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惊江湖 第十九章 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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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千钧一发,惊天异响宛若千斤狂雷自众人头顶徒然炸开,茅草作的顶本就柔弱根本挡不住这极致浑厚一击,瞬间破出三四人宽的窟窿!
突变中李遏飞顿了顿,却不收掌,手刀翻落下之势难以回转。李霖不敢心存侥幸,听闻来声的一瞬以身扑去企图阻挡李遏飞凌厉掌风,却仍余分寸所不及,他眼见那青色掌风自面前落下,绝望的侧了侧脸。
下一瞬间,他只觉得一人如矛锤一般砸入屋内,身侧已多了个人。只见他长臂一揽将谢繁霜捞起,后突然真气爆烈在阴冷烛火中与李遏飞对了一掌,一时间气浪自两人掌间激荡而出,扫的李霖面部生疼。
而那李遏飞铁骨铮铮一个汉子竟在自以为傲的招式下落了下风,只听他痛的吼出了声,整个人被击飞出去,惯性之大连带着临边木桌及烛火一齐撞翻,砰砰磅嗙散了一地!
烛火落地即灭,屋内瞬间又跌入黑暗之中。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李霖整个人都愣怔着,他还未来得及理清面前形式,就听一声极抑制的低喝:“滚!”
这个“滚”字是冲着李遏飞去的,他一招受挫又被那人一字压住,胸口登感恶心之意大起,气血倒转,直攻心脉,激荡之下不由喷出一口鲜血。
他艰难的起身,捂着胸口痛道:“谁!”
那人不答,只将手探到谢繁霜脖颈之处,心中微定。
李遏飞极其固执,并不退走反而要再上,李霖只感到黑暗中那人一招隔空掌直挺挺的冲李遏飞拍而去,而那个几乎将自己绞杀的男人竟然连抵挡的力都无,被一招劈晕了过去!
又是隔空掌!李霖这夜见过太多招式,绚丽、务实、凶狠……然而这掌显然已修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似枯实绮、似癯实腴的境界。来人怕是今夜最棘手的了。
那人此刻似乎强按怒气,冷硬道:“掌灯!”
李霖也是行走江湖的侠客,自那人现身,因无法判断身份便始终保持着些许警惕。此刻见他一掌劈翻以稳扎稳打出名的李遏飞,不由得心生钦佩,加之此时现身估摸是想搭救谢繁霜,便于黑暗中摸索着翻到半根蜡烛,欲燃起一根火柴。
奈何夜遭遇险象环生,手不禁抖得厉害,好几次没点着。那人再没说话,李霖却敏锐的感受到对方无形之下的压迫感。
那灯芯好不容易引燃,四周重复光明,只是这光源昏暗而索瑟,并无让人感到轻松。
夜还在继续。
李霖缓缓看向那掌之后便无声息的谢繁霜——他应当是死了,谁能在如此招式之下生还?但他好像又还能救上一救,那个沉默在阴影里的男子一直将双指抵在他的脖颈动脉处。
这个强悍的少年,竟有如此纤细不设防的脖颈,李霖心中有一丝酸楚,他将眼投向谢繁霜的脸,毫无血色的脸以及那近乎无色的唇。
“有没有止血药。”那男子扫了一眼谢繁霜的伤势,将内力缓缓压入对方的背心,他几乎不敢用力——整件衣裳都是血色,根本无法探查他究竟伤了何处,或者,没有伤何处。
李霖愣了愣,突然想起自己怀里还有救心丸,赶忙掏出丢了过去。
那男子向前倾了倾,顺势接住。却也将他自己暴露在了烛光里——
连颈疤霸道的盘踞在他的下颚胸前,整个人都沉浸于漫溢的积郁之气当中,令人不敢直视。
李霖当然知道这个疤意味着什么,登时双眼收缩,那与李遏飞一战中几乎折断的木扇脱手而攻!这分明以卵击石,毫无用处,然而一直克制情绪、审时度势的李霖却仍然要尝试——此时谢繁霜仍存一线生机,若落入秦赫之手,恐怕就真无活路!
秦赫感受到风力,却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只以牙咬开药塞,捏着谢繁霜的下颚就要灌下去。
邱庆早就到了门外,他利索收拾了已恢复意识的程九而后抱臂立于屋檐下,见秦赫一入内几乎控制不住杀气,知他怒极,便并不想去触他霉头。此时见老大无动于衷,只好以铜锏刺开破烂不堪的木窗,将那没几分威胁的扇子连带主人击退。
“老大。”邱庆施施然的立在他身后,并不动作。
李霖没料到屋外竟还有伏兵,大惊之下跳到一旁去看来人,迎面即是那一头花白长发。他是深谙时事的,自然认得邱庆,却犹自不敢确信年部竟然来了两个实权人!这是对谢繁霜的忌惮与势在必得吗……
他徒感一丝悲愤,以墙为撑,又冲了出去。李霖并不是近战行家里手,只是高手环伺,先机已失,身无帮手,他知道,能不能为谢繁霜留下生机,此时此夜,只有靠自己了。
邱庆一挑眉,对方分明已认出自己,却仍敢当面挑战,不由得正下色来,一出手便是邱家锏当虎击、龙高枭低、双刺穹天三式,李霖吃不住这千斤之招,虎口疼痛欲裂却仍咬牙苦苦支撑,他并不奢求击败对方,却是拼了命不要将邱庆击退而转去秦赫处。
只是邱庆为何人,他如何能不知对方打算,却又不能将人击杀于此,只好腰收腿出,一记长龙伏地将人狠狠扫直墙面。
李霖撞击声烈,顺势跌落至地,只觉得喉咙腥甜。他撑着双掌看邱庆连气都未喘几声,咬牙又扑向对方,这下仓促之击破绽百出,邱庆连腿也未动,侧身避过对方虎虎生威的一拳,以锏身抽向李霖腰腹,李霖只觉得火辣辣的一下,就整个人跌落在地上再爬不起来了。
他自知凭一己之力再无法救人,更不必提将人带走,此时自己就像跳梁小丑又像逗乐玩偶一般任对方摆布,心中气散再撑不住,只得挪着爬墙角靠起来。
江水凄切,到了后半夜时才隐隐绰绰的折射出破碎月光,又哀哀的映入屋内。
此刻既已不求得生还,搏命相斗本是江湖常事,李霖便只是望着满身血迹的谢繁霜横卧在那里,前后不过个把时辰,原先充满生机的身体如今知觉全无,不由得心下又是惨然——都是如此绝顶高手,却偏要内斗厮杀,将江湖的希望倾灭于这寂寂无名的浩野。
秦赫原本想立刻将人带走以免走漏风声,然而谢繁霜受创极重无法移动,药亦无法喂,只得耐心的将那救心丸一颗一颗以指腹碾成齑粉,融入邱庆不知何处寻来的冷茶中,给人细细灌下。
邱庆原本回到了秦赫身后,此刻见李霖时不时往此处看,不由得以身挡住其视线,出声提醒:“老大。”
秦赫感受指尖传来的脉搏渐明,便将谢繁霜整个人往胸前一靠,单手揽住人往屋顶一跃,他内力登峰造极,一跃一纵之间已远远地将那个吐着昏暗火舌的茅草屋落在身后。
李霖双眼一眨,就见邱庆在身前与其微抱一拳:“告辞。”
也跟着走了。
人去楼已空,夜深月已静,两人来时轰动,去时干脆,李霖却因伤势迟迟不能起身,他亦疑惑。
虽疑惑缠身万般难,今夜风风雨雨却是过去了。
想他们来时雄心壮志,此时却只能叹那江水凉薄。李霖挣扎着要起身,却手脚酸软,他喘了片刻方觉无用,便靠在角落去喊程久,屋外老友气息虽存却并无回应。今夜狼狈已极,却也让他知道何为高手过招,他素日里仍觉自己武功不弱,如今看来竟走不过五招——年老大、邱庆分明可以取己方性命,却似乎连动手都是不屑的。
李霖自嘲的笑了笑,若不是整屋狼藉、屋外尸体无数,此刻他恐怕只是自己吃酒醉后臆想罢了。
只是这谢繁霜,怕便是命终于此了。
他不禁由邱庆砸开的墙洞中望出去。
芜茹水凉,风涩兮,似载着那不知谁人的命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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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看到酒肆惨烈的一役时,已是两三日后。
天气转暖,那尸体横尸荒野已有些腐烂,腥臭不去,却仍阻不住本就关注此事的江湖人,他们怀着忐忑之意一波一波的来,又揣着满面疑云一波一波的离去,连朝廷都派人前来查探,他们唏嘘于此战肝髓流野,兴奋于大理寺人命丧于此,沉默于这其中诡戾剑锋,又欣慰于谢繁霜并无留尸此处。
相传“寡刀”程久与江湖书生李霖也曾到此,又有人猜测是否是他俩人知道消息,只是程九闭门谢客,李霖不知所踪,两人似乎都是遇到了什么巨大变故,不由得更让人生疑。
江湖客在明,朝廷人在暗,一明一暗几乎将整片大地掀了个底朝天,却再没有人见过谢繁霜,就算有的,也似乎是有人捕风捉影故意布下的疑阵。
至此,虽然推翻朝廷之事暂缓,然而因没有找到尸首,金人与朝廷的协议也没能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