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三章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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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白若蘅便出门去采草药,林霄独自卧床,依然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正迷迷糊糊地睡着,突然听见门口有阵犹豫徘徊的脚步声。以为是若蘅,他眼睛也没睁,只喊道:“我醒了,你进来啊!”
那人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一直走到林霄床前,站住。
“傻愣着干嘛?我都这么趴一晚上了,腰都要断掉了,你给我揉揉啊!”林霄撒娇道、
一双柔软的手放在了他腰上,手法轻柔中含着力道,林霄却没有想到若蘅还有这么好的手法,转过脸来,眼睛一睁,“啊!”地一声大叫。
那人也跟着“啊!”地叫了起来。
两个男人的啊啊声便在这洞里回响起来。
“孟,孟公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林霄揉揉眼睛,没错,如假包换的孟子珏。
孟子珏傻傻地看着他:“林公子,你不知道是我呀?”
“我眼睛都没睁开,怎么能知道是你?”
“那你还和我说话?你这是怎么了?”
林霄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撅腚趴着,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连忙把被子网上一拉,被子一碰身体,他“嘶!”地喊了一声。
“公子身上有伤,不要碰到为好。”孟子珏好心提醒道,“你这是怎么受的伤?”
林霄也顾不得疼,咬着牙把自己裹了起来,赶紧转换话题:“你不是被困在那个坑里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哎呦!”孟子珏长叹一声,就在林霄身边坐了下来,“那日我醒过来,天崩地裂,你们都不见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以为自己得死在此地了,幸好紫绫罗来了。”
“紫绫罗?”
“她说是有人给他发了灵传,对了,还给我留了一把萧。”
林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果然是苏道杰,一切他都设计好了,那把萧是他师傅留下来的。后来呢?你们也从那个洞里掉出来的?”
“洞?哪里有洞啊?只是那把萧是把宝萧,紫绫罗一吹空中就出现了一片光晕,不停地转啊转啊转得我眼睛都花了,不知道怎么的转换时空了。这一路不知道吹了多少次,我已经今夕不知是何年了。”孟子珏叹了一口气,“我只想回江城去,但是紫绫罗寻找鬼灵不肯回,我只好和她一路走。她成天飞来飞去的,我赶不上也帮不上忙,正好路过此地,我看这一片都穷山恶水,唯有这里风景独好,结果我走着走着迷了路,看见一条小河,顺着河走,便来到此处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孟子珏生怕自己走丢了回不去,看到林霄,这算是找到主了,一脸欣慰。
林霄的心情却好不起来:“那紫绫罗人呢?”
“她说测到鬼灵的气息,上另一边去了,不愿意我跟着也是怕碍事吧!”
“另一边?哪一边?”林霄急了。
孟子珏哆哆嗦嗦说不清:“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地方,一条岔路口,往这边就到了这里,她去另一边了。”
林霄看他这傻瓜样想打人:“你不是跟着她吗?你要没撞见我,都不知道上哪里去找?”
孟子珏这才一拍脑门:“她说那个地方叫……桃花谷!”
林霄翻身起床,不小心又碰到了受伤的屁股,失去平衡,啪叽一声跌了下来。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两三下穿好衣服,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走走走,我们去桃花谷找人去!”
桃花谷旁的一片荒地上,站着一位衣决飘飘的秀美女子,手执一把洞箫,吹出的曲子诡谲华丽,动人心魄,她身上那些轻曼的绸带也似乎顿时有了生命力,在空中飞扬舞动。这样的曲子,常人听起来只觉得震撼,可对淼音来说,却是一首绝命曲。洞箫的声音如同千万只看不清的手,缠着他,按住他,让他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身上的灵气一点一点消散,身体也开始一点一点变得透明。
一条看不见的银丝不知道从哪里飞了出来,苏道杰手一伸一拉,生生把洞箫从紫绫罗手中夺了过去,另一只手一挥,手起剑落,紫绫罗来不及抢夺,那只萧居然被劈成了两半,掉在了地上:“我把萧留给你,是用来救人,不是杀人的。”苏道杰说。
“又是你?怎么哪里都有你?他是你什么人?为什么多管闲事?”紫绫罗怒道,看了一眼淼音,即便洞箫被毁,他的身体也已经变成了半透明,去地狱只是时间问题。
“我倒想问问你,他和你有什么冤仇,为什么紧追不舍?”
“难道你不清楚吗?找到宝萧朱雀,寻青龙山,送鬼灵入地狱,难道不是你师傅临死前对你的交代吗?”
“她只交代我寻青龙山,却没说要送鬼灵入地狱。”苏道杰说,“你就因为令师一句话追到此地,难道对事情的前言后果真的一点也不关心?你既然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也一定想起不少的往事吧!”
紫绫罗轻轻摇头:“往事?我只记得我出生孤苦,从小受尽折磨,被江夫人每日灌药放血,从孟府里逃出来,无处可去,师傅对我视若己出,他要我做什么,一句话就够了,不管是对是错都不重要。”
苏道杰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你从小受了很多苦,难道这一辈子都只记得你一个人的苦和恩,却不问世间正邪黑白了吗?”
“送鬼王入地狱本是大功德。”紫绫罗吐出几个字来。
“说起来无懈可击,当年你我如何身死,你可还记得?”
紫绫罗并不愿去想前世的事情,别过脸去。
“你不记得,我来提醒你。”苏道杰说,“当年你,我,青蛟,各镇压一方恶鬼,青蛟镇压的水鬼意外被杀,为他喜欢的人顶罪,他自己从万人膜拜的青龙神变成了恶龙,青龙潭也改名为黑龙潭。我们一起去看他,于心不忍,向紫衣尊求情,紫衣尊大怒,罚你我各一百鞭,倒吊在万魂山下,当年有一个凡间的天眼小童,他能看见你,日日为你送水,日久天长生了情意。你始知人间情为何物…。。”
“别说了!”紫绫罗喝道。
“我就要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所以你也不忍心看青蛟和淼音的那样结束,我们一起用自己的元神保住了两人的记忆,你都忘记了吗?”
紫绫罗的嘴角轻轻抽了一下:“我宁愿当年没有这么做。”
“我也宁愿如此!”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紫绫罗说,“那是前世,这一世我只记得师傅对我好,他让我送鬼王入地狱,我便送他入地狱。”
“过去未去。”苏道杰轻轻摇头,“当年那个为你的送水的小童,生生世世都在你身边,哪怕他胆小懦弱,危急时刻却也不惜为你而死,这些年他跟在你身边,人家的真心你一点也看不出来吗?”
紫绫罗一怔。
是他?她从来没有在意过。小时候,作为江夫人的养女,她受够了白眼和欺负,好像只有他对自己好,但是她没有在意,因为他和那两个哥哥一样是大夫人的亲生儿子,娇生惯养,她恨。
后来路上偶遇,知道她有体寒之症,夜夜以体温暖她,日日为她采寻草药,却不敢有一丝非分之想,她只觉得他傻。
之后她对他割肤换脸,各种吆喝指使,他却没有一丝半点怨言。她只认为他是窝囊废。
他是胆小懦弱,可那日鬼灵面前,却愿意用生命换她。
紫绫罗低下头,看了看瘫倒在地上的淼音,幽幽地说:“白虎君,你为什么总是晚来一步?虽然你劈开了我的宝萧,但淼音已经完了,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说完,黯然离去。
苏道杰走过去,轻轻扶起了淼音:“还有七天时间,我再想办法。”
淼音却轻轻摇了摇头:“我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你宁愿牺牲自己的真神之体,保全我和青蛟的记忆,而我去寻回灵珠,若再见到青蛟绝不伤害他。”
苏道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白虎君当年真是任性,就那么头也不回地去做凡人,把以前的事情全忘了。”淼音继续说,“我等了很多年,过去的事情,没有人能想起来。”
“对不起。紫绫罗说得对,我干什么都晚一步,一步之晚,天差地别,越是想要弥补,越是坏事。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用了,我答应过你,不伤害青蛟。现在他有喜欢的人,那人容不下我,真要和我同归于尽,真的都灰飞烟灭了,伤心的是青蛟。地狱本来就是属于鬼王的地方。”淼音轻声说,“这样对谁都是最好的。”
苏道杰使劲摇了摇头:“淼音,七天,再给我一次机会。”
淼音嘴角一扬,轻轻笑了笑:“谢谢你,白虎君,把我和青蛟推进这个冥幻之境,能和他在一起,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淼音躺在苏道杰的怀里,只看着他的脸,苏道杰也只看着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林霄已经慢慢地走到了他们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