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下卷 归尘处 第三十二章 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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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迷
不走不知,这漫山遍野的长木极其坚硬且只同一种木源。
谢繁霜昨日所采之果,目光所及皆高高悬于枝桠之间,在光线之中泛着微微金光。
除此之外竟无其他吃食。
他低头思虑了草木所食可能性,飞掠而起,于每棵树上采摘了一颗果实,约摘了四五个体貌色泽差不多的,自十几丈的高枝间纵身跳下,片叶未沾身。
回到木屋之时正值日落,谢繁霜一身白衣站山巅观潮汐翻涌,山谷长风不灭,吹起他长袍翩飞。
待到天色渐暗,再看不清这谷中草木,他便回到室内,将几个果子连同前一日剩下的其中亦颗摆在一道。
以外观而言,彼此并未有什么巨大的区别,他不知这些果子究竟是都有毒——也不能算是毒吧,至少他目前没有感受到丝毫异样,还是这其中几颗含毒。
此时没有银针,亦不可能绝食,便只能以身试它。
他端坐在那朽木椅上,取出其中三颗,果实下是原主人的木块,似是排解烦闷所用,其上不知刻着什么图案,谢繁霜没有细究。
当那最后一抹夕阳跌落谷底,他摸到第一个果子,张嘴咬了一口,之前没有关注,此时细细咀嚼,汁水酸涩果肉枯蜡,当真难以下咽。他只吞下一口便将其摆在一边,按照昨日一摸一样的动作,开始打坐运气。
果不其然,这气息暖洋洋的在身体流淌了一周便开始变得灼热,他并无慌乱,而是摸上第二个果子,冷静地咬了一口,再一次运气,胸口已传来决堤的迹象;他将果子往地上一丢,又去抓第三个果子,刺痛已开始蔓延,他忍了忍张开嘴,一口血便涌了出来。
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伤情,只是这般无头无脑,谢繁霜方才知道原来自己体内蕴藏了如此多的血。
他吐掉了口中的血沫,固执的将第三口慢慢咀嚼完毕,咽了下去。
这次他连半周气息都未运成,疼痛便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他因提前作了防备,此时固守了几丝气息与之抗衡。
可不知是否是他多心,昨日虽疼却并不致命,此时只是稍稍逆其所流,他竟恍然有一种撕扯经脉般的钻心疼痛,似乎只要再轻举妄动一步便要将他的心脏绞碎!
谢繁霜捂住胸口,缓缓的趴到桌子上,此时他口鼻皆是流淌而出的鲜血,他亦懒得去擦,只是痛的有些倦了,他想睡上一睡,又怕此时危殆,自己一闭眼,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
那日谢晨归来,已面露忘死之意,却拼着赤铁之剑扎身,冲到自己跟前塞了一朵花。
旁人都道他心存感激,临死前也要送花致谢,只有他俩知道此花所谓何意。紫薇花——危。
秦赫有险。
谢繁霜不知道年部势力究竟有多大,且不论秦赫本身便有排山倒海之能,其手下九大佬、三十五铁骑的威名可称之为劲旅强敌,只是如此强大的年部,如此强大的秦赫,竟也会遇险么?
又究竟是如何急如星火的形势,才能让谢晨用上一个“危”字。
收到此信,他直直思索了一日,却终不能得其解——他不能擅自下山,纵有此之能亦不可,南祠给他的,是自由,是天下最快活的自由,他绝不以破坏古责为礼还以南祠。
混混沌沌之间,他思维漂浮不知究竟想了些什么,只是再次恢复知觉时,屋外淅淅沥沥的落起了雨。
南山的雨,霪霪不止、绵绵不绝,沿着木头之间缝隙滑落了下来,滴在他的面颊之上。
谢繁霜被这冰凉的触感一惊,顿时清醒过来,他缓缓起身,桌子上不知不觉已被他自己的血液铺满,连同那张木板一道,已渗入其肌理,凝固其中。
昨夜尝试了三种果子,却没有一颗是可以食用的,这便是教他死么?他有些自嘲的盯着屋外苍茫雨帘,此屋所搭仓促,有些隔水草木已枯黄老旧没了效力,这雨愈下愈大,很快便是屋外大雨屋内小雨,连成片了。
谢繁霜此时心中寂寥,并不去管,任由这雨肆意,他有些饿了、又有些冷——这是失血后的体寒,可却无物补充体能。
究竟该如何破此难题?谢繁霜沉默的起身踱步而出,这雨下得越发凄凉了,他也不在乎,只站在山峦末头,极目远眺——如何出去?那山谷受雨气惊扰,忽而一阵沟涧之风昂扬而上,直扑他面门。
此时已是夏际,夹杂着那溪水的风却是冰冷刺骨,谢繁霜已是强弩之末,此时被击的往后推了好几步。
他抹了抹脸上雨水,索性用那冰凉雨水将身上血渍擦了擦,他知道自己极限,此时也不勉强,便回了屋内。雨水晕染,那桌上木板的血渍也融了开,谢繁霜瞟了一眼,却是猛然一怔!
那原先看不清所刻为何的木板,竟因血水化出了一面图,虽仍不清晰,谢繁霜却觉得此图莫名有些眼熟,他分明在何处见过。当即,他附身仔细观察这幅血迹朦胧图,只是刻画之人似乎太过随性了,他琢磨半天只隐约看出此地乃是南祠所在,而那胡乱之涂鸦,是无论如何不知所指为何。
莫非……是禁山某地?
雨水不绝,谢繁霜怕它把图破坏,只得将其摆在桌底避雨,而后他弯腰时余光又扫到角落那盘一子棋,棋子粗糙大小不一……他终于知道这图这棋为何熟悉了,这简直是完整刻拓出了此处的奇峰怪石!
谢繁霜略一沉思忽而又一笑,赶忙奔跑出门,就着旁的一颗参天之树一跃而上!
此种树木木质坚硬,他又极灵越,半晌之后竟被他攀到了最顶端,就着如此高度,谢繁霜才注意到这些大石被隐隐雨气环绕,仿佛亘古之前,大罗仙人在此处吃酒下棋的一妙,酒化为溪涧、棋子散乱成石头。
这石堆似有章法,他将每一颗或远或近的石头再仔细一瞧,联接起来竟宛若阵图!
谢繁霜忽而心中一松,抬眼望天,雨势已渐小,一碧如洗的天上雀鸟无踪,只现乱云飞渡。四野空寂,万物无声,此时他只觉得天地之间只他一人,风透重衣,给他数日以来第一份痛快。
他自那伸手可及乱云之处纵身而下,于半程处以树干为缓,轻巧一纵以脚撑地。落地之后觉得身子一重,那宛若飘飞的失重感很是玄妙——他是轻纵偏爱险急不错,可他亦是知道这数十丈的高度,自己此时状态并不能全身而退。但他当时便就是如此一跃毫无顾忌,似是身体自动告知他不会有事一般。
他活动了下手脚,复又去查看了那张木雕之板,谢繁霜本不懂天象之学地势之变,只是天下武学万变不离其宗,返璞归真,也是归于天地之学,是故略有所读,此时借助板上刻画之字与草话,这石阵所布分明上借天文、下控地理,上下繁复,左右分歧。
且其中有千万斤巨石摆放之奇乃阵眼刻中,是所以需要寻而导致,以出这山石嶙峋之法。
想来如此豪荡大气、千灾万劫之阵竟是由师祖所创,谢繁霜不由得心中生敬,不知当年盛世光景之下,这师祖究竟有厉害如斯?他转身将那角落石子取了过来摆在一道,低头沉思。
他可真是心静如水、耐得住寂寞,此时发觉线索,竟就如此席地而坐,静默无语,细细筹算。
约莫又看了一日,谢繁霜实在有些饿,便将早些时日掉落的果子拾起来擦了擦,咬了两口,这果子摘后已失了水分,此时吃来就觉得软绵干瘪,只是吃后效果仍是不变,似乎只过了半个时辰,周身已腾腾而沸,他克制住运气的欲望,强迫自己去看那图,以分散注意力。
那日吃下已可知,若是寻常,三口之量既可使他陷入昏厥,若两口,虽疼痛却也可果腹。他已做好了刺痛的准备,可食用约已过了三四柱香时日,除了血脉膨胀之外却并无其他特别难以忍受之处。
他略有些惊讶的将那果子拾起来看了看,这确实是昨日吃过的果子,两边的牙印犹在,却为何今日无事?他将另一颗咬过一口的果子取来,因此颗滚落在角落,并不临风,是故保存较为完好还存了些水分,他又尝试了一次,此次却未有之前幸运,虽疼痛并无剧烈,他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流于丹田起伏。
是这汁水之故么?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同,他又四下去瞧了瞧木屋里是否仍有其他木板,想看看前来之人是否有所标注,可惜除了这阵法之注,旁的并无所标。
想来居住于此之人是洒脱聪慧,亦冷淡无稽,估计认为若连生存都无法保证,就算知道如何出山亦是无用之举。自己本就身在困局,却还给后世之人设题,真可谓参透了南祠之根本所在。
知道所问何题,谢繁霜便也有了目标,平日除了摘果晾晒,便是睡觉——他约有一周没能好好休息了。
其实细辨之下,他连觉也睡得并不算多,大部分时间都是潜入参天之树木中,独自静坐、看那眼底山巅清辉、巨石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