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疏影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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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玉阶悠长,绵延盘旋似乎直指天顶,七色的锦带随风飞扬。
荧荧白色的大理石砌成的宫殿,湛蓝的天空下,一派的宁静祥和。
来去匆匆的宫人们,各司其职,脸上却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没有华丽的装束,没有嘹亮的礼乐,唯一的艳色就只是新郎新娘身上那一目红艳的礼服,也就因为这唯一的丽色,没有人会怀疑,这里将有一场婚礼。
四神一族之人,只敬天地,所以,这拜堂一说,也就只有拜天地以及夫妻交拜。
唱礼的司仪是一位慈祥的老人,一脸慈爱地看着眼前的新人。
男子自然是风神俊秀,潇洒绝伦,女子大红的盖头遮去那一方娟丽容颜,只见那素约腰身,亭亭玉立,娉婷蹁跹。
如此,该是神仙眷侣。
“这样……”璟燚眼角轻瞟了那二位新人间依旧不曾拿下的锁链,在离夜耳边幽幽问道,“真的好吗?”单纯的问句罢了,反正除了身边这人,其他的人要怎么样都不是他考虑的事。
“有什么不好吗?”仿佛是真的疑问,只是那淡然的语气中却并没有带着的该有的惑然。
璟燚没有答话,只是轻蹙了眉。
被一方锁链硬是牵扯在一起的无情人,该说是幸福吗?
“所谓羁绊二字,也不一定都是那虚妄之事,若是有意,化作了实型又有何妨?”离夜的语气依旧清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多了些感慨,仿佛叹息,“有情之人自然都是希望那月老的红线牵上手,当那一弯红绳变成了锁链,似乎就不是那么容易接受了。”
双眼迷蒙着点滴的湿意,似乎悠悠地望向那一弯晶亮的锁链。
璟燚也顺着那目光望去。
羁绊是牵挂,有时却也是束缚。
那位小姐的功力确实是深不可测,但是,落英阁阁主如此简单地就被一条锁链牵扯,未尝不因为那心间的片刻犹疑吧。
“不过,都说情到深处,恨不得两人变成了一人。”叶若不知何时走到了二人身边,突然笑着道,“他们两这样倒是省了不少事了。”话语中多了些打趣的意味。
离夜抬眸朝向叶若,轻轻地笑了笑,出声吟道,却是一首《我侬词》。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情多处,热如火。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
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离夜说完,悠悠道:“你是想说这个吧。”
此时叶若和璟燚看着离夜的眼神却是有些复杂。
终于,叶若伸手在离夜肩上一拍,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模样。
“残夜公子,麻烦你念情诗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种好像别人欠了你的钱似的语气啊?!”说到后来,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了。
璟燚看着离夜显得有些无奈的脸,笑了笑,没说什么。
似乎不太满意离夜的反应,叶若偏过头,看向璟燚道:“他平时跟你说话也是这副死样子?”
璟燚没说话,只是看着离夜,笑得温柔。
叶若叹息了一声,似乎很无语的模样,眼中的笑意却愈加浓厚了。
“人家两人的事情,怎么可能告诉你这个外人?”清亮的女声。
寻声望去,流影已揭了红盖头,正向着他们走来。
礼成了。
流影原本打趣的目光在接触到那二人依旧是平静安然的面目时,突然有些泄气。
叶若很好心地走到她身边,似乎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道:“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那两个人啊,说好听点儿是沉稳,难听点儿就是脸皮厚。
流影的泄气也只是一刹那,随即便是释然的微笑。
“残夜,今日是我大婚吧?”流影走到离夜身边,笑意盈盈地问道。
离夜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无奈。
“你好像还没有送礼吧?”脸上的笑意愈发地肆意起来。
“流影,”离夜的语气似乎有些叹息,“你想怎么样直说吧。”
流影一脸的神采飞扬,对于离夜的回答看来甚是满意。
“残夜,与我比试一场如何?”
流影此话一出,相比于璟燚的怔然,离夜等人倒是显得很镇静。
“流影,这么多年,你倒真是一点儿没变。”风衍一脸的感慨。
“没办法,”流影粲然一笑,“好不容易逮住他,当然不能就这样放过了。”说着,已经接过仆从取来的宝剑。
叶若看璟燚似乎还有些不解,笑着解释道:“这位流影小姐的心里,小部分是巫月眠,剩下的就只有武功了,真是当之无愧的‘武痴’。”
璟燚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目光却是深锁在离夜身上。
那个流影怎么样都不所谓,他担心的是离夜的身体。
刚要说声阻止,却见离夜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心思一般,转过身来,对着他摆摆手,道:“无妨。”
清冷的话语,仿佛拥有不可思议的魔力,轻轻在耳边响起,让璟燚原本担忧的心情渐渐安定下来。
忧虑依然,却已经平静下来。
既然他说没事,该是没事吧。
流影的长剑古朴雪亮,却是一种并不外露的光芒,仿佛所有的流光就收敛在那一柄长剑之上,并不耀眼,却令人动容。
离夜依旧是一身白色素衣,身后雪发轻束,正在众人猜测离夜是否要空手对敌的时候,只见离夜悠悠只袖中取出一物。
约有一肘长短,看来似乎是仪仗一类的东西,然后众人仍是一惊,只因为那太过熟悉的色彩——那一汪血色的光晕。
样式虽有不同,但看那血色流转,幽光妖异,分明就是当时夜宴之上那一弯血色弓箭。
——四神御。
仿佛为了证实众人所想一般,离夜一手握住一端,那一汪血色渐渐在手中舒展开来,渐成了一柄长剑模样。
流影望着那一弯长剑,眼中的光芒愈加得兴奋起来。
“你能如此相对,我也该是此生无憾了。”似叹息,似感慨,还有跃然面上的喜悦。
光影舒展,当真是一场华丽的表演。
流影长剑青色的流彩在空中勾画出优雅的弧度,剑尖过处,剑气流转成一片恢恢宏网,铺天盖地地覆盖下来。
而那内力浑厚,绵绵悠长。
那翩鸿身影,该是令人惊叹。
璟燚突然明白了巫月眠那般不愿,却仍旧没有离开的另一个原因。
如此武功,逃又能逃到何处?
但是,真正让人惊叹的却并不是流影那出神入化的剑术,而是另一个人。
在场诸人,都不是第一次看见离夜出手,但是,今次看来,震撼依然丝毫不减。
终于开始明了面对云霜时,总感觉到的那微妙的不适。
容貌相似,举止言行亦是仿若一致,却总是有着说不清的,微妙的差异。
象牙塔中的王子,如何能与那君临天下的帝王相提并论?
神情气息依旧是一片平静无波,没有丝毫的改变,然而,至那一片深沉的内敛中不经意间满溢开来的气韵,却能够轻易地勾起人心中最深沉的敬畏。
手中一弯血色流光,流转在空中,一片悦耳的旋律。
海纳百川,俯视众人,确是震撼。
而那不经意间的光芒,却是美丽得令人窒息。
那扑面而来的剑网,不论是多么的天衣无缝,在那血色流光过处,都是一片从容中自然地消散开。
天地终是一汪静谧。
流影回剑入鞘,微微有些喘息,面上微红,眼中依旧是一片喜悦与兴奋。
“谢了。”说得诚然。
离夜轻点了点头,面色如常,呼吸也是平稳,只有额间薄汗流露出些许方才那一场争斗的痕迹。
流影目光越过众人,向那大殿深处望去,笑容一僵,眼眸中似有一点沉郁凝结。
大殿内空旷一片,惟一的艳色似已逝去。
微垂眸,唇角有些苦涩。
终究,还是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