腿上坐下,枕在他胸前。“乱吃什么醋!”借着他的火,我也点着了一根烟。深吸一口后,将烟吐在了他的脸上。
    “你来我这儿他知道么?”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反正米扬已经死了。”我邪魅一笑。“夏云涯的精神分析报告还在我手里呢。”
    “你可真够狠。”
    “你是在嫌弃我?”
    “怎么会,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落落,晚上留下来陪我吧。”
    “原本我也没打算回家去。”
    缠绵一夜后冷遥疲惫枕在我的大腿上。我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直待他沉沉睡去,才下床反锁了门。
    我毫不客气将一盆冰水泼向冷遥的脸。
    他受激猛然惊醒,使劲甩去脸上的水。铁链在他的挣扎下发出铮铮的撞击声,空灵而动听。
    “我穿休闲装好看么?以前米扬总让我换去正装,说太古板。拜你所赐,可惜他永远都看不到我现在的样子了。”
    “你是……夏云涯!”
    “终于认出来了。”我嗤鼻哼了一声,在他的身旁坐下去。“你知道吗,米扬只需一眼就立刻能分辨出我们谁是谁,而你跟我上过床却还以为我是你的落落。”
    我点燃了根烟,享受一般吸着。
    “米扬喜欢的味道,怎么样,不赖吧。我特别想尝一尝米扬抽过的烟。以前我闻不惯烟味,在我面前他从来没有抽完过一根整烟。”
    “你把落落怎么样了?”
    “落落?你说夏云落呐,我能把他怎么样呢。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亲弟弟。你倒不如省些气力关心关心自己。哎,冷遥,你无妨猜一猜,如果在身上纹满了数学符号,会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很奇怪很丑?”
    “夏云涯,你不要乱来!”
    冷遥惊恐地盯着我手中的刻刀。他的被捆住的双脚不住地蹬着身下的床单。
    “我奉劝你最好听话一些,我这人有严重的强迫症。冷遥,你有没有很钦佩我的意志力,为了假扮夏云落,我连强迫症都克服了。”
    “夏云涯,你这个疯子!”
    冷遥的咒骂声阵阵,但我什么也听不到。
    刻下最后一笔,完美收工。
    我满意地打量着冷遥的身体——他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和函数图像。
    伤口在不断地往外淌血。可这在我看来与倾倒的红墨水瓶并没有分别。
    “冷遥,你很喜欢煮咖啡是吗?你的那杯绿茶咖啡,我对它的口味可是一直记忆犹新呢。它是什么颜色的来着?草绿,枯得快要发黄的绿。”
    冷遥微张了张嘴。
    我猜他一定是想与我辩驳,草绿和枯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颜色。不用他提醒,这我怎么会区分不来呢。米扬的168色马克笔还是崭新的——是他的妈妈送给他十七岁生日的礼物,就在一周前,我替他代收的。
    可惜米扬不会画画,也不喜欢画画。但他很珍惜他的所有画具。
    米扬的生活里不缺乏任何物质上的东西。他的父亲远在国外工作,妈妈也常年不在身边。
    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喜好,他却能清楚地说出我惯常使用的钢笔的牌子。
    我用草绿色的笔沿着刻刀刻下的纹络又描了遍。我将笔压得很重。
    冷遥忍不住发出嘶嘶的声音。
    “如果被米扬知道我如此糟践他的宝贝,他会不会生气?他脾气暴躁,却还从来没有冲我发过火呢。他永远都是那么听话那么乖……是呐,在我的面前他永远都那么乖。”
    我瞬时怒不可言,扔掉笔从床上站起身。
    “米扬只不过是个想让我开心的小孩儿,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你爱夏云落,可我已经放手了,你为什么还要再从我的身边带走米扬!”
    “你在他的身上留下的伤我差不多也成倍的还够了,这场无聊的游戏我不想再玩下去。就此睡个好觉,愿你醒来后会忘却一切。”
    我将注满麻醉剂的针管扎进冷遥的胳膊,眼看着他再度昏沉入睡。
    我走出云兮咖啡的门,走在繁华喧闹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我脱去夏云落的外套,揉成一团塞进了路旁的垃圾箱里。
    米扬依然静静地躺在我的枕头上。
    我抚去蒙在他骨灰盒上的厚厚的灰尘。
    “米扬,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从现在开始,以后,永远,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我用刻刀划破手腕,任凭血沿着手心流淌在床单上,像初夏的芙蓉。
    我躺在床上,紧紧抱住他合上了双眼。
    夜太漫长,我们慢慢渡。
    在这间终究会被人遗忘被时间埋没的屋子里,我们皆是彼此最后的唯一的归宿。
    滴答,滴答……
    是血坠落地板的声音。
    是时钟的秒针转动的声音。
    清晨的07:13:00——手腕剧烈疼痛瞬时清醒了我恍惚的大脑。
    我呆呆地望着被染红了一大片的被罩。水果刀从我的右手脱落,摔在了地板上。
    “云落!”
    母亲闯进卧室的同时她手里的盘子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她顾不得脚下的残渣,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纱布为我包扎。
    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用刀划破手腕了。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夏云涯还是夏云落。
    一切好像正在我的面前发生,又好像只是很久很久之前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的一个故事。
    我茫然看向窗边的杜鹃花,它们被照料得很好,永远都开得那么灿烂那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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