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践测想悲别宁姐 寻遗女智破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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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过后,空气里混着泥土的香味,十分清新。晶莹的雨珠儿顺着檐角悄悄滑落。
“宁姐,这些天好多了吧。”平薏柠双目投向身旁坐着的正抚摸着兔子的宁姐。
“好多了,这回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多亏有你们俩。”虽然躲过了一劫,可是她的身体还是显得很虚弱,说话都是一字一字的。
“寒毒每年都会发作吗?”平薏柠问道。
“是啊。尤其是在秋冬两季,最为频繁。不过,以往并未像这回这般严重.......”她似乎还停留在几日前寒毒发作之时的境况之中。不过,只是一瞬,她的脸上转又露出了喜色。“真是没想到裕枫这小子平日里似乎没什么本领,到关键时刻竟是一把好手,竟想到用寒潭之中的水草疗毒。”她瞟了一眼对座的裕枫。
“是吗?平日里没什么本领?”裕枫不禁苦笑。心想,你恐怕是没听过云山三少的名号吧。再怎么说,我也是其中之一啊。不过.....她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水草既以疗毒,想必也可以御毒。
宁姐见他忽然表情严肃起来,只以为他在为她的话生气。便道:“怎么这么小气。随便开个玩笑便当起真来了。”
“不是......”
“那是什么?”
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裕枫蓦地站了起来。他凝视着平薏柠,半晌,开口道:“柠儿,如果我们有办法离开这里,你会走吗?”他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这个回答对他至关重要。
“枫哥哥,你不是开玩笑吧,你有办法了?”平薏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惊住了。
“你先回答我,你会愿意走吗?”
仿佛很为难,一直这样平静地生活着,以为此生便会如此度过了。一直以为可以就这样地把外面的一切都抛开了,做一个真真实实的自己。可是,如果真的能够离开,她该说个“不”字吗?她答应过他的,如果有一天可以离开,她会陪着他去查清他的身世的......她想,她不能太自私。
“我会走,会和你一起离开。”她坚定地迎向他的目光。
此时,一旁的宁姐却着急起来。“你们要走了?要离开这儿了?”
裕枫沉默了片刻,缓缓地吐出了心中所想。“我想是的。”他又接着说:“我想万事都无绝对。这里也是一样。看似绝境,然而未可知它几没有出口。”
“可是,我们四处找过了啊,并未发现有任何迹象。再者,宁姐在此生活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啊。”
“我们确实四处找过了。可是,却忽略了一处。”
“哪一处?”
“寒潭之中。就是宁姐于此生活这么多年,相信也是不敢以身涉险的吧。”
“可是你又如何能够确定呢?就算出口真的在潭底,我们又如何能够下得去呢?倘若寒毒侵体......”
“这正是我想说的。寒潭之中的红褐色水草可以治寒毒,我们只须服食一些,想必就可避免寒毒的侵扰。就是潭底真的没有出口,我们也可以返回啊。”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宁姐深受寒毒之苦,如今听见他们有意潜入潭底,不禁暗自哆嗦。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愿意一试。只是......”他忍不住看向平薏柠。
“只要你决定了,我就会陪你。你可以为我跳崖,我也可以为你而冒险。”“况且,枫哥哥,我一向相信你的判断。”她的表情转为轻松。
他们彼此相视一笑,仿佛对方的一切都已了然。
“那么,你们预备何时出发?”宁姐见他俩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加劝阻。
“越快越好。不如就现在吧。”
“为何如此着急?难道我这里就让你一刻也不愿留吗?”宁姐微微动怒。
“我并非此意。只是冬季转眼便来,到时下潭恐怕更加困难。宁姐,你明白吗?”
“你当我就蛮不讲理吗?你们说的那些我并不是很懂,但是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要想完完全全地抛掉是不可能的。所以,如果真的不可以再耽误了,那么,你们.....就走吧。只是别再次晕倒在潭边,我可是再也不能把你们一个个地背回来了。”她的话虽尖利,可是却掩不住脸上的不舍。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时日了,多少是有一些感情的啊。
裕枫怔怔地看着她。虽然平日里一直是说话不饶人,可是此刻他却能感觉到充盈在她身上的悲伤与孤独。几十年了,一个女人在这样一个杳无人迹的地方过了几十年了,那是怎样的一种孤独啊。也许她那些尖刻的话语只是为了掩内心这么多年来的荒凉。什么与世无争,什么清净自在,只不过是用来骗自己的。一颗心究竟能够承受住多少寂寞呢。
“谢谢你,宁姐。”过了许久,他终于说出了口。
她并没有回应,只是紧抱着怀中的兔子,向外走去。绕过屋子,走向远处。终于,她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柠儿。”裕枫转眼看向平薏柠。他们最终还是要离开了,这里不属于他们,至少此刻不属于。谜一般的过去,只有在世界的彼端才能找到。不仅如此,还有云山派,还有那素衣的女子,许久没有见到了。
幽冷的寒气从寒潭之中静默地扩散,彼端的世界为何?
从靳宣至漓城本不必经过冀昭,只因玉剑门总部位于冀昭,于是傅青璇与碧箫便决意前往玉剑门。
宽大的街道上,行人匆匆跑向一个方向。
“大婶,出什么事了?”傅青璇拉住人群中的一位年纪稍长的妇女。
“不清楚,去了便知道了。”那妇人仿佛生怕错过什么,复又迅速地融入人群中。
“不清楚事情就争相去看热闹.......”看着涌向一方的人群,傅青璇不禁感叹。
“师妹,我们还是先去玉剑门吧,这样的事情在平民百姓中是稀松平常的。”碧箫一脸沉静。
“哦?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吗?那么,都是为了些什么事情呢?”傅青璇转脸看向碧箫,仿佛很有兴趣知道这些事。
碧箫在她灵动的大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久违的生气,他微怔,清俊的脸上霎时温润辈至。“或者是百姓间的争吵,或者是出现了一些奇巧的玩意,又或者某家酒店新开张免费招待客人一天,再者也可能是哪家的女儿要玩个新鲜,抛绣球选新郎......”
“百姓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吗?”
“是啊。很平凡却也很容易满足,追求的只是一些实实在在的快乐。而我们这些江湖人士,拼杀一生,终不能获得片刻的宁静和实实在在的快乐。”突然,薄薄的悲凉掠过心头,然后是一阵空虚,仿佛生命里最初的那个声音已从身体里抽离。
“师兄,碧师兄。”傅青璇眼见着他的脸一分分下沉,焦急的喊了起来。
碧箫定了定神,便道:“师妹,对不起,不该对你说这些。我们该去玉剑门了。”说完,便欲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师兄......”傅青璇却是一动不动,停留在原地。
“怎么了?”
“.......我们也去瞧瞧?”她迟疑着说出了口,却不敢正眼去看碧箫,好象是犯了错的孩子在乞求父母的宽恕。
“青璇。”
“碧师兄,求求你了。我知道从小到大碧师兄最疼爱青璇了。”隽秀的脸蛋上满是楚楚可怜。
从小到大,碧箫最不敢恭维的也是这一招。此刻的他只是一脸的无奈。
她偷偷拿眼去看他,见他为难的模样,心知已是大功告成了。“碧师兄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她快乐地笑了起来,“去给碧师兄抢绣球啦――”她欢跳着向人群的方向跑去。
“真是拿她没办法。”碧箫暗自摇头,也只得一路随着她赶去。
这次的情况却有所不同。
许许多多人围成了一个圈子,中间是一对双膝跪于地面的老夫妻。然而,所有人的目光并非集中于这对老夫妻身上,而是一个个仰着头看向半空。
――半空中赫然有一硕大的飞篮在上升。飞篮之上,四个年轻女子各站一方,中间是一年过中旬,羽扇纶巾的男子。
“彩云,彩云,你不能走啊,你不要爹娘了吗?”那对老夫妻向着花篮飘升的方向不住地哭喊。
然而,花篮中的女子都是一脸漠然地俯视着地面的一切,只有那中年男子的脸上闪现着诡异的笑。
地面上,人群中一阵喧闹,议论纷纷。
好不容易拨开了重重叠叠的人群,傅青璇和碧箫俯下身来,对着那老妇人问道:“大娘,出什么事了?”
那妇人老泪纵横,一把抓住他俩的手,“救救彩云,救救彩云。”
“大娘,不要激动,慢慢说。你先告诉我彩云是谁?她现在身在何处?”傅青璇握住妇人的手,柔声安慰道。
“彩云.......彩云是我们的闺女。她就在那上面。”她伸手指向缓缓上升的花篮。
傅青璇抬眼看去,四个年轻女子依然毫不动容,只是那一瞬,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得她有些眩晕――好一双可怕的眼睛。竟是出自于那看似儒雅的中年男子。
“既然是你们的女儿,她如何会不认你们?”碧箫接着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两年前,彩云就无故失踪。至到今天,我们在这里看到了她。我们喊她,让她跟我们回家。她竟像不认识我们一般,跟着那个人走。我们拉着她不放,她竟使力把我们推倒在地上......彩云,彩云一定是中了邪了。”
“也许是你们认错人了,也许她并不是你们的彩云呢?”
“不可能。”那妇人激动起来。“我们不会连女儿都认错的。她就是彩云。”“求求你们,救救我们的女儿。”
飞篮已然向远处飞去,其上的人已渐渐模糊。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将你们的女儿救回来的。”傅青璇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剑,她复又看了一眼那飞篮,便向着那方向奔去。
人群中迅速地让开了一条道。
“青璇――”碧箫随后赶去。
因为大多数人都赶去看热闹,所以一路上几乎很少有人。
赶去数里路,已是出了正城,来到荒野僻郊。
在繁茂的树林前,飞篮突然平空消失,仿佛蒸发了一般。
抬眼望去,那树林密密实实,盘根错节,说不出树的名目,但仅凭外表便知均是同一类树种。林子仿佛很深,一眼望去,只能见到无尽的深绿。
碧箫立时觉出了此处的诡异,下意识地拉住了欲进树林的傅青璇。“青璇,此处并不安全。我独自一人进林便可,你在外面守着。”
“不成。师兄你都说了此处不安全,你一人进去岂不是危险更大,两人一起,即使遇到什么事,也好商量。”傅青璇一脸的倔强。
“青璇,这回你必须听我的。师傅让我护送你回漓城,我必须保证你安全。”说完,手中玉笛已轻点她身上的两处大穴,“师妹,你身上的穴道在一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倘若那个时候还不见我回来,你可去玉剑门求援。”说罢,携剑入林。
“碧师兄――”傅青璇僵直着身子,见他的身影一分分地远离自己的视线。
林中郁郁森森,空寂而无一人。周围的树木皆是奇形怪状,竟无一相仿,似是人力特意求心求异而为之。
如此奇异古怪的地方竟然无人注意到。碧箫暗想。
这偌大的树林也不知何处是边际,想要辨清方向极为不易,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想到这一层,碧箫留了个心眼,边行边顺手将路边的树枝折下一截,以为记号。如此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还是全然没有动静。
突然,前方出现了大片刺眼的光亮,直叫他无法睁眼。霎时,密密麻麻的利箭从光源向他射出。
凭借着听觉,他飞身落在了近旁的一棵树上。不料,手刚触及树干,那树皮便破裂开来,喷出许多白色的汁液,顿时他的头一阵昏沉,迷迷糊糊之中他看到了两个年轻的女子,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白色的光亮顿时暗了下来,仿佛一扇开启的门重又被关上。
方才射出的利箭竟也在刹那间消失殆尽。
一个时辰已过,身上的穴道自动解开,傅青璇活动着发麻的臂膀,心里直抱怨:碧师兄也真是的,不让去就不让去,干嘛要把人家固定在这里?
“一个时辰过了!”傅青璇突然惊住,“碧师兄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想起碧箫临行前的嘱咐。去向玉剑门求援?可是此去玉剑门还须一些时间,况且到了那也未必能一时半刻顺利搬得救兵。她紧锁着眉头沉思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独自进林。
“碧师兄――”“碧师兄――”她一路高喊着,可是一点回音也没有,就连自己的回声听不到。她不禁满心焦虑起来。
“折段断的树枝?”她突然发现几乎每隔一段便有树枝被折。
难道是碧师兄留下的?
她沿着那记号一路寻去。到了碧箫失踪之处,线索突然断了。难道碧师兄在这里遭遇了什么不测,可是这里并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啊。是什么让碧师兄凭空消失了呢?她突然间想起了那个妇人的话“彩云无故失踪了”难道碧师兄和彩云的失踪出于同一个原因。那么,裕师兄呢?是否也......不经意间她又想起了心中的那个人。短短的一瞬,她竟有一阵淡淡的喜,也许......
依旧沿着那条路向前走,补上了断落的记号。隐隐地,她看到了前方有一大片开阔处。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终于看清楚了前方的景物。四方各矗立着一块白色的石碑,中间是一块呈圆形的大石块,其正中央镶着一块圆物。她用手抚摸那圆物,十分光滑,如同镜面一般。
此处怎么会有这样的布置呢?有什么玄机呢?她疑惑不解。
也许是一个机关。她试图转动那圆物,可是它牢牢地固定着,丝毫不动弹。她又使力去掰,可是依然毫无动静。绕着那圆形石块走了一圈,并不见任何异样处。
她又转向那四块矗立着的石碑。竟发现每一块石碑上都有文字。
第一块上写的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第二块上刻写着:木颜回首,庭前芳华殆尽。
第三块为:水月镜花终虚渺,彼岸何处?
最后一块则为:土木寂寂,落叶空悲前事。
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词句,大多未曾听闻过。这些句子暗含了什么意思呢?难道是隐逸之人随兴而题?完全摸不着头脑。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是描写男女间爱情的,这“木颜回首,庭前芳华殆尽”是在感叹岁月易逝,人颜苍老。第三句分明是类似佛教的偈语,最后一句也就是徒自感伤,从意思上并无任何玄妙啊。难道是我多疑了?
天空中,太阳渐渐西移。稍稍这么一折腾,竟已临近夕照之时了。繁密的林子上笼罩一层橙色的光。原本尚有一些柔和和静谧之感,但一与这些稀奇古怪的事联系起来,就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金风玉露......”傅青璇坐在那圆形石块上,双手托着下巴,嘴里不停地叨念着这几句词。念着念着,她突然停住,灵光刹那间从脑中闪过。老师说过,读解诗词歌赋不仅可以从内容上去解释,有时也可从字面上去破解......有些人就喜欢故弄玄虚,把某些问题的答案藏在这些文字里.....
对啊!傅青璇顿时站起了身。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四句词,目光一分一分地移动。“金风、木颜、水月、土木,都是一种事物......”她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金,木,水,土。五行之中唯缺“火”!
她不禁转身看向那圆石。如果说这种布置果真暗示着五行,那么这圆石的最好解释便是――火!可是不同于其它四物,这圆石上并无半个字。
――这圆石的奥妙究竟在于什么呢?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落日的余辉掩映了西方的天空,眼看着太阳便要落下了。倘若在天黑之前尚且无法破解,那么问题就会变得更棘手了。傅青璇的心中微微地着急起来。
“圆盘为圆,圆月为圆.......”“红日也为圆。”她差点惊叫出来,红日之光可为火,这不就是五行之中的“火”吗?这圆石自身无“火”,须借助外物。她顿时若有所悟。
红日即将落下!
“不好!”傅青璇立时抽出宝剑,将宝剑剑身向下,倾斜着立于圆石旁,使那微弱的太阳光通过光亮的剑身反射而照入圆行的镶嵌物内。虽然只是极其微弱的一缕日光,但却立刻引起了变化。
――圆石顿时分裂成两个半圆,各向两旁移动。中间赫然地露出了一个圆形的隧道口。
不假思索,她便纵身而下。刚进入隧道,上方的圆石便自动合了起来。隧道里顿时显得十分幽暗,两旁的烛火闪烁着微弱的光亮。石阶一级一级地向下延伸,诡异的气息愈来愈浓。她突然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局,而设局者直等着她往下跳。可是既已走到这一步,就没有退路了。碧箫等着她去救,虽然希望也许十分渺小,可是她必须去做。也许自从裕枫离开后,她就变得坚强起来了。
有什么可怕的,我是花魁啊,再大的困难也难不倒我。傅青璇自慰道。
隧道里,她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虽然已给自己壮胆了,但还是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剑。
隧道曲曲折折,拐了一个又一个弯,仿佛是个迷宫,而主人有意在跟来者玩捉迷藏。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从来都没听师傅提过有这么一个地方。难道这里暗藏着什么秘密组织?
又转过了一个拐角――这是最后一个拐角了。从此处放眼望去,可以隐约看到尽头有两扇洞黑的门。
那里大概就是他们的老巢了吧。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以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紧握的剑此刻已被抬到了胸前。
高挺的两扇铁门紧紧地阖着,走完最后一级石阶的时候,他俩过往的种种又一次地闪现在她的脑海里。
裕师兄,你在里面吗?这一刻,她双眼茫然地看着那门,仿佛她的目光能够洞穿阻拦在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