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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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晋与沉畔于巳时左右回到了捕快房,见沉帆一个人孤单地坐在院里拿石子丢树上的乌鸦,便知他没有追回沉焱。但因谢晋已经打算将慕容磊送去他余杭姑妈那里,于是众人依然按照原计划前往余杭,便整顿行囊出发。
谢晋几乎没什么行礼需要准备,她本就是轻装出行,只背了个包袱,于是在其他人都在整理行李的时候,闲来无事便去了偏苑折着纸鹤打发时间。先前本来有个机会可以偷师学艺,没成想还是被沉焱发现了,艺没偷成,反倒被对方羞辱了一顿,她现在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会飞还能变大的纸鹤,算是咒法术的一种,是仙法里的进阶级别秘术。折纸鹤本身没有什么难的,真正难的点在于施术者编了何种咒法让纸鹤膨胀至原本的百倍大,并且真的能够承载重于其本身千倍的压力。她在山上试的那一次,虽说时间仓促之下来不及思考各种细节,所以才折了个呆头鹅出来,飞也飞不动,还得靠人力推动给予助力。可如今时间充裕了,她反复地想,依然没有搞懂沉焱究竟怎么做到的。
得亏他不是凡人,不然有他这样的天才在,哪儿轮得到她修成正果呀。也难怪他年纪轻轻就比他师兄师姐修为更深,即使在修仙这条路上,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天赋要比努力更重要。谢晋丢了一地的失败品,手都要折废了,累趴在桌上,望着竹叶间投下的斑驳碎贡,唉声叹气。
午时二刻,林氏两兄弟特意来为他们几个送行。见到她埋在一堆废纸鹤堆里,林辉还以为这姑娘突然玩兴大发,便也拿了张纸折了青蛙,放在地上,手指一点屁股,“蛙”便往前蹦了一步,窜到她面前。
“谢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院中发呆?我和兄长特意为你们准备了干粮和一些常备的药品,先前已交给了沉公子,希望能帮上你们的忙。”林辉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她跟前。
谢晋收起懒散的状态,端坐起来,对他们的好意表示感谢:“那就多谢二位来为我们送行了。”
这几日几乎日日都能见到林辉,对于他回来送行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对于林权,自那日山上戳破慈文一行人的谎言到现在,才只是第二面。见他面色憔悴,便知他近日为了案情有多费神。
“林捕快有话不妨直说。”见他一直看着自己,谢晋直接问道。
林权的目光闪烁了片刻,不再看她,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我只是疑心病很重,总以为事情还没完。这个案结束的太仓促,几乎没有找到任何直接证据,跟以往的案子都不太一样。我担心你们走了以后……会再出什么事。”
“原是为了这事,你不说我也正有此意。”谢晋郑重其事地将自己新画好的诛妖符赠予对方,交代道:“此符纸,是我师父研究的诛妖符,对付一般的小妖不在话下。日后要是再有邪门的事情发生,你们可自行按照这符纸的样子绘制多枚,贴在任意地方,切记不能碰水和火。”
林权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接下,收好于胸前的衣襟处,眼神顿时坚定了几分,拱手道:“多谢姑娘,你们是江宁的恩人,有生之年若踏足江宁地界,在下都会盛情款待。”
“后会有期。”谢晋颔首。
暖阳辐照大地,秋初的凉风徐徐吹拂着河堤旁的垂柳,一行四人在林氏兄弟的目送下离开,骑马经由江宁沿河小道,出了城界,北上离去。哒哒的马蹄踏在郊外的荒草地上,惊起一阵尘土。待尘土消散,人影与马匹也都不在视野之中。
林权专注地望着远处疾驰而行的身影,许久没有离开。他也许,只是想多看一会儿这些年轻人的身影,羡慕他们在马上驰骋的英姿,也羡慕他们在如此芳华年纪便可以行遍万水千山,领略世间繁华。
“哥,别看了,咱们回去吧。”林辉在一旁提醒道。
林权有些不舍地回头,心事重重地走着,脚上似有千钧重。
身为胞弟的林辉又岂会不知兄长在想什么,他伸展着胳膊,在兄长的肩膀上拍了几下,为他提振精神道:“好啦!当初让你去京城考考武状元,是你自己非要留下来的,怎么,现在后悔了?你要是后悔了,就去骑马追上他们啊。”
“我没有。”林权快速否认:“我只是难得遇到修仙弟子,从前以为这群人不食人间烟火,早已脱离世外。如今接触下来,才知是我见识浅薄了。他们肯冒着性命危险,救江宁于水火,光是这份勇气就已经令人钦佩。”
“不食人间烟火嘛?”林辉的脑海里想起那个红衣小子跟慕容公子在酒楼里划拳喝得一塌糊涂的场面,顿时笑出声来:“你怎么会把他们想得这么神秘的,他们可是很接地气的,我觉得跟我们也没什么分别。只是,直到他们离开,有一个疑问,我都没问出口。”
林权听他如此说,也起了探究之意。
林辉回忆起来与谢晋初见时她说的那番话,如实道来:“你还记得,我们一开始在街上跟谢姑娘遇到的场景吗?当时她说,她是来看亲戚的。可这些天过去了,也不见她找过什么亲戚。我私底下也偷偷查过了,她在江宁明明没有亲戚,为何要那么说?”
这一段的记忆,经林辉的提醒,林权也记了起来。他还记得,当时她说以前的江宁晚上没有这么冷清。那个时候,他当真以为她之前来过。可她若是真来过,他又岂会毫无印象。要知道,每一个来江宁的外地人,都逃不过巡逻的捕快眼睛。
“她似乎撒谎了。但是,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撒谎。这究竟有什么意义?我一直想问,又怕她被我戳破了会不好意思,这才忍着没问。毕竟,虽是谎言,却也没给我们带来什么损失。”
“算了,别去想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事情已经过去了。”林权已无意再去追究,手却不自觉地探及胸前那枚符纸,顿觉一片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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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啊啊啊啊嚏!”骑在马上,谢晋不停地打着喷嚏,引得她身下的马仿佛遭了她的传染一般,也跟着打了好几个响鼻。
是不是有人在背后骂她了,怎么这么邪门。她掏出手绢擦了擦鼻子,被马儿猛地一颠,又是一阵反胃。
看右前方,是沉苏在马上衣袂飘然的仙姿卓影。她骑马时,风吹起她的衣裙和秀发,纤细的腰肢仿佛盈盈一握便能抱住,光是一个背影就让人浮想联翩。同样是骑马,美人骑马就是惊鸿一般令人移不开眼,引得身后狂蜂浪蝶追逐千里。不像谢晋,跟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此刻,一抹金黄色的“狂蜂浪蝶”正紧紧地追在惊鸿身旁,向她输出着各种又土又涩表白心意、赞誉对方容貌的词句,惹得她不好当面发作只想快马加鞭甩开他。可她越是逃,他便越是追,她逃,他追,他追,她逃,反反复复,无穷尽也。
再看左前方,是清风明月一般的谪仙子,他虽平时文质彬彬像个久居内阁的公子,与骑射游猎一类的事应是毫无关系,可眼下骑在马上也是半点不缺男儿风范。飞鸿宫大师兄行走在外,那可是得给门派长脸的,一个人长得如此秀美,在师尊心中分量重也是自然的。那矫若游龙的身影,不知要成了多少姑娘的深闺梦里人,就连男子看了也会忍不住嫉妒。
谢晋不比他们悠闲,她是几个人里面骑术最差的,必须时刻绷紧精神,一刻也不能放松,才能跟紧他们。不然这胯下的马儿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见你慌了它反倒要调皮捣乱了。只有马背上的人有足够的气势和能力驾驭它,它才会心甘情愿地臣服。
她一面欣赏着右前方话本子一样的戏码,偶尔傻笑几声,一面又时不时看向沉畔回首望着她的温柔眼神,想着要是身为凡人的每一天都这么无忧无虑可就好了。
沉帆策马来到她身边,围着她转了几圈,评价道:“马马虎虎,虽然算不上游刃有余,但也基本掌控得益。想不到谢师妹一个闺阁千金,竟也能骑得来马。”
谢晋没有在意他称呼上的变化,只是面上冷笑,心里却不免腹诽:那是他没看见她第一天骑马的样子,也不知道他那个师兄以前怎么欺负她的。她成长的再慢点,只怕是已经追不上他们了。成长的飞速进步,那都是外界“压力”推动的。要是可以选择,她也不想被动成长啊。
“过了前面的那个山头,我们就找个客栈休息一下吧,今日约莫着走了也有百里了。”沉畔抬手,指着远处一个弧形的光秃秃的山脉对众人讲道。
大家都无异议。谢晋骑马也骑累了,索性放缓了速度,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反正也跟不丢。
沉帆以往都喜欢黏着他师兄师姐,今日却转了性子一直待在她身旁,神神秘秘地看着她,冷不丁问出一句:“你怎么样,还好吧?”
不知他又在搞什么把戏,谢晋歪头看向他,反问道:“我没事啊,为什么这么问?”
沉帆目光转向前面的两人,似是有些不放心,双腿一夹马肚,离她更近了,几乎是要跨坐过来跟她同乘一马:“你的未婚夫似乎对我师姐很感兴趣。你不要难过,毕竟师姐那样的大美人,男人很难不动心的。”
这小子这是在安慰她?谢晋头冒冷汗,心道他哪儿看出来她不高兴了,她明明好得很。这个误会需要尽快找个机会解释清楚,否则简直成了她的心病。
“之前我俩喝酒划拳,他就一直跟我打听师姐的事情。我当时醉了呀,也没觉得奇怪。事后才想到不对劲。因为你们两个不是才刚在一起吗?他怎么又盯上我师姐了?不过依我多年的观察,师姐的心里应该只有师兄。所以慕容磊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他的声音小如蚊蚋,几乎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
“其实这是个误会,我跟慕容磊之间……没有你想的那些。”谢晋受不了他老念叨,索性坦白了:“所以,他对谁感兴趣,亦或是想要追求何人,都与我没有关系。”
“真的?”沉帆似乎不信。
这种不信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谢晋有些无语,她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有必要吗。“我对天发誓,所言句句属实,如若不然,就让我天打雷劈。”
一个毒誓总够了吧。既然之前的玩笑开过头了,引起了别人对她的信任危机。那便以毒攻毒,直接用毒誓把信任再赢回来好了。她想,无论如何说出了这种话,应该没有人再不相信了。
怎料,沉帆看着她如此认真地样子,居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许是肚子疼了,便捂着肚子趴在马背上,笑出了泪:“我其实早就知道你们俩没什么关系了。划拳喝酒那次,慕容磊就全都跟我坦白了。我只是觉得你们俩开这么个玩笑,拿大家当猴子耍,未免有些不地道,所以也来耍耍你。”
谢晋斜了他一眼,无语扶额。行,真是好小子,走了一个沉焱,他又冒出来,飞鸿宫的弟子还真是“有仇必报”。有这样孩子心性的小子在,未来路上,她是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