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魂未殇(六)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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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躲谁?”看着神色慌张的姜吟,北辰几乎是质问的语气,“我知那不是扶桑的人!”
    姜吟慢慢淡定下来,看了看脸色凝重的北辰,终是和盘托出。
    “我是雁苏山上的弟子……”
    对坐直至深夜,姜吟只为解释。
    在此之前北辰从未问及她的来历,也完全是出于信任,可如今知道了,他却不得不惊。
    雁苏,十四号弟子姜吟,为了帮他,竟拖至这么久不曾回门。
    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翌日再见姜吟时,北辰一眼察觉她虚弱了许多,她不愿说,他便不再追问,可是到底没忍住,亲自给她煎了幅药送去。
    庭院里,北辰于树下独坐,修长十指流利地翻转置于青石上的桐木九弦琴,袅袅琴音弥漫在庭院上空,经久不散。
    青石上不知何时立了几只鸟儿,随着悠扬的旋律欢快作舞,北辰依旧自顾自地抚琴,一个人,一张琴,弹成风景。
    姜吟从屋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兴许北辰永远不会知道,昨夜他走后,姜吟为了掩盖自己的气息,几乎耗尽一半的修为。
    隐藏了气息,只要她不愿,郁长黎就再也找不到她。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何时,皇城中谣言四起,坊间传闻,太子扶桑作风不正,迷恋女色,荒芜政事,甚至冲冠一怒为红颜,血溅三千人命。
    一时间满城风雨,所谓众口铄金,连风烛残年的皇帝都有了废太子之意。
    两年来,扶桑的作为越来越让人失望不解,相反的另一位皇子北辰却名望渐起,礼贤下士,有口皆碑。朝中的拥辰派愈发展露锋芒,不再藏头露尾,处处使尽千方百计刁难打压□□,两党之争如火如荼。
    北肆阁。
    “谣言成功蔓延,已如燎原大火烧开。”姜吟向北辰复命时,言语间都有丝丝喜意。
    “嗯,琨珸一事如何?”北辰专心地研究地图分析形势,头也不抬地问道。
    “一切按计划,发展得很好。”
    这么久的汲汲营营终究没有白费,储君之决,从此刻起,正式拉开帷幕。
    姜吟心叹,只是可惜了琨珸,一代美人就这么被当作工具,无辜踏入皇位之争。
    自古以来,皇位之下铺陈的都是白骨,姜吟早已认清,因为认清,所以对琨珸施蛊术时才会毫不手软,所谓美人误江山,终令扶桑大失民心。
    姜吟暗地里使计挑拨离间,不仅令扶桑身边的大批能人归附北辰,还令那两个誓死效忠扶桑的外域异士互残而死,扶桑渐渐失去了左膀右臂。
    皇帝迟迟不见驾崩,扶桑按耐不住发动兵变,甚至不知何时与南蛮北狄串通一气,三方联军,浩浩荡荡地把帝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堂堂太子通敌叛国,实乃国人之耻,皇帝龙颜大怒,将扶桑剔除皇籍后一病不起,城中百姓怨声载道,可扶桑对这些熟视无睹,为了许给美人的后位早些坐实,他不惜背负逼宫弑君的罪名。
    如此一来,扶桑便将谣言坐实得彻彻底底。
    帝都局势陡然紧张起来,与此同时,在北肆阁的书城里,北辰找到了对付扶桑的绝佳妙法。
    “神物存焉,藏匿世外,形聚为石,有名芜遏,质素平润,时若力及,极峰崩彻,沧海回流。”
    书中的记载唯此而已,而扶桑幼时曾得高人指点,有修为在身,北辰若想万无一失,方需芜遏石助力。
    姜吟在得知寻石任务时,浑身一震。
    “我知道你一定找得到。”
    北辰的话尤响在耳边,时局容不得姜吟犹豫,当下动身回了雁苏。
    落叶纷飞,雪白的石阶上铺陈了一层又一层的千姿百态,阶下慢慢冒出一个瘦弱的身影,如此厚的落叶竟掩不住她脚步的沉重。
    “十…十四?”扫地的小师兄一见来人,惊喜地丢掉扫帚,掉头狂奔,边跑边喊道:
    “十四回来了!十四回来了!……”
    雁苏大殿之上。
    “十四……”手中的杯子嘭的碎裂一地,溅起的水花湿了郁长黎的白衣。
    姜吟静静地看着他再到见自己时的失态,咬唇,于案阶上跪下。
    “师兄,吟儿知错。”
    两年的光阴,早已物是人非,此刻的郁长黎,已是雁苏掌门人。
    郁长黎拂袖上前,一把拉起姜吟拥入怀中,似乎在诉说这两年来蚀骨的忧心与思念。
    一如既往的温暖令姜吟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有多久没有体会到这般温暖踏实的感觉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没心没肺地被呵护着,却心安理得,整日整夜机关算计步步为营,教人何尝不累?
    两年前,郁长黎寻姜吟无果,归山后忍着师父的痛骂和处罚硬要学得以息寻人之法,原本九个月才能修成的法术他非要三天拿下,因为急于求成,郁长黎走火入魔,他的师父为了驱散他的魔念,倾尽一生修为油尽灯枯。
    下山后,郁长黎找到一片湖,姜吟气息最浓烈之处竟是岸边血迹最重的地方,郁长黎当下慌了,发了疯一般满城寻她,他坚信她定会安然无恙,可不想在酒楼之后,他再也感受不到她。
    而那次,他与她只有一壁之隔,郁长黎知道,姜吟在故意躲他,他本以为她只是任性,可不曾想这一任性就是整整两年。
    再次归山时,师父已与世长辞。
    郁长黎苦笑着将两年前故事讲给姜吟,他说着,她哭着。
    郁长黎将泣不成声的姜吟揽在怀里,轻柔地替她拭去满脸的泪痕,面露不忍之色,可他不得不说。
    姜吟紧紧地攥着郁长黎的衣袖,紧到指骨泛白,随后,姜吟在她师父墓前淋雨跪了一整夜,也哭了一整夜。
    直到天际拂晓,郁长黎将哭得不省人事的姜吟抱回。
    姜吟躺在自己的房里,被一串如泉箫音唤醒,四下环顾,见郁长黎正立在窗边,唇边一支玉箫,那泠泠箫音正是由此而来。
    “醒了?”郁长黎停下吹奏,慢慢转过身来。
    姜吟点点头:“师兄吹的……可是《玉塘秋》?”
    “是。”
    姜吟笑笑:“真好听。”
    郁长黎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抬手理了理她微乱的发丝。
    姜吟鼻子泛酸,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吟儿想说什么?”郁长黎笑着,嘴角孤独轻轻浅浅,极致温柔。
    姜吟低下头,开口有些艰难地道:
    “师兄,吟儿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师兄成全。”
    “你说。”依旧是那副温润的嗓音。
    “……请师兄借出芜遏石,事成之后,吟儿一定带石归山受罚!”
    她的决绝换来的是郁长黎的良久沉默。
    芜遏石,乃雁苏传位之不二信物。
    郁长黎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姜吟,去人世走了一遭的她身上多了些烟火气,似乎,也多了牵挂。
    姜吟始终低着头,不敢看郁长黎那复杂的眼神。郁长黎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内殿,一刻钟后,姜吟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芜遏石。
    通体翠绿莹润的芜遏石虚浮在郁长黎掌心里,泛着若有若无的寒气。
    “一月之内,务必归山。”
    这是他把芜遏石交给她的唯一条件。
    姜吟满口答应,随即问出心底的疑问:
    “师兄,你就不问问我拿它做什么吗?”
    郁长黎笑笑,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摇摇头,“不问。”
    姜吟临走时,郁长黎携十一位师弟去送她,独有郁长黎亲自送她到前山门口,姜吟带着发红的眼眶下了山,殊不知,在她刚刚淡出郁长黎的视线时,郁长黎突然一口血箭喷出,跪倒在地,一尘不染的白衣霎时斑红点点,猩红刺目。
    郁长黎没有告诉她,之所以没有人找得到芜遏石,是因为它藏在人的心房里,历代掌门之人驾鹤先去之时,芜遏石会自动脱离掌门人的身体,转而附上下任掌门。
    如今他强行剖心取石,倘若一月之内石不归体,他定会被无法愈合的伤口反噬而死。
    北肆阁,姜吟查阅书城里所有书籍,终于找到芜遏石的使用之术,至于为何不问她的师兄,是因为不敢,因为愧疚。
    子夜时分,姜吟携北辰在月下盘膝而坐,按照古书记载的方法将芜遏石度入他的体内,直至翌日凌晨才得以大功告成。
    可寻常人哪能轻易适应芜遏石的强大力量,北辰的基本功虽然扎实,但没有修为,免不了与石相斥,一天一夜姜吟源源不断地度灵气给他,终助他与芜遏石彻底融为一体。
    扶桑意图弑君夺位,多行不义必自毙,北辰率十万大军救城时,民众响应,箪食壶浆,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热烈欢迎,一时士气高涨,浩浩荡荡的军队气势万钧,攻势如虹,北辰又有将才,短短十天的运筹帷幄,就令扶桑十五万的军队溃散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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