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楚意就跟那蜜蜂掉进了花丛，都不知道该钻进哪朵花里好，她与章骓两人齐头并进，吃喝玩乐，忙的简直停不下来，赵安年安静地跟在身后，在楚意需要付钱的时候乖乖当钱包。
    周围是鼎沸的人生，混合着各种料理的香气，嬉笑打闹的孩子从他身边跑过，后面跟着年轻的父母，脸上是有些焦急与担忧，人间的烟火气从来都是真实而热闹的，赵安年回身望着接踵的人群，夕阳都已落幕，只剩下细微的余光落在遥远的山坳，橙光渐染到漫天的星幕，绀青如海，繁星摇落，在灯光下似是洒下一片星光银屑。
    赵安年是半点心思都不在这些上面，他实在是太在意萧柯了，也害怕自己前面搞得太过，让萧柯因为他的“矫情”而厌烦，跟萧柯彻底掰了，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也不是他闹这场“别扭”想要的结果。
    “安年哥，你在干嘛！快点走啊。”楚意一把拉住赵安年的手腕，拖着他向下一个摊铺迈进。
    早知道就该强硬的拒绝这两人，赵安年重重地叹了口气，小跑着跟上两人的步伐。
    赵安年呼地一声摊在椅子上，对于这两位的体力他实在是甘拜下风，这逛吃逛吃了一路，他俩怎么就还有精力蹦跶，当然也有他熬了一晚上极度疲乏有关系，不过他是打算死也要死在这张椅子上了，说什么也不挪窝！
    “你们爱去哪去哪吧，我反正是不去了。”赵安年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了，面对萧柯他即使三天不睡觉都绝对强撑着精神，面对这两个，爱咋咋地吧，累了。
    “不是吧，这夜生活才开始，你就萎了？”章骓拖开椅子在赵安年身边坐下，对服务员招手：“美女，点单。”
    “不是吧，大哥，你俩吃了一路了，还吃得下？”赵安年简直不可思议，“你是牛胃吗？”
    “拜托，我们也没吃什么好吧，顶多算开胃小菜，再说了，你不是说要请我们吃晚饭的嘛。”楚意摆弄着自己刚买的小物件，对着赵安年俏皮的一笑。
    还没吃什么呢，赵安年鄙视地看着楚意，伸手拿过餐巾纸擦她的嘴：“把你嘴上的油擦干净再说没吃什么吧。”
    “哎呀，我自己来，痛死了。”楚意从赵安年手里抢过纸巾，圆溜溜的大眼睛瞪了赵安年一眼。
    “哎哎哎，别在我面前腻腻歪歪的，这碗狗粮我不干。”章骓已经点好了自己的部分，将点单机递给楚意。
    “就是，就是，大庭广众，恶熏。”楚意接着章骓的话，一起挤兑赵安年。赵安年无语地白了两人一眼，准备说点什么，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他心脏陡然一跳，慌乱地掏出手机看起来——工作上的联系人号码，赵安年原本跳起的心瞬间跌落，他对着两人说道：“小意你帮我点吧，我出去接个电话。”
    “余经理，你好……”
    望着已经走出店门的赵安年，楚意嘟囔着：“好忙啊，休息外也要接工作电话吗？”
    “他好歹也是总经理助理，忙不是肯定的吗，有什么工作外工作内的。”章骓不以为然。“我们忙起来，都回不了家好吗。”
    “……其实，这是违反《劳动法》的。”楚意小声地抗议。
    “资本家才不在乎呢，996都是福报，可巴不得我们007呢。”
    隔着透明的落地窗，赵安年站在一处僻静的路灯下，说着什么，莹白的灯光直直地落在他的头顶，墨黑的头发仿佛也被覆上一层薄薄的霜，遮盖了俊秀的眉眼，赵安年不知什么时候点燃了一根烟，夹在两指之间，烟火在静静地燃烧，烟雾袅袅攀升，光影下的赵安年透着一股陌生的淡漠感，楚意喃喃说道：“总觉得，跟安年哥越来越远了。”
    “这话怎么说，你俩这不是挺好的吗，跟个小情侣似的。”对于楚意突然的感怀，章骓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情侣啦，你不要乱说，会耽误我找男朋友的！”楚意不满地抱怨章骓的胡说八道，然后继续丧丧地说道：“因为，安年哥这次搬家，我找他要磁卡他居然不是那么愿意给我，最后就不情不愿地告诉我密码而已。”
    “啊？”章骓自诩还是很懂女孩子的，但有时候女孩子的小心思他这铁直男还是偶尔不能get。“就因为这个？”
    “什么叫就因为这个？以前他租的房子，钥匙我都会保管一份的，除了他偶尔加班帮忙照顾招财以外，也是为了有个保障的，现在他连钥匙都不愿给我了，就告诉密码，哪天要是改密码了……”后面的话楚意没有说下去，但声音里的委屈，让章骓都从消消乐里抬头。
    “你还知道我瞎说耽误你找男朋友，那你也该知道，你一个小姑娘的保留一个异性家里钥匙，也不太好吧。”
    “但是……”楚意小声地反驳：“知道是知道，就是真的被这么对待还是不舒服嘛。”
    “咋的，那你还想着跟他一辈子？你这么喜欢他啊，那咋不谈恋爱呢，谈好了，别说大门密码了，他银行卡密码都是你的。”章骓的语气虽然不以为意，但是还是觉得这里面有点不地道：“不过也是啊，赵安年这不是不是人吗，忙了就让你照顾猫，然后又想你离他远一点，这是养备胎？”
    “才不是！安年哥就不是这种人，我跟他之间你也不要老是往爱情上带好吗？”
    “噢……”章骓了然道：“是我偏颇了，那敢问，你么这是友情啊，还是亲情啊？或者，你这是做慈善？”
    屋外的赵安年依然跟电话那头说着什么，一时半会是说不完了，楚意端起花茶喝了一口，好好顺一口气免得被章骓气晕：“好啦，阴阳怪气的，其实我以前告白过的，高考结束以后，不过被拒绝了嘛。”
    “嗯哼~我就知道。”章骓消消乐也不玩了，游戏哪有八卦好玩：“所以，你这是退而求其次，既然不能拥有你，就让我以朋友的名义陪伴在你身边吧？这样？”
    “不是。”楚意斩钉截铁的否定，“我才没有那么卑微。”
    “我错了，请原谅我的浅薄与轻浮。”
    楚意没理会章骓毫无歉意的道歉继续说道：“其实，现在说起来，我那也不算喜欢，大概就是青春期对一个好看的异性的朦胧的憧憬吧，毕竟，他真的很帅嘛，符合现在女生喜欢的”清秀型”的审美，性格也很好，又是个学霸，谁不喜欢呢。在我妈妈蛋糕店打工，我家蛋糕店的收入都翻了一番。”
    大概是说道以前的事情，楚意的脸上染上了点点笑意，眼眸晶亮的就如天上的繁星，虽然被当时有好感的异性拒绝了，但显然那段时光是她心里非常美好的回忆：“那个时候他在我妈妈的店里打工，我放学没事就跑店里，嘴上说着帮忙，其实就是想看他，但我当时成绩也不稳定，还一天天的往店铺跑，我妈就很烦我，骂过我好几次，但那时我哪肯听啊，哈哈。”
    “然后呢？”章骓静静地听着楚意的叙述，眼底也早已隐去那些玩闹的笑意，浮现温柔的神采。
    “我妈妈就让我安年再做个兼职，当我的辅导老师，也是想让他多挣点生活费，我高兴死了啊，这不比在店里见到他好啊，那个时候哪怕是学我最讨厌的数学，我都觉得在听天籁，我当时就暗暗下定决心，高考结束我就告白，被拒绝了也要死缠烂打。”
    “那你死缠烂打了没？”
    楚意颓丧地说：“没有，还没施展开就被无情的击败了，虽然预料到会被拒绝，但是我后面准备的那些说辞一句都没说过他，就很气！我当时真的生了好长一段时间闷气的。”
    楚意不是个拘泥于过去耿耿于怀的人，哪怕是在聊着关于自己曾经的感情问题，也没有半点扭捏，对于赵安年的拒绝，对于自己当时喜欢的心情，都是勇敢的直面已对，不会哀戚自怜也不会心怀怨愤，毕竟感情终究不是强求就能如愿的。
    “然而，你最后还是选择了原谅，还跟他继续来往。”章骓重新拿起手机继续没打完的关卡，笑着说道。“然后因为他不希望你继续拿着他家钥匙，黯然神伤，小姑娘啊，你喜欢的有点深啊。”
    “都说了，已经不是喜欢了。”楚意都懒得反驳了。“我后来知道他拒绝了每一爱慕他的人，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因为不喜欢，他就是对任何人都没有那个想法罢了，所以也没什么好执着的了，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再努力都没用。”楚意望着灯光下的赵安年，那一直仿佛染着病态苍白的脸庞在灯光下更显惨淡了，黑发柔顺着贴着鬓角，被眼镜覆盖的双眼永远温静，她叹口气抛去最初的朦胧的爱慕与崇拜心理，她在后来也渐渐了解了赵安年对于感情的敏感与顾虑，大概是十几年的孤身一人，漂泊无依，那些关于生存的压力有让他总是彻夜难眠，他根本就不会去接纳另一个人与他一起走向渺茫的未来吧。
    楚意搅动着杯中的花朵，风干的花骨朵在水中早已绽放开来，花瓣随着水流摇曳，灯光落在水上，如银鱼闪过的磷光。
    这种封闭自己的人啊，连表姐都无法让他敞开心扉接受心理干预，楚意更没有那个把握与勇气让他接纳自己了，所以，她也在自己的怯懦下几番挣扎放弃了。
    “嗯？”章骓不明所以，等着楚意说清楚前面的话什么意思，然而小姑娘明显不想再继续深入诉说了：“安年哥其实心里压力很大很大，所以啊，他开口拒绝了，那就真的没希望了，我也不希望因为我的执着让他压力更大。”楚意两手一摊，做出无所谓的姿势：“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执着的了，对自己不好，对安年哥也不好，强迫别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是最差劲的了，现在这样虽然不是家人但是作为亲密的朋友来说薅着羊毛，挺爽的。”
    章骓嗤笑一声，虽然不明白楚意后面所说的“压力”是什么，但既然对面的小姑娘已经这么坦然，作为个局外人再刨根问底就显得过度了，他只是将菜放进已经沸腾的锅里：“你既然感情都已经这么放得下了，又何必纠结给不给磁卡呢，这不就跟你前面说的自相矛盾了嘛，他是成年男性，你即使是因为家人般的感情，没有其他的意思，但他也有自己的隐私，你难道希望你妈没事就跑你房间吗？”
    楚意沉吟半晌，终是认同的点点头：“也是。”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不是带入女朋友身份，你是带入妈的身份了。”章骓见小姑娘好像认同了他的说法，语气又轻挑了起来。
    “走开啦！”解开心结的楚意面上也没了前面的颓丧，洋溢起轻快的笑。赵安年已经打完电话穿过人行道向这边走来，楚意赶忙对章骓说道：“我跟你说的，你不许跟安年哥说噢，说了你就……”楚意举起自己的拳头，没有半点狠劲的威胁着。
    章骓了然，保证的十分豪爽：“明白！”姐妹”间的秘密！”
    “说什么秘密呢？还姐妹？章骓你变性了？”赵安年拉开椅子坐下，就听到章骓最后一句话，打趣地问道。
    “去去去，姐妹只是代称好吗。”
    “就是，志同道合的友情不需要性别来界定，庸俗。”
    “我看你俩是臭味相同。”火锅的汤底早已沸腾，氤氲着雾气，赵安年的镜片被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他摘掉眼镜，璀如晨星的双眸笑意盈盈。“对了，我们不是说来这里吃”正宗”的日料的吗？怎么来吃火锅了？”
    一张桌子另外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中，良久响起哀嚎：“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