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宋河的模样，只听着他低沉的声音，田清源却听出了几分温柔的味道，更有种被他照顾的感觉。他心中懊恼，明明自己比他大才对，却处处被他照顾。
    这泉确实不深，只有两人多高。脚下有些软，踩上去还有轻微的咔嚓声，应该是掉落的树叶，并不很厚，因为这山上树木太少了。入目所及，只看到了泉边的那棵柳树，再没有别的树木了。
    田清源往后稍微退了一步，轻声道：“我没事儿，你呢？你的背撞到了墙上，疼吗？”
    “还好……”宋河刚才没觉得，此时田清源提起来，才察觉自己身后的泉壁有些异样。
    他放开田清源，“清源，我觉得这泉中有古怪，我打着火折子，咱们看看。”
    “好。”
    宋河打着了火折子，点燃了一只细细的蜡烛。
    蜡烛的光跳跃着，瞬间让泉下明亮起来。宋河和田清源变成并肩而站，一齐观察起柳叶泉里的状况。
    柳叶泉中的空间细长狭窄，周围都是石壁。但在他们面前的石壁上，却有一个椭圆形的石洞。石洞高于泉底，差不多在宋河膝盖的位置，洞口十分圆滑，有水流淌过的痕迹。宋河的背刚才就是撞在了这洞口，所以感觉出了异样。
    宋河迟疑道：“这……这柳叶泉还有上游？”
    田清源心里是既惊又喜，看来这柳叶泉中真的有秘密。
    “我们赶紧进去看看。”
    “进去看看？”
    “是啊！既然已经来了，难道要半途而废吗？”
    田清源说完就要往洞里钻，却被宋河一把抓住了。
    “先别！”
    田清源回头看他，以为他不敢进，宋河却松开手说：“你、你先喝点儿水。”
    田清源笑起来，听话的从怀里掏出瓷瓶，喝了好几口水。
    他把瓷瓶装进怀里，笑道：“我喝好了，咱们走吧！”
    宋河把目光从他嫣红润泽的唇上移开，道：“好。我在前面，你跟着我。”
    田清源也不跟他争，“你小心些。”
    洞口只有半人多高，宋河手脚并用，爬了进去。
    进去之后，宋河勉强蹲起身子。洞里很窄，只能一个人通过。
    他回不了头，但不忘提醒田清源，“清源弯腰，不要碰了头。”
    田清源答应着，也爬进了洞口。
    两人蹲着身子艰难前行。好在两人都是半大小子，相对于成年人来说，个子矮，身材也瘦削，能勉强通过。
    宋河拿着蜡烛走在前面，走的很慢。这个通道很平滑，脚下也干干净净的，不像是被人凿开的，反而像是水流形成的。但一路上很干爽，没有一丝水迹。
    “这里会通到哪儿去呢？”
    两人都猜不到，只是无声的往前走着。
    走了几十步，宋河突然住了脚。
    他低声道：“清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田清源也站住了，屏住呼吸静静的聆听。
    没有了两人细细簌簌的脚步声，宋河也放轻了呼吸，狭窄的空间里顿时静谧起来。
    宋河无法转身，只能默默的等待。
    “滴答，滴答……”
    他看不到田清源的神情，但听到了他压抑着惊喜的声音，“宋河，我、我好像听到了水的声音。”
    宋河无声的裂开嘴，小声道：“是水声，我们快点儿过去！”
    又走了几步，拐了个弯，面前豁然开朗，空间突然宽敞起来。宋河和田清源往前一步，直起了身子，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水声更加清晰，“滴答滴答”，隐隐的似有回声。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往前看去，只见正对着他们的，是一块平滑干净的石壁，石壁上似乎隐隐画有图案。
    宋河举起手里的蜡烛往前几步，空间里顿时明亮了起来。
    “水！”
    宋河顺着田清源手指的方向看去，右边的石壁上突出一块岩石，水就是从那岩石的凹陷处滴下来的。
    “滴答、滴答。”
    水滴半天才滴下一滴，小小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
    田清源的目光痴痴落在那水滴上，脸上现出一种痛惜之色。
    宋河不忍心打扰他，举着蜡烛到了那块突出的岩石下面。地面是稍微倾斜的，水滴滴下来，摔了个四分五裂，然后缓缓往前流，在不远处拐了个弯，形成一个小水湾，再往前，水道稍微抬高，又拐了一个弯，到了自己脚下。只是水太少，在水湾处便停滞了，都汇不成一湾水，只在水湾底部有些湿意罢了。
    宋河往后退了两步，重新打量石壁，入目粗糙凌乱的线条，像是个图案，又看不出是什么，不知道是自然形成的还是有人刻意雕凿的。
    他又走近滴水的岩石，岩石上也有线条，岩石的形状好像……
    宋河突然意识到什么，往后退了一步，把蜡烛往前举起……原来是这样！
    “清源，你过来看。”
    田清源沉浸在一股悲凉之中，自己孤身一人回来这陌生的故乡，原本想着父亲让自己回来，定然是有原因，或许可以治好自己的病，或许可以让自己守着祖田度日。可没想到，柳叶泉干了，佃户离去，而自己的病……他孤注一掷，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只觉得身体中一股燥热袭来，像是要把他烤干了。
    宋河喊了田清源一声，见他没有动静，转头看时，却见他身体摇晃，像是马上就要摔倒了。
    他几步上前，一把把他搂在了怀里。
    “清源，你怎么样？”
    他扶着田清源的身子慢慢坐到地上，把手里的蜡烛放下，才把手轻轻覆上了田清源的额头。入手温热干燥，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放下些心来。
    “清源，要喝水吗？”
    田清源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好。”
    宋河从田清源的怀里摸出瓷瓶，放到了他的嘴边。
    田清源喝了几口水，脸上虽然依然苍白，眼中却恢复了几分清明。
    “我没事儿了。”
    他轻轻挣开宋河的怀抱，坐直了身子。
    宋河没有在意他的疏离，晃了晃手里的瓶子，懊恼道：“又没有水了！我该给你把瓷瓶灌满水再下来的。”
    田清源勉强笑笑：“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身体……”
    宋河听出他声音里的沮丧懊恼，心疼不已。
    他又晃了晃瓶子，突然听到水滴的声音，眼睛一亮。
    “清源，你不用慌。这里不就有水吗？我先接一点儿，你凑合着喝。”
    他已经忘了田清源要喝雨水了，起身走到了那块岩石面前，把瓶子放在了滴水的位置。
    田清源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没有阻止宋河，是怕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宋河看着水滴正好滴进瓶子里，露出得意的笑容，看向田清源。他没看到，那水滴滴到瓷瓶里之后，滴水的速度比刚才快了很多。
    田清源已经站了起来，跟刚才宋河一样，举着蜡烛看着墙上的图案。
    等看清楚了，他也露出了跟宋河刚才相同的表情。好半天，他才恍然道：“宋河，这石壁上画的居然是一条龙。这突出的岩石是龙头，而滴水的位置，就是龙的嘴。”
    “你也看出来了？”
    宋河欣喜的走到田清源身边，看着面前的石壁。
    “清源，你说这泉水……”
    下面的话他不知道怎么说了，他想说这泉真神奇，可看着眼前这情形，这泉还会复涌吗？
    田清源心里乱的很，他终于进了这泉中，找到了泉水的源头，可这水……他看着水滴滴答滴答，滴进了瓷瓶里。
    他走过去，拿起瓷瓶晃了晃，这一会儿的功夫，瓷瓶里的水也没超过半瓶。他脸上现出苦笑，要让这样的水流养活整个田家山，只能是痴心妄想。
    他要把水倒掉，却又不舍得。这总是自己辛苦一趟才得来的呀！
    他把瓷瓶的塞子塞上，放到怀里。
    转身对宋河道：“我们回去吧！”
    “啊？这就走了吗？”
    宋河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如此神秘，定然有什么秘密，应该再多看看。但田清源抬脚往外走了，他只能跟上。
    他知道田清源心情不好，想要安慰他却觉得说什么都干巴巴的，因此不敢随便开口，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回去的路总是比去的时候快，蜡烛的火焰突然跳动，往前方倾斜，他知道前面到了柳叶泉底了。
    宋河见他停住，知道是到了地方，“清源，你把蜡烛给我，先跳下去，小心些。”
    “好。”
    田清源转不了身，胳膊往后伸，把蜡烛交给了宋河。自己小心的扶着洞口，跳了下去。
    宋河见他跳下去了，道：“你往后站，我也下去。”
    两人都到了泉中，宋河看到垂在泉中的麻绳，攥在手里，把蜡烛交给了田清源。
    “清源，我先爬上去，你再上。”
    “好。”
    田清源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跟宋河争，看着他双手抓住绳子，用力攥紧，双脚蹬着泉壁，动作十分利落，只一会儿功夫，就看不到了他的身影了。
    宋河一只胳膊攀上石头，一个用力就翻了上去。宋河躺在大石头上，只觉得正午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是那么暖和。
    他回身朝柳叶泉中喊道：“清源，你把绳子绑在腰上，双手攥紧绳子，我拽你上来！”
    田清源答应了一声，把蜡烛熄了，放进怀里，按照宋河的话把绳子绑在自己腰上，攥紧了绳子。
    宋河见外面的绳子绷直了，知道田清源已经准备好了，双手攥住绳子，用力的往上拖拽。田清源很紧张，但不担心，他确定宋河能把自己拉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