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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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的拍摄,让司落茗心力交瘁,光一个言慊已经让他逃窜得十分狼狈,再加上一帮八卦的记者,更是让他头痛欲裂。
和言慊的初次对决,无疑是以自己的完败而告终,明眼人一看便知司落茗的演技遇上言慊终究逊了一筹,而在媒体的渲染下,以及绯闻的牵扯,让他的演艺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一连几天的尝试依然无法让他自己从言慊的逼迫下逃出升天,反而一次次不自知地被言慊的演技所引导,此刻,他终于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还是一个不够格的二流演员,以往的荣耀此时是何等可笑与滑稽。
看着茶几上的剧本,司落茗第一次有了退缩的念头,明日要拍的是自己一直不擅长的感情戏。对一个自己爱的女人的爱护,没有过多的台词,只有靠眼神与动作来表达心中的无限爱意。没有了台词的掩饰,那所谓的满腔爱意该如何演绎。
他懊恼地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来不及吞咽的残液顺着嘴角慢慢滑下,华贵的高脚酒杯也随之滑落,磕在玻璃茶几上,碎裂。
“咔--”导演再次在监视器前起身,走向司落茗,“我感觉不到任何你所表达的爱。”
观摩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已经第十遍NG了,司落茗这个天才演员的实力有这么弱吗?”
“是不是以前媒体夸大了?”
……
言慊怀抱着双臂,斜靠着墙壁,注视着司落茗,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中,没有人能看到此刻他的表情。
终于,导演叹了口气,“你还是休整几天再来吧,希望那时你已经找到爱的感觉。”
司落茗的脸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起伏,末了,也只是冷静的一句,“我明白了,辛苦您了。”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离开了摄影棚。
KOTA的眉头早皱成了一团,先前自己担心的情况终于出现了,他想说什么,可终究停住了脚步,他知道那个人习惯一个人舔伤口。
离开摄影棚的司落茗,脚步有些不稳,他禁不住轻笑出声,导演的指责没有任何错误,所有的问题确实都在他身上,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任何爱的甜蜜,更何况是别人。在岁月的积淀下,他早已忘却如何去爱,以往所拍摄的作品,都可以用大量的台词去掩盖演技上的不成熟,而这次,导演一开始便提出要更多地运用肢体语言,接下这戏时,他以为自己可以的,原来还是自恃了。
当脚步跨进“品茗”的门时,一向好客的谢伯伯立刻迎了上来。
还是那个角落,那个位子,那个人,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他身上,可由于逆光的缘故,他人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次,他手上正抱着的,是去年十大畅销小说排名第三的,由神秘之名的“柩”所著的《灰白的沙漏》。他默默地捧着书,安静地一页页細細翻着,只偶尔端起桌上的咖啡浅抿。没有人愿意去打碎这静谧和谐的画面。
忽然他的手顿住了,一张纸片出现在眼前,被夹在了两页书间,纸片上赫然写着一行字,“为何要将所有人都写得如此绝望?不是每个人都这般软弱的,生活总有希望,有希望地活下去才是人生。”
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看不到纸片上究竟写了什么,他向谢伯伯要了一支笔,快速写了什么,然后将纸片重新夹在了那页书里,又继续翻看下去。
暂时“丢”了工作的司落茗开始将所有精力投入到了写作中,白天蒙头大睡,晚上通宵写书,这可乐坏了唐蜜那丫头,都不用自个儿催,司大少爷就会乖乖把稿件整理好交给她。可乐颠颠的同时,她也有些哀淒淒。外面的新闻报纸都炒得滿天飞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才叫怪了。自那天顺口问了“你真的和言慊是情敌?”司落茗赏了她个白眼后,她便学乖了,决定再也不八卦了。
这天早晨,司落茗被一阵振聋发聩的门铃声吵得不能安睡,直接踹翻了被子准备去揍人,不想一开门便看到了季熙瑞那张谄媚的小人脸,捏着拳头终还是没有抬起,只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季熙瑞暗暗一笑,说:“这么久没见你,怪想你的!”说着,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司落茗的腰,还舒服地将头架在了他的肩膀上。
司落茗咒骂了一句,平复下情绪才道:“你小子少来这套,说吧,什么事?”
季熙瑞识相地松开手,大大咧咧走进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奉亲亲老婆大人的命令,特来抓你一同去郊游!”
司落茗很想说不,但看着季熙瑞闲散的笑容,所有拒绝的话,都只化成了一声轻叹。
出了城,就是农村外郊,空气中混杂着清新的青草味,吸一口,让人的心情不由大好。
“吸--”坐在跑车副驾驶座上的季熙瑞大吸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哎,这农村的空气就是好,这一吸一呼,我都觉得自个儿年轻了几岁。”
“去你的!就你那牛鼻子,得了吧!”驾驶座上的美丽女人毫不客气地讽刺道,脸上挂着明艳的微笑,洋溢着成熟女性的独特魅力。
季熙瑞不服气地哼道,“有你这么讽刺自家老公的么?”
“我可还没嫁你,你不觉得自己脸皮太厚了点?”女人再也懒得理身旁一直叽歪的男人,略微回头,大声问后座的司落茗,“茗,贸然找你出来,不好意思啊!不过也好久没聚了,我们现在去外郊公园,没意见吧?”
司落茗一撇嘴,“我无所谓。”转而,又将目光转向了缓缓后退的绿景。
不一会儿,便到了外郊公园,他们选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租借了一套烧烤工具,熟练地张罗好准备工作。
在“老婆大人”的一再威胁下,一向惧内的季熙瑞迫不得已全力担起了烧烤员,一个人忙前忙后,弄得手忙脚乱。司落茗轻叹口气,刚抬脚准备帮忙,清亮的声音伴着轻笑阻止了他,“你还是让他一个人忙乎吧,你过去,他多半还是劝你等着吃的。你知道的,他的大男子主义总是在不适合的时候膨胀。”
司落茗自觉地收回脚,索性靠在了树上,可眼光一直停留在那个手脚笨拙的男人身上,“瑞他是个好男人,好像对什么都平淡,卻是个很感情用事的家伙。遇到你,是他的福分,以后恐怕要麻烦你了。”
“不用以后了,现在就很麻烦了。你说的,我都明白。”女人话锋一转,又道,“我们现在开始谈你,在家蒙了那么多天,情绪冷静了没有,有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败得如此彻底?”
司落茗的脸色一沉,女人继续问道:“言慊真的这么让你害怕,你决定逃避到什么时候?”女人的双目一凛,严肃地对上司落茗有些闪躲的眼。
“自始至终,你都没有放下言慊这个人!”
如遭雷击!司落茗的表情瞬间凝固,费尽心机建起的脆弱木篱笆,顷刻被卡车狠狠辗过。
窒息般的沉默,笼罩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许久,司落茗才站直身子,悠悠一笑,“不愧是全国最著名的时尚女性杂志《ME》的主编杨云,说话看问题永远是这么一针见血。”
杨云莞尔一笑,“过奖!这些话他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也只有我来当这个恶人了。”说着,她将目光转向了季熙瑞,复又道,“说再多恐怕也没什么意义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的。”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着季熙瑞的方向而去。
杨云,全国知名人物前一百,以干练的办事手段与独特的远大视野成就了《ME》今日的无上荣耀,在媒体界拥有相当份量的地位,真要娶了这么个女强人,瑞,不知道你是幸运还是不幸。
司落茗的情绪因为方才杨云的一番话波动很大,默默转身漫无目的地朝反方向而去,他需要空间重新再整理自己的思绪。
忽然,擦肩而过的两个女生的谈话吸引了司落茗的注意。
“快走,那边成空在拍MV,好难得,居然能亲眼看到别人拍戏哎!”
“成空……是不是《绊》里演弟弟的那个?”
“对啊对啊,快走!”
成空?他也在这里吗?司落茗抬起一直低垂的脑袋,带着疑惑尾随着两个女孩的脚步踱步来到了拍摄地。
熟悉的摄像机,熟悉的滑动轨道,熟悉的现场气氛,而这一切已离自己是那么遥远。
微风扬起你的碎花裙角,回眸凝笑,我拾起遗落的花瓣,洒向明媚的你。绯红的花瓣随风盘旋而上,染红了你的笑靥。你挥洒着晶莹,迎面向我走来,我亦伸手等待你的入怀。相拥的瞬间,我明白,我是幸福的。在你的额头印上一吻,轻微却深刻,那是我对你隽永,不灭的承诺。
一组镜头顺利完成,成空松开手,对着女搭档和颜悦色道了一声谢后,又继续和导演商量了起来,有不少围观的人呼喊着他的名字,伸着手要签名。
司落茗的双眼停留在成空的身上,那个小家伙还是那么认真,尽管在演技上依然还不成熟,却总不断去请教,做什么都要尽全力放得下心。
这时,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对着成空和导演说了几句,两个人的脸立时垮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
一向冷静的杜祁也匆忙赶了过来,几个人愁眉说着什么。司落茗不觉又向前挪几步,似乎想去听清他们的谈话。
“啊!司落茗!”一个女生的尖叫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司落茗的身上,周身的幾个女生甚至已经向他伸出了魔爪,他蹙眉有些闪躲,不经意的一瞥,对上了成空意外的双眼。
杜祁回头对导演说了几句后,急忙走向司落茗,将他“解救”出重围,“司落茗,我们想请你帮忙可以吗?”
“什么事?”
“不瞒你说,我们原定的男配因为急性肠炎住院了,暂时又找不到人替代。刚好你在,所以想请你帮忙拍几个镜头。”杜祁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是我们真的很赶。”
此时,导演和成空也走了过来,司落茗望了一眼目光有些闪躲的成空,断然道:“可以。”
两个字,将导演正暗自编织的劝说堵在了肚子里。司落茗在出境上是出了名的“吝啬”,本以为劝说他会花一番大功夫,不想他破天荒竟如此轻巧地答应了。
杜祁连忙招来了化妆师化妆,导演更在一旁亲自讲解起镜头分析。这突然而至的变动,又重新调动起了现场的气氛。更有不少人好奇地将目光一再瞟向他,大概是联想到了最近的新闻,目光中多少带了些怀疑。
“用你全部的感情抱住正嘶喊哭泣的女孩,我要的感觉是溢满的爱……”
正认真听着导演解说的司落茗猛得一愣,“溢满的愛?”又是没有台词,只能靠着动作神态,自己能行吗?
导演发现了司落茗的沉默,不由停了下来,一旁的成空也不解地看着他。
司落茗抬起头对杜祁道:“请让我和成空单独谈一下。”说完,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径自拉着仍一脸惊诧不解的成空,上了就近的服务化妝车,猛地关上了门。
一时间,只有两人的空间显得十分压抑。
司落茗背对着成空,右手有些无力地撑着车壁,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成空完全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想干嘛,除了不解仍然是不解。最近的新闻闹得满城风雨,自己想不知道也难,他想去质问这个一向高傲的男人,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可是自己又有什么立场?成空心中所有的矛盾,终只咽了回去,“你……还好吧?”
“过来抱着我……”像是呢喃却透着一股命令。
成空简直想怀疑自己是不是耳背了,但那分明的几个字,一下下重重击在了成空最弱的心坎上,他缓缓挪动脚步上前,迟疑着伸出右手,纤细的手指碰上那带着悲伤的背脊时,风驰电掣般缩了回来,一丝不确定,携带着彷徨。
他几乎就要落泪,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资格靠近这近在咫尺,比自己圣洁的躯干。自己的身上流着罪恶的鲜血,从头到脚趾都被人侵犯过,而眼前的人,什么都不知道。“抱着我”这几个字,轻易地激起了心底看似平静的情愫,多少个日夜,他曾梦到自己靠近了这个人,哪怕只有一点点,醒来,梦散,失望地伤心流泪,而如今就在眼前,才觉得自己是多么不配,根本不配站在他的身侧。
成空越想越心痛,有把利刀,一刀刀剐着心,痛苦地纠紧了眉头,咬紧了嘴唇,害怕地退了一步又一步,几乎想脱口而出的“不要”,硬生生被自己的双手捂住,脸上热辣辣地疼,眼泪簌簌直往下落,再不敢往前一步。
司落茗似乎听到了背后压抑的哭泣声,蓦然回头,看到的便是一张梨花带雨,带着绝望的脸,心猛地一颤,不由向前跨了一步,“你……”
成空的泪掉得更加汹涌,用手抹了一把,又立刻滚了下来,带着泪水的睫毛一颤又一颤。
司落茗顿觉内疚,“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一句“对不起”彻底击溃了成空心里的最后一丝坚持,捂着脸不断摇头,抽泣声顿时填满了这个封闭的空间。
一双手缓缓伸向那颤抖的肩膀,然后将那瘦弱的身体搂进自己怀里,他能给的似乎也只有这样而已。成空再也抑制不住心里澎湃叫嚣的感情,主动迎合扑进司落茗的怀里,双手纠着他的衣衫,哼哼直哭。那些试图扼杀的感情,愈加疯狂地滋长,连日来被笑容所掩盖的不安,惊恐,自卑一股脑儿全蹦了出来。
滚烫的泪水沾湿了衣衫,也灼烧着司落茗的肌肤,望着胸前毫无顾忌哭泣的小家伙,他忽然有种淡淡的满足感。这种起伏的感觉早已淡去,今日有了如此打的波动,微微不安的同时竟有种欣喜。
温柔的目光再次移到身上的人儿,嘴角爬上一抹微笑,其实,这小猫还是很讨喜的。
渐渐地,呜咽声止住了,周围又恢复了安静,可拥抱的两人依然没有松开彼此。情绪一平稳下来,成空才觉得自己方才太失态了,居然哭了这么一大通,脸顿时红了,想挥开司落茗的手却不敢。
而司落茗的脑中却是另一番想法,冷静下来后,他才想到贸然将成空拖进来简直是无理,而之所以要求他抱自己也只是想从成空的演技里体会一下被人爱的感觉,希望对方的演技能激起他的灵感,可如今的状况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成空最终还是不敢多做停留,轻轻推了推司落茗。司落茗回神,放开了手,有些揶揄道:“总算是哭完了,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见人了。”
成空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羞红了脸,赶紧别开了脸,轻声嘀咕了句,“对不起……”
司落茗又是一笑,抬头有些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我不喜欢这三个字,以后不用这么客气,怎么说我也当过你几个月的哥哥。”
成空被他温柔的动作,轻绵的温语电得发愣。这……是他吗?他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温柔过?止住的泪水又有了渐起的趋势,忙又垂了眼睛。
“发也发泄过了,快把脸擦干净,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
成空抬起袖子,胡乱擦了几下,怯怯地问道:“你……你最近还……还好吧?”
司落茗向后靠在车壁上,苦笑道:“报纸新闻都炒成这样了,想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人蓄意炒作,我怎么能让他们得逞。”他悠悠叹了口气,“别人都以为,司落茗是个天才演员,理所应当演好所有的角色,呵,可笑,什么叫理所应当,我也不过是个凡人,就是奥斯卡影帝影后尚且有演不好的角色,更何况是我。演戏对我来说,从来都只是吃饭的工作,做不了再换一份就好。”说完,对着成空又是无奈一笑,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成空愣愣看着他的背影,那番话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演戏对你来说,真的只是吃饭的工具吗?
旁人并不知道车厢里他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司落茗走下来后,一脸的轻松,然后较好地完成了拍摄,所有表情都基本到位,看得围观的人一阵感叹,早将那些负面新闻抛在了脑后。
一直旁观的成空,心里有丝满足,司落茗果然还是司落茗,不管心里是怎么悲戚,面对工作仍然会全力以赴。演戏对你来说,不只是吃饭的工具,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