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天下棋局  004 讨一碗酒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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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安之?”华服的公子大马金刀的坐在软榻上,手臂支着脑袋,轻轻眯起了眼睛,嘴里吐出三个字来后,轻笑了一下,“倒是有意思,你们诺大一个陈家,顶风光的名门望族,怎地连些安置灾民的财银都不拿出来,还要去求一个商人?”
    对坐的陈有瑜苦笑,他提起茶壶,撩袖为那公子倒茶,“殿下有所不知,莫看陈家表面风光,其实内里腐败得厉害。如今大祁正行奢侈之风,陈家子弟不学无术,整日想着如何奢侈享乐。纵马声色他们拿得出财银来,但若是说要安顿灾民,便是一文钱都没有。”
    华服公子拿起了手边的杯子,也不喝,只拿在手里轻晃,茶叶在翻腾的茶水中沉沉浮浮,甚至有几滴溅出来,落到握杯的手上,他挑起了唇,道:“如今的大祁,可不止是你陈家如此……名门望族,皇亲国戚,呵。”
    “殿下?”陈有瑜颇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公子。
    确实是该惊讶,姜束此人,从不论时事。
    姜束目光轻轻掠过他的脸,笑了一声,说起了另一码事,“陈兄,你可知姜原要来南郡?”
    “太子殿下?”陈有瑜皱起了眉头,“武陵郡灾情尚未有起色,这个关头太子殿下不在武陵郡治灾,来南郡做什么?”
    姜束将案前的茶盏推开,抬臂倾身压在桌案上,低声说:“这就得问问,那天下第一大商,想要干什么了?”
    “殿下的意思是,太子此番前来,与薛怀有关?”
    姜束面上带笑,坐直了身子,“陈有瑜啊陈有瑜,枉长了一幅聪明面孔,却连现下的局势都看不分明……若是存疑,何不去问问你那心善的大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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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太子已经到了南郡。”
    薛怀拿着剪子修剪着窗前的盆栽,闻言心不在焉的应道:“竟亲自来了,想来这太子殿下,属实是缺银缺得厉害。让展睿备好银两。”
    展和道:“备多少?”
    薛怀剪下一枝碍眼的枝杈,随手扔在一边,“五千两。”
    展和瞪大了眼睛,心疼得不行,声音都提高了,“五千两啊公子!太多了吧!”
    他喊完,却不见薛怀应声,便颇为无趣的砸了砸嘴,一脸痛色。
    薛怀看了一会儿自己剪好的盆栽,刚放下剪子,一边的侍女便端着温水走过来了。他便一边洗手,一边说道:“若无事,便去帮展睿点点银两,想那太子殿下,明日便要上门了。”
    展和拜退,刚退出几步,又旋身走了上来。
    “公子,还有一事。前日得到消息,祁安王游历,前日在南郡府落脚。”
    干巾掉进了水盆里,发出一声清响,薛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恍惚,他看着水盆里满满浸湿的干巾,半晌轻声喃语:
    “是吗?他来了啊。”
    ——
    姜原来得很快,并且相谈甚欢。
    都是为银子。
    一个要借银,一个要散财,可不就得宾主尽欢吗?
    薛怀将姜原送出二门便止了步子。
    按礼,姜原是太子,薛怀送便该送出大门外。但姜原有求于人,又拿了银子,对这等虚礼便没那么介意了,出了二门便让薛怀止步。
    薛怀身穿青绿色的宽袖长袍,站在门廊处目送姜原远去,等姜原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转角,他才收回视线。
    展和在他身后,拿了薄披风为他披上,现已到了十一月下旬,常人单衣也受得住的寒凉,公子却不一定能受住。
    薛怀伸手拉了一下披风,蓦然听到一声长啸。
    其音悠远清厉,刺人耳膜,犹如龙吟凤鸣。
    他顺着披风的边缘慢慢下捋的手微微一顿,抬眼寻声四顾。
    终是在瓦房顶上停了视线,瞧见了那长啸之人。
    那人斜坐在青灰色的房梁之上,身上着了红料银线的宽袍长衣,那衣襟半开,露出小半胸膛,一头鸦青色的长发用一截红色发带捆住,落在身后。
    青灰的瓦映极了这艳色的人。
    皮相自是好皮相,输不了薛怀半分。
    只是薛怀像那深冬落于寒山之上的积雪,那人更像是仲春杀遍百花的牡丹。
    那艳色的“牡丹”将双手放在唇上,两颊鼓起,目视远方,清啸就从他的手口之间起,不知在何处终。
    薛怀想,那尖锐的啸声恐是比他的目光到处更要悠远。
    展和动了动身,是要上前去喝止。薛怀伸手挡住了他,仰头痴痴地看着那房上之人,唇畔轻轻泛起浅笑,他轻声问,“好听吗?”
    问的是展和,展和便认真去听那长啸,片刻,皱着脸摇了摇头。
    太过尖锐了,刺破耳朵入到脑子里,让人觉得不适。
    那梁上的红衣“牡丹”放下手,垂眸朝这处看过来。手放下,啸声的源头便断了,可那余音却还在耳边,脑中萦绕,竟久久不息。
    薛怀的浅淡的瞳孔对上那人的眼睛,藏在披风中的左手微微收紧,两人隔空对视了许久,薛怀才率先发声。
    “这位侠士,可是来拜访薛怀?”
    “拜访?哈。”那被叫侠士的“牡丹”短笑一声,衣衫微响,人便翻身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他一边拍着衣衫上的灰尘,一边朝薛怀走过来,“我不过是想来瞧瞧这声名远扬的天下第一大商人,长成个什么样子。”
    这话说的就不礼貌了,仿佛薛怀是个任人观赏的货品。
    展和气急,呛声道:“哪里来的狂妄之徒,竟如此无理!”
    “展和。”薛怀微微皱了眉,语气不重,“多话。”
    闻言,展和往后退了一步,垂头不语了。
    那侠士倒是不在意,大笑道:“既是狂妄之徒,自然该办无理之事。”
    “家奴无知,侠士勿怪。”薛怀微微颔首替展和告了罪,再抬头,问道,“侠士为看薛怀而来,可看出什么来了?”
    “与我所想,大相径庭。”侠士的视线落在薛怀的身上,细细打量,“我本以为,天下商人,模样相似,大都一身铜臭,满腹油肠,应是难看得紧。却不想这商贾之首却是个容貌清隽,身娇体弱的病秧子。薛阿郎看起来不像个商贾,倒像个士人。”
    薛怀浅笑,“谁定商贾该长成什么模样,谁又定士人应是如何?侠士未曾见过薛怀一般的商人,可曾见过商人一般的士族呢?”
    那侠士盯了他一会儿,蓦然大笑出声,待笑够了才说:“薛安之,当真有趣。在下姜束,此番上门,讨一碗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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