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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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凄美的不是报仇雪恨,而是遗憾。最凄美的爱,不必呼天抢地,只是相顾无言。失望,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因为有所期待,才会失望。遗憾,也是一种幸福。因为还有令你遗憾的事情。
回到家,他已经在了。“今天这么早?”我惯性的问道,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任何情绪。
“晚上有个酒会,你准备一下。”他淡然的道,拿过我手上拎着的东西,径直走向厨房,放进冰箱里。
看着他一系列动作,我莫名的叹了口气。我和他之间,除了表现在两人相敬如宾外,还有重要的一面,就是要在事业上互助。古人把妻子称作“内助”就是这个道理。
这些年,我俨然已习惯参加这种商业应酬,即使心里有多么不痛快,也麻木了。作为他法律上的妻子,这是我的义务。
我挽着欧阳诺的手臂跨进大堂,立马有熟识的人过来打招呼。有寒暄的,有拉关系的,也有缝虚拍马的。
他都一一应对,礼貌而疏远。我只要挂着招牌式的微笑就好。在人前,我必定要给足他面子,做个称职的欧阳太太。
“阿诺,好久不见。”一个爽朗的男声打断了这不知有多少真情的“见面会”。那些人很识趣的走开了。
欧阳诺显然很兴奋,拉着我走过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说完还来了个哥们式的拥抱。
我很疑惑,难得看他这么热情,这人不会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正当我浮想联翩时,那人盯着我不解的问:“这位是?”
“我家黄脸婆。”他拥着我的腰回答道。我一颤,心里还是有些悸动。
“你小子,结婚都不说一下,不够意思!”
“你在国外那么久,这不联系不到你吗!”
这两人在一旁情绪激昂的进行着认友大会,完全把我晾在一边,搞得我一头雾水。我也未打招呼,我素来不主动,况且对自身认识清楚,范不着去招惹这种人上人。
最后那所谓欧阳诺的哥们终于注意到我的存在,大方的伸出手,“你好,我叫江浩,跟阿诺是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
“你好!我是曲子希。”我也礼貌的伸出手,算是打过招呼。
之后,欧阳诺就被他拉走,说是去见以前的一些朋友,还埋怨他结婚这么大的事居然不报,非得让欧阳诺好好在请一次客。欧阳诺笑着应允了。我在心里冷笑,要是他们知道我跟欧阳诺婚姻的实质,还会不会这么高兴。
他本来也叫我一起过去,无非是一些他们圈子里经常走动的朋友。我笑着推托了,说是去找阿言。心里明白,我去纯属当摆设,插不进一句话。
他也不勉强,我算是舒了一口气,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
可老天还是不放过我,一群贵妇如排山倒海之势拥过来,围着我唧唧喳喳的。她们也都是认识我的,我又不好把不满表现的太明显,只能打起精神应付着。
她们的话题永远离不开男人,金钱,名誉云云。我很乏味,正想找个理由脱身,一个贵妇问住了我,“欧阳太太,你是用什么手段把你们家先生看牢的?以前诺少在风月场所也算是佼佼者,在我们这个圈子出名的不得了。”
别看她笑着问我,我敢断定那张笑脸之下指不定要看我怎么出丑呢!这女人,关她什么事,管不住自己的老公,就拿我开唰,感情她不会是以前暗恋过欧阳诺,然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现在找着个机会伺机报复吧!
女人心,还真是海底针。看着一帮贵妇一下子都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我也不是吃素的,两年的时间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也没那么好欺负。
我也皮笑肉不笑的迎向她挑衅的目光,洋洋得意地说:“那是以前的事,我们家阿诺遇到我之后,是秤砣铁了心的对我好,改性不说,完全是五好丈夫。俗话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这可一点也不假,我家欧阳诺的胃被我收的服服帖帖。所以你抓不住一个男人的心就不要说他花心。”以一句结束语总结我的驭夫守则,她们看着我一愣一愣的,刚才想让我下不了台的贵妇更是气的七窍生烟,现在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她老公正跟一个电影明星打的火热。想找我晦气,也得惦惦自己的斤两,我已不是两年前的曲子希了。要说这个圈子说大也不大,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传的沸沸扬扬,幸好欧阳诺在外面的事还算处理的利落,我可不想因为他金屋藏娇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逞一时口舌之快后,我的心蔓延着无边的苦涩,曾几何时,我不得不跟这群表面光鲜,内心可怜的女人打交道,好像我俨然成为了其中的一份子,已融入,要跨出谈何容易。
我自己也不过是个悲哀的女人。没来由的,我噗嗤笑,很勉强,很苦涩。
“嫂子,原来你在这,让我好找。大哥正找你呢!”阿言及时出现,拯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礼貌的告辞离去,看她们一脸羡慕的表情,她们肯定以为欧阳诺如何如何重视我,连这一会儿不见就急着来找,一副离不开我的样子。我哭笑不得。
我们俩从新找了个角落坐下,还好,这里还算安静。
“嫂子,要怎么谢我?”她一脸孩子相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自从珂黎走了以后,我跟她相处的时间慢慢增多,虽然说她跟欧阳诺是两兄妹,欧阳诺那厮哪里会像她这般热情直爽,却又坦荡的。所以她是可爱的。
在她面前,我异常轻松。“你说呢?”这鬼精灵肯定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你跟阿阳以前是同学,跟我说说他高中时候的事嘛,我想多了解他一点,他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她的眼神逐渐暗淡,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面临把握不住的爱情的女子都会有这样的感受,浓得化不开的苦涩和悲哀在心里酝酿,再由心脏通过血液把这感受输送到身体每个角落里。
我的心里也不好受,蒲阳还在怨我吗?这些年,即使我们在公众场合见面也只是礼貌性的打声招呼就像陌生人一样擦身而过。谁说的做不成情人也可以做朋友,我想我们应该都没到那境界。尴尬这东西一直存在于我们中间。
我很愧疚,一直没跟阿言说我和蒲阳曾经的种种。但我想不说也是好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又何必增添彼此的困扰呢!
“你放心,他在高中时期纯良的很,你们都订婚了,凡是看开点,相处不就是要相互体谅才能长久吗!”我忙安慰道,看她眼神又明亮起来,我的心里也舒服多了。
“嫂子,那你跟大哥也是这样吗?”
这丫头,又把话题扔给我。我只是笑,拒绝回答。我跟欧阳诺之间,谁也说不清楚。
我举着手里的饮料,想拿给欧阳言,一抬手,正好见欧阳诺往我的角落看过来,晶亮的眼睛闪着温暖的光,切切的盯住我。
我不自然的低下头,转念,又想我在怕什么,遂抬起头,他已不在刚才的位子。转了眼光,看进他正站在一群西装革屡中,竟有些奇怪,隔着层层的人群,竟能一眼找到他。
或许,他天生就是光芒四射的人物吧,只要有他在,夺目的光华让其他的人只能生活在被忽视的角落里。
“嫂子,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欧阳言的声音拉回了我的目光。
“没事,在想你怎么舍得扔下蒲阳来找我。”我调侃道。
“你又笑话我。”看她娇羞的样子,我更想笑了,“走,我们找他去。”她不由分说的拉起我。
我笑笑,认命的跟上。
没想到,欧阳诺跟蒲阳聚在一起,不知在谈着什么,神情很专注。
他们俩一个天生霸气,有王者风范,看起来果断有魄力,一个温文尔雅,如行云流水,看起来聪明而不外显。
欧阳言走过去,挽上蒲阳的手,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呢?也不知道找我们。哥,你没看见,刚才嫂子被一群人炮轰,你也不出来英雄救美一下。”
欧阳诺皱着眉头,一脸疑惑的看我,我只是笑笑,不想解释。不可置否,跟他说了又能怎样。不期然的撞上蒲阳深究的眼神,我不自然的别过头。
这时,音乐适时的响起。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欧阳诺拉着旋入人群,他的手扣在我的腰间,虽然冰凉但有力,我能感觉到他呼到我脸上的气息,闻到他身上的酒味,还有古龙水味。我抬头,正好看到他一双灿若寒星的眼,仿佛里面溢满柔情。我感到眩晕,茫然的跟着他旋转,心里充满了疑惑,眼前这个欧阳诺是我不曾见过的。
“到底怎么回事?”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流淌,不容我拒绝回答。
“没事,我应付的来。你只要在外面处理好你的女人就行。”我的话语很淡然,其实心里还是有些酸涩的。
他不说话,但我看的出来他很不悦,眉头皱地更深了。
我当没看见,我说的是事实,他有什么好不爽的。
一曲舞就在我们僵直的气氛中结束,他甩开我的手,看也没看我,去找他的一帮红粉知己培养国际感情去了。
无所谓,我也转身离开,这大少爷莫名其妙又不知道在生哪门子的闷气,最受不了他这副德行,有什么就说,藏着捻着谁知道啊!
算了,我吃他的,穿他的,他大少爷发发脾气,我也忍了,谁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眼不见为净,我走出来,站在外面走廊上呼吸点新鲜空气,独自对着月色畅饮。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月圆,星星多,而我此时的心境很复杂,这种日子何时才到头啊,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离开欧阳诺,不在靠他生活,我还能活下去吗,或者我能活的更快乐,更好吗?人生中很多时候都不得不跟随大环境,做个随波逐流的泡沫。只要欧阳诺一天是我的丈夫,是这个上流社会中有名的猎艳者,我和他之间就横着很多很多无法逾越的鸿沟。毕竟一个商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是要付出许多其他的东西的。
我烦躁的很,想想亲生爸爸的事一点头绪也没有,就更静不下心来。突然,我听到有脚步声朝我这走来,我转过头,看到来人居然是蒲阳。我可不会幼稚到他的出现只是巧合,他找我有什么事?
他站在我旁边也只是看着夜空,没说话。我也不打破,等着他先开口。看着他依然如夕的侧脸,想想造化有多弄人,我在当时永远都不清楚。那时候看着平静,回头看其实暗流汹涌;那时候觉得隽永,回头看发觉其实已经淡然。那时候我以为可以永远把持住的事,往往会擦身而过;而那时候我想念的刻骨铭心,回忆起时已成过眼云烟。
过去永远留给我深沉压抑的印象,大概也是缘自我的这些经历吧。在我自己定义里,早就已经给它笼罩上了一层黑灰色,忧郁得像是总不放晴的天空。快乐不过是天空里绚烂一瞬的花火,却在我视网膜里留下了永恒的艳丽色彩。
但我知道不论生活怎么变迁,不论距离变得多远,我都记得他曾经给过我的温暖,也都记得他为我做过的事。只是都过去了,回不去而已。
“小希,算我求你,你停手吧,不要再查了!”他的脸掩在夜色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出他的声音有痛苦的挣扎。
“你什么意思,莫非真的跟你父亲有关。告诉我,你到底知道多少。”我冷眼看着他,几分无奈,几分怨怼,几分薄凉。他是来找我表态的,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蒲阳脸色灰败,张口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来。我盯着他,不容他的眼里有一丝的闪躲。
“我……我不能说。”他的话语虽平缓和煦,可是透露出来的却是深刻的无奈和哀伤。
我别过头,看着檐下一盆开到极至就要凋谢的菊花,脉脉无语。没关系,我可以等,已经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么几天,我总感觉真相快要浮出水面了,今天蒲阳来找我,让我更加确定了这个揣测。
“对阿言好一点。”我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我没有立场,然而已经说出口了。
半晌,蒲阳看着我道:“小希,你的打算呢?”
我错愕,他指的是什么,这一刻,我竟然看不透他,只能低低的道:“我没有打算。”
蒲阳的目光炯炯,不肯放过我:“不要骗我了,你爱他。”
我手中的酒杯竟“咣铛”一声,从手里掉了下来,酒水溅了一地,我的衣服也没有幸免,湿漉漉一大片。他原来指的是我跟欧阳诺。
已有服务生走了过来,客气的问道:“小姐,要去洗手间擦擦衣服吗?”
我僵硬的,本能的摇了摇头,朝服务生笑了笑。
蒲阳语气缓和了下来:“小希,你这么实心眼,若是你不爱他,没了孩子,怎么还会继续跟他生活纠缠在一起呢?”我怔忪着,没有说话,我的表现就这么明显吗?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外人难道就看的明白,真的是旁观者清吗?
沉默良久,蒲阳终于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轻柔地说:“你总是让人心疼。”
我躲开他,向后一步,不解的看着他,他今天到底怎么了?
蒲阳手一颤,垂了下去,无力地说:“你一直是我不能碰的人。”
看着他,我淡漠地说:“我们都已经做了选择。”
蒲阳笑,“的确。终身的选择。”
久久,又是一阵静谧,我不想在呆下去,转身想走,手突然被他用力的抓住。
我挣脱不开,只得面对他,语气已有些愤怒,“蒲阳,你放手,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这不像你。”
“小希,我最后一次求你,你收手好不好,看在以往我们的情分上,那已是过去的事了,你爸爸都死了十几年了。”他一字一字清晰的说出。
我的心一震,他果然知道些什么,如果之前还有怀疑,现在一点也没了。我的事是秘密进行的,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除非……
我两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身体也向前靠进了一步,我异常激动,仰着头看他,叫喊着,“蒲阳,你是不是都知道,你说啊,你都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质问。
我们俩一齐看去,阿言跟欧阳诺正站在我们对面,她一脸不可置信,欧阳诺一脸冷漠,看不出情绪。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我这才发现,我跟蒲阳靠的很近,我刚才因激动紧紧抓着他的手还没来得急放下。乍一看,是很容易让人引起误会。
我明白了,心里苦涩一笑。手快速抽离,退开几步。
“没什么,小希不小心没站稳,我扶他一把。”蒲阳看气氛不对,开口解释道。话一出口,时间和空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什么声息也没有。
我没注意他的表情,此刻我就想看看欧阳诺的反应,很明显,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我又在期望什么呢?
我不知道这个蹩脚的理由阿言相不相信,但我跟蒲阳之间真的没什么了。她没说话,转身就走,身影是从来没有的落寞。
看着这样的她,我想追上去说清楚,可面对这样的无可避免的伤害,我所能做的是什么呢?毕竟我跟蒲阳曾经有段过去,而一直瞒着她。
“去追啊,跟她解释清楚。”我推了推还在发愣的蒲阳,感情的事还是当事人自己解决的好。
他一动不动,只是看着我。
我一脸诧异,他抽什么风啊,还嫌误会不够大。
就当我们僵持不下时,一直呈冷眼旁观状态的欧阳诺走过来,手箍上我的腰,很紧,拥得有些许生疼,我不悦想挣脱。无奈,他的手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瞪着他,他自动忽略,笑着对我说:“老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他虽然是笑着,但他的笑容里蠢蠢欲动着不明的危险。他就这样禁锢着我离开,从始至终没看还在一旁的蒲阳一眼,直接当他透明人。
在停车长,他狠狠地推开我,径直上车,我踉跄一下,差点颠倒。这家伙又发什么疯,我似乎猜的到接下来等着我的是什么,心里升起一股无力跟厌弃。
静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一路上,他没有什么变化,连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没有移动分毫,整个人还是保持着他一贯的姿势,静默淡然。
看着这样的他,我想说什么也无力说出口,心里在无声的叹息,一下又一下。
我慢慢把整个人依靠在车坐上,眼睛一片酸涩,觉得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霓红灯光很刺眼,不由抬起手遮在脸上。
就这样一路无言回到家,他还是不理我,率先打开车门,用力一甩,震的我耳朵嗡嗡响。
我深吸一口气,下车。真的很累,我跟他的关系真的让我很无力。为什么每次都是无言的争吵呢?我们俩个难道就不能坦陈布公地说清楚?
我进门,蹲下来换鞋,还没等我脱下鞋子,一股黑影笼罩在我头上。我惊讶地抬起头,眼前的欧阳诺黑着脸,眼里散发出熊熊的火光,我不禁向后退了一步,没想到他突然粗怒地上前把拦腰抱起。我拼命挣扎:“欧阳诺,你放我下来!”他视若无睹,径直走进了卧室。才一恍惚,人已经被他扔在了床上,背后抵着柔软的被子,绵密的触感。他已经俯了上来,四周都是他的味道,那么的浓烈,熏得人都要晕了。
“欧阳诺,你不要这样,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我挣扎着想起来,奈何他压着我,无法动弹。他不说,我说。有些话,当初林涵雪事件时就存在我肚子里了,说出来太现实太伤感情,我本来想留着以后逼不得已的时候再说的,之前有多少平静日子就过多少,别辜负好时光,别提前给自己找不自在。可是老天不同意我这么安定,硬是要把矛盾提前放在我们面前,逼着我们两个开诚布公洽谈沟通,把一直无波的生活切割来分析清楚,弄得两手血淋淋。
“怎么,跟蒲阳藕断丝连,拉拉扯扯的,这会儿,就不许我碰了。难道老公连旧情人享有的权利都没有?”欧阳诺的眼睛陡然睁大,脸上的肌肉紧绷,嘴角挂着讥诮的冷笑。
我打了一个哆嗦。“你不信我?”我低声怒吼,“你这混蛋!”我使尽全力推开他,他没预料,被我推到床的一边,我慌忙起身。
他居然不信我,这些年的相处算是白过了。
欧阳诺的眼睛变得更加凌厉,脸上的讽笑荡然无存。他的脸色又一瞬间的惨白,像是痛到极点得不到减缓的悲哀。然而,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汹涌的怒气使他的脸孔换上不正常的潮红,仿佛要怒极攻心。
他是打定主意不肯轻易放过我,猛地从床角跳起来扑向我,直到把我紧紧地制服在床头背上,他紧抿着双唇,上下两唇来回颤抖。见我无力动弹,才微启唇舌,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这么快就改口叫我混蛋了。你也不想想这些年陪在你身边,每晚睡在你身旁的是谁,是我,欧阳诺,不是你心心念念,一直不忘的蒲阳。曲子希,你真的是一个不知道礼仪廉耻为何物的女人。”
我的心不可抑制的疼痛起来,他怎么能用如此刻薄的话来中伤我,他欧阳诺没有资格。这些年来,我尽力凡事依着他,尽管对他的忽冷忽热倍受煎熬,可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发泄出来,因为我离不开他,我得仰仗他才能办到我手边的事。正是这个认知让我充满了浓重的自知之明,我得妥协,对他总是让我去猜测的态度我放之任之。可是,我不是没有脾气,我也是个正常人,我也会感到疲倦,当受到别人不正道的无情职责时,我也会维护,也想扳回一层,即使会伤人伤己也在所不惜。“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们俩的婚姻本就没有爱,你在外面乱来我也从来没有干涉过。我想你不要忘了,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而且我也永远不可能爱上你这无情的混蛋。没错,你说对了,我爱蒲阳,会一直爱到死。”
这些话,我一字一字吼出,我的心疼得厉害,愤怒、懊恼、后悔、遗憾、自责,交织在一起,烧灼着,只觉得脸上湿湿地流着泪,一刻也不停。所有的一切化成泪水滚落下来,既是为我们之间微弱的信任,强烈的猜疑,我的口是心非悲痛,又是为欧阳诺冷酷的话语而心寒。
听完我的话,欧阳诺的脸色发青,瞳孔睁得老大,整张面容变得异常狰狞,像是要把五官扭曲在一起。我惧怕得不知所以,他却毫不犹豫地把我狠狠往外推,似是要赶走面前的一切。而我的后脑勺就这样重重地撞在了床头的外檐上,声音响亮。我想他真的没有手下留情,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跃,像是要从皮肤里爆破出来,眼前一阵眩晕,黑黑的,看不清任何东西。我吃起地坐起来,靠在墙上,眼前的黑影这才消失,但是人还是晕晕的,后脑勺还是一阵一阵的刺痛,我伸手一摸,摸到高高隆起的一个大包。
他试了好几次才从床上站起身,也不管我,就这样看着自己那只推我的手嗤嗤的笑,越笑越大声,在我听来,那笑分明饱含自嘲的意味,却又是那么的悲凉,仿佛四面八方涌过很多个欧阳诺的身影在我头顶叫嚣。
片刻,他停止了让人发颤的笑。一下子又安静下来,情绪又涌上,我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往下落。恐惧、绝望、伤心、愤怒,都随着他这一推我这一撞倾泄而出。
“曲子希,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你总说我无情,然而真正无心的是你。这些年,难道你都没看见我为你做的一切吗,你的心真的比铁还硬。”他已经从刚才失控的狂笑中冷却下来,声音是出奇的死寂,像是失去了一切希望。“你知不知道,我爱你,没有什么目的,只是爱你。而你呢,一次次怀疑我的真心。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些年我除了你,在外面没有一个女人。自从认识里,我就发誓不论心还是身体都要对你忠诚,想着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因为我一直相信你总有一天会认识我,看到我的真心后爱上我。哈……看来还是我太自负了,你的心我花再多心力始终得不到。我累了,不想在坚持了。曲子希,恭喜你,这场游戏你赢了,而我输的心服口服。你放心,从此刻开始,我放你自由,我们离婚。”
我震惊地看着他,眼前的欧阳诺俨然已是一副平时镇定漠然的模样,而这样的他居然说爱我。而我呢?我口是心非的歇斯底里埋葬了我的退路,我心里的真实想法已经没有机会说出口。顿时好似一桶冷水从头到脚浇向我,让我绝望的冰冷刺骨。
我看到他失魂落魄地坐到地上,沉沉地低着头,向下微弯的背脊是从来没有过的颓然与软弱。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下巴,但我还是看到有源源不断的水珠从他的下颚滑落,低到米白色的地毯里,很快被它吸收,留下一地水渍,使我的心泛起阵阵窒息的痛意。
他肆无忌惮毫不掩饰的泪水终于击垮了我,靠在墙上的身子痛的一个劲地往下滑。我咬着唇说不出话来,口中徘徊着浓烈的血腥味。
我想他一生从来不曾有过“恋爱至上的”看法。恋爱不论在如何狂烈的高潮阶段也不能侵犯他一直标榜的原则,他一直都是沉着自制的人。这样的欧阳诺竟然爱我,还是深深地爱着我。而我又对他做了什么?
欧阳诺,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而我又怎能忘了你是个商人,而且是个算得精又有头脑的商人。你的商人本质同样带到了感情上。在你还不能信心百倍的项目面前,即使付出你也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怕收不到等值的回报,所以你竭力掩盖你的本意,以缩小投资额降低破产的风险,来保得你最后不至于连同丢掉你的自尊输的一败涂地。这么久没有利润的付出,以你的骄傲自负应该是时候感到累了。
可我的心里并没有该有的痛快,这不是我一直希望的结局吗,我看到了他的痛苦,我终于赢了他一次,然而我去付出了永远没有机会再次赢他的代价。因为他要放弃我了,以后我们的人生不在有交集。这是他第一次向我密密地剖析他的心意,坦诚他的内心,但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这一刻,我该怎么办,我要放下尊严挽留他,求他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放弃我吗?我们这些年就像两只刺猬,往往靠近一些又会痛彻心扉地弹开,然后又是无穷无尽的疏远,从来没有一个结果。此刻,我想辩解,我想当一只拔掉全身刺的刺猬,可是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待我开口,起身从床头柜上拿了枝烟,夹在手指上却不点燃,轻轻地击打另一只手的手心。“你好歹嫁给我这些年,我们双方却从来没有彼此坦诚过,今天这样也好,我了解你的真实想法了。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你,幸亏我们的孩子没出世,不然我还要跟你争抚养权。现在,简单很多,我会搬出去,这撞别墅留给你,还有我名下的一些股票和证券也会悉数分给你。以后你就可以脱离我,名正言顺去追求你心中的最爱,不管你是要跟蒲阳双宿双飞,还是结婚,再也没有欧阳太太的虚衔拦着你。过几天,我会叫我的助手把离婚协议书拿给你。”话里话外都是不容商榷的决绝。
“我走了,你自便,我们好聚好散。”他最后深深看我一眼,毅然踏出房门。
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后背顶着墙站起来,朝他奔过去,从后面抱住他,“不要走!”此刻我管不了那么多,一想到以后我要跟他毫无关系,成为真正的陌路人,我的心就受不了地尖叫。
他没回头看我,我能感觉他的身子明显一震,但仅一瞬就又归于平静,“曲小姐,难道还有事我没交代清楚吗?你如果有什么临别赠言就说,我听着呢,如果你对我给你的赡养费不满意,也可以找我的律师谈。”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他的话再清楚不过,我完全领会到了。最终,我慢慢地放开了我的手,心底仅剩的自尊制止了我进一步的苦苦哀求。如今硬了心肠的他不会再给我机会了。
“再见。”他决然地走出大门,开车离去,不曾回头看我一眼,只要一眼,我就有留下他的勇气,可他没有。
我无力的蹲在地上,无声的哭泣,全身的感官好像一下子都失去了,只剩一个空荡荡的轮廓,他走了,毅然决绝地离去,空余一室的清冷。
而我是解脱了,还是又跌进一个黑暗的深渊,再也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