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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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情崖处在夏国国都阳城郊外的尹虚山,离清悠谷一个多月的路程。
    尹虚山风景秀丽,原本只是阳城一些贵族郊游的去处,但自从断情崖在那安家落户后,就变成了武林重地。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北方武林有三大重地,除了断情崖,还有凌霄楼和洛梅宫。
    凌霄楼百年来一直是夏国首富,他的商号遍布全国,控制着夏国的经济命脉。现任楼主叫慕容华,据说是个视钱如命的人。
    至于洛梅宫,很神秘,比浮然楼还神秘,世人连洛梅宫的主人是男是女,是人是妖,姓啥名啥都不知道。至于为何洛梅宫也是一大重地,那是因为凡是想打它注意的人都死了,说是重地还好听些,其实根本就是禁地。世人送了句,“洛地无人也无魂,梅香飘渺似罗刹。”给洛梅宫,而洛梅宫宫主也得了罗刹的称号。
    记得当初听莫尘介绍完北方武林的后,我就对这洛梅宫很感兴趣,对罗刹更感兴趣。
    当然也只是感兴趣而已。
    连续赶了十天的路,我们来到了夏国较为繁华的邑州。
    我坐在酒楼的雅间,慢腾腾的吃着午膳,心中还带着对不能回谷的丝丝抱怨。
    蓦地,我想起东何问不久前传给我的消息,说那李氏妇人就住在邑州的李府。难怪从进入邑州窦侸的就神色怪异,虽然仍旧蹦蹦跳跳,眼中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阴雾,不如平日来的欢快。
    想了想,我对孙严说:“今天在这休息一夜,明日再走。”
    孙严默默的点头。
    寻了间客栈住下,莫绍陪同孙严外出办事,窦侸一个人阴郁的呆在房里。
    我把莫尘叫来,“去打听下李府在哪,我们今晚去那劫富济贫。”
    “是。”莫尘应下,一脸兴奋。
    李家是邑州的土财主,家缠万贯,现任李家家主叫李佳宝,三十有八,有一妻一妾,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妻子李氏慧心早亡,只生了一个儿子,据说也死了,那两子三女均是小妾如兰所生。照理说正妻早亡,李佳宝应该再娶个妻子,或把妾扶为正室,但是过了这么多年也未见有动静,也不知是那李佳宝念旧情还是有别的原因。
    傍晚的时候,莫绍回来了,说孙严让他告诉我,事未完,今晚不归。
    我随意点头,反正有些事我管不着他。
    傍晚的时候窦侸没有出房和我们一起吃晚膳,我让莫思准备了些清淡小菜,亲自端去窦侸的房间。
    敲了敲房门,里面没有动静,我抬抬眉,“窦侸,开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我跨进房,把托盘放在桌上,抬头就见窦侸坐在窗边撑着下巴发呆。
    叹了口气,我走到窦侸身边,轻轻摸摸他的头,“过来把饭吃了。”
    窦侸默默坐回桌边,无声的吃着饭。我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比起一年前我刚见到他的时候高了不少,男孩子就是长得快。
    原本灿烂的脸上没了笑,一直闪烁着光的瞳孔也如死般沉寂。
    有点心痛,窦侸是我的开心果,戏弄他一直让我很快乐,他也表现的很乐天。虽然我知道,那只是他的伪装,将他的痛,他的恨,他的无助包裹起来,保护自己的伪装。
    其实他的心底,一直有个阴暗的角落,那里存放着八年前他遭受的一切,他不愿回想起的一切。
    想来,清悠谷的那些孩子们,谁没有灰暗的过去。
    他们曾经幸福,曾经拥有父慈母爱,曾经有无忧的快乐生活,曾经有着前途无量的未来,曾经是龙之骄子、金枝玉叶……
    都是曾经……
    世事总是无常。
    子长说,那些被师傅带回来的孩子,要么遍体鳞伤,宛如个破娃娃;要么过着乞讨的生活,被人虐待,身体肮脏不堪。
    他们的眼里,都透着深深的恨与痛。随着年月,那些恨与痛慢慢深埋心底,总有一日,会全部爆发出来。
    这也是清悠谷不常涉世的原因,在他们无法控制好自己前,师傅不允许他们长期呆在谷外。
    他们也知道师傅是为他们好,都乖乖呆在谷中,假装做个无忧无虑的乖孩子。
    其实他们不知,这层伪装在关爱他们的人眼里,是多么的刺痛与无奈。
    我走到窦侸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窦侸,既然难受,就和师伯说,师伯保证你说出来了,就会轻松了。”
    窦侸身体轻轻一颤,低着头不出声。
    我看着他的脑袋,缓缓说:“师伯知道,你恨他们,恨不得让他们生不如死。但是,正真该死的只有那个女人,其他人只是有错。他们错在他们懦弱,他们虚伪,懦弱和虚伪让他们冷眼旁观,不敢伸手,不愿伸手。可是,错是不至死的。”
    窦侸双手紧握衣摆,晶莹的泪缓缓滴落。
    我蹙着眉,摸着窦侸的脑勺,“窦侸,师伯相信他是疼爱你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未曾娶妻,也冷淡着那个女人,也许你会觉得,这些算什么,但你应该知道,他生性懦弱,能够做到这些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那年后,他一直懊恼,一直悔恨,也痛恨自己的软弱,虽然他以为你已经死了,但是仍在努力改,让自己坚强起来。”
    窦侸浑身颤抖,哭声渐大。
    我走到窦侸眼前,蹲下身看着他,“窦侸,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你试着原谅他,好不好?原谅他,也是解放你自己。我相信,你的母亲也希望你能原谅他,她爱着他,也爱着你,她肯定希望,你们能活的快乐,能父慈子孝。”
    窦侸无措的摇着头,蜷着身体哭了好久。我在一旁等他宣泄完,唤莫思端盆水让他擦脸。
    打着哭嗝,窦侸微微低头看着地面,断断续续的说:“娘在我的记忆里,很美,很慈爱,她总是静静的坐在院子里,看我玩闹。我曾以为,我能一直和娘快乐的生活在那个院子里。直到……直到那个女人带着一帮猥琐恶心的男子闯进院子,将母亲绑在床上,羞辱至死,我才知道,那只是痴心妄想。而他……我的父亲,只是默默将娘下葬,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即使他心里都知道。我好恨那女人,我也好狠父亲,为什么他如此的懦弱,为什么?……娘死前,让我不要恨他,娘说,他也是无奈,但我怎能不恨他?怎能!”
    我叹气:“即使现在,你还恨他?”
    窦侸沉默了半晌,诺诺的说:“许也……”
    我送了口气,许也恨,也许不恨么……
    看着窦侸通红的双眼,我说道:“今晚,和师伯一起去劫富济贫,怎么样?”
    窦侸顿了顿,无声的点点头。
    当夜,万籁静寂,明月悬空,正是出游的好时候。
    当我走出房间,就见莫尘、莫绍、莫思和窦侸候在门前。窦侸见我一身白衣,“师伯,我们是去当盗贼耶,你应该换见夜行衣啊。”
    我给他一个白眼:“我又不是去干偷偷摸摸的事,换什么夜行衣。”
    “那我们怎么劫富济贫?”
    “当然是正大光明,登堂入室!”我一脸理所当然。
    “……”
    我们翻过李府大门,堂而皇之的朝大厅走去,一路遇到的家丁护院都被莫绍点穴,变成一座座雕像。
    我径直坐上大厅上座,让莫尘把烛灯点上,准备迎接客人。
    李府乱哄哄的,被吵醒的李家一家子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眼前家丁护院乱窜。直到管家汇报说前院来贼了,他们才慌张的朝前院跑去,就见大厅亮腾腾的。
    贼?有见过我们这么正大光明的贼么?
    我大方的坐在主位上,手托着下巴等待羊入狼群,莫尘三人分站在我两旁,窦侸隐在暗处不让人看见他。
    不一会,李佳宝就带着管家护院一干人等冲进大厅,李氏如兰和他的儿子们站在一旁皱着眉,神色很不友善的盯着我们。
    我随意挥挥手,对莫绍莫尘说:“无关紧要的都给我扔出去。”话音刚落,莫绍莫尘身影一闪,管家护院全被点穴,扔出大厅。
    我对李佳宝四口子笑笑,“站着不累?进来坐吧。”俨然我才是主人。
    见李佳宝四口子见了莫绍莫尘的身手,犹豫不决,我抬抬眉,不客气的说:“不进来,要我请你们进来?”
    听见我的威胁,李佳宝的两个儿子脸色突变,难看至极。平常他们作威作福惯了,哪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对他们说话,“哪来的贱……”“人”子还未出口,就被莫绍点了穴,仍在大厅角落。
    莫尘叹息的摇摇头:“真是粗鄙之人。”看着那两人的眼里全是鄙夷。
    那两子不能动不能言,气得脸通红。
    李氏如兰脸色不佳,扫了我们一眼,看向我问道:“不知姑娘来意是何?”
    我打了个哈欠,对她的话恍若未闻,朝李佳宝说:“坐啊。”
    李氏如兰见我只对李佳宝发话,便向李佳宝使眼色,让他按我说得做。李佳宝收到无线信号,心惊胆战的携李氏坐在一旁。
    李氏神色不明的打量着我,李佳宝则坐立不安,拿衣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李家主最近可安好?”我客气的对李佳宝笑笑。
    李佳宝忙点头:“托福,一切安好,一切安好。”
    “李家主不用如此害怕,我不是来你们家惹事的。”
    李佳宝继续点头,心里却想,你半夜三更来我家,不仅制住了我的家丁,还把我的两个儿子绑起来,坐在我们家的主座上,身旁站了三个武功高强的人,虎视眈眈的瞪着我们,如此大的阵仗,如此的猖狂,不是来惹事的那是来干吗的……
    “我来,只是想问李家主一些问题,只要你老实回答,放心,我不会把你们一家子怎么样的。”
    赤裸裸的威胁,明显是来惹事的!
    李氏如兰见我先看了她一眼,其中神色不明所以,然后转头对李佳宝说:“李家主,你爱过你已逝的妻子么?”
    李氏如兰一听,突地神色一变,双手紧紧握住绢帕。她认识那女人?难道她是来为那女人报仇的?不可能,我没听闻她有什么武功高强的朋友亲戚,更何况,这女子还年轻,就年岁来讲她们也不能认识……
    李氏如兰稍稍安稳心思,思索怎么解决眼前的问题。
    李佳宝听我这么问题,愣了愣,张开嘴想说什么,看了眼一旁自己的小妾,又默默合上。
    我也不出声催他,经详细的打听,我敢肯定他已经不像当年那么懦弱,再者,他也不笨,那李氏如兰能想到我有可能和他亡妻有关,他就也能想到。他心中本就觉得亏欠亡妻,更亏欠亡妻为他生的孩子,既然可能与他们有关的人已经找上门,他就笃定会开口说。
    开口对我们忏悔,这么多年来的,深深的悔意!
    其实,在我看来,他并不是懦弱,应该说,他的本性是懦弱,敦厚,温和的集合体。这样的本性导致他不愿,也没能力去与人为敌。只要有人稍稍比他强悍一点,那么他肯定会变得很被动,完全听那人的话,就像他的妾,性子就比他强悍。
    所以他一直无法违背李氏如兰的想法,妾说什么,他就应什么,结果把正妻儿子都应没了。
    这样的男人真是太可悲了,如果娶个好妻子,理解他的性子,持家有道又善于辅佐他,他绝对会活的比谁都好,因为他看淡世事。如果娶的不好嘛……
    就像他现在这样……
    我轻轻摇头,真可怜。
    “我……其实我……我……”李佳宝像鼓足勇气般:“我爱她!我一直都爱她,她那么贤惠,温柔,善良,我怎可能不爱她,早在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爱上她了。”
    说着说着,李佳宝双眼微湿,他忙把手盖在眼睛上掩饰激动的情绪,身体轻轻颤抖。
    李氏如兰听他这么说,脸色渐黑,垂下眼脸,不知在想什么。
    莫尘安抚性的轻轻拍拍窦侸,窦侸紧握双手,微微颤抖。
    “那你现在还爱她么?”
    李佳宝捂着眼,重重的点头。他似乎是积压已久,也不在以我们外人在场,激动地说着:“我爱她,直到现在我还是爱她。自从她死了,我就好后悔,后悔从未对她说,我只爱过她一人……”
    “我喜欢看着她,静静地坐着,轻轻的冲我笑……当她为我生了儿子的时候,我更是开心,我觉得人生只需有此就足矣……”
    “我好后悔,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为什么……”
    李氏如兰猛地站起身,怨恨的指着李佳宝:“你就这么后悔把我娶进门?啊?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爱?啊?”
    李佳宝抬起眼,皱着眉看着他的妾,眼中写满了“我不爱你”。
    李氏如兰哀怨一笑:“从你把我娶进门,我帮你做这做那,又生孩子又照顾着你的生意,求的是什么?不就是像你能放点心思在我身上?我不求你抛弃那女人爱上我,我只要你的心里能有我?可是你呢?整天只想着那女人,是你逼我的,逼我杀了那女人!”
    李氏如兰吼着,恨意浮现在脸上。
    我皱眉,真吵。朝莫绍示意,李氏如兰立马被点了哑穴。
    “李氏如兰,爱本就不能勉强,他不爱你,即使你杀了他爱的人,也没用。”我冷冷开口。
    李氏自嘲的笑笑,她知道,从他这么多年的不理不睬,她就知道了。可是她不甘心,凭什么他不爱她?凭什么那女人就能得到他的爱?
    她不甘心,所以当年她把那女人弄死后,还把那女人的孩子扔到树林里,本想让野兽吃了他,谁知他竟然那么命大没死。不久前她在别城查看生意时,见到了一个男孩子,长的太像那女人了,她运用人脉查到他果然没死,于是雇了浮然楼的杀手想杀了他,至今还没消息。
    “李佳宝,如果我告诉你,你亡妻为你生的儿子没死,你想见他么?”
    李佳宝一听,神色焦急的冲到我面前,跪在我跟前:“他没死?真的?我想……想见,你……你知道他在哪吗?告诉我……请告诉我!”
    我叹口气,转头看向身后暗处的窦侸,李佳宝顺着我的视线,也发现了在暗处的窦侸。
    窦侸缓缓走出阴影,当那张酷似他母亲的脸出现在李佳宝面前时,李佳宝呆滞了。
    窦侸漠然的看着李佳宝,直到李佳宝回过神冲上前抓住他,激动的说不连贯话:“你……你……窦侸?你真的是窦侸?太好……了,你没死,太好了……呜呜……”
    窦侸看着眼前拉着他,哭的像个孩子的父亲,也许,他可是试着原谅他了……是吧?母亲。
    李氏看见窦侸,顿时杀意满面。
    我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李氏如兰,不要妄想同我们清悠谷作对。”
    李氏如兰浑身一颤,不可思议的看了我一眼,她久经商场,虽不是武林人士可也知道清悠谷的名号,那不论是在江湖还是在朝廷都有着很重的地位的清悠谷……
    难怪浮然楼至今没有成功的消息。
    闹了半夜,我也累了,把窦侸留在李府陪他老爹,依他现在的本事,李家没人能伤的了他。我带着莫尘三人回了客栈。
    当然在走之前,我还是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劫富济贫!
    莫绍光明正大的拿走了那李氏如兰所有的私房家当,分发给了城里的贫苦人家。
    至于他们的家事,反正窦侸已有软化的迹象,他和他老爹应该是没有问题了。那李氏如兰么……他们家的人我才没兴趣处理。
    美美的睡了一觉,在早膳桌上,我见到了处理事务回来的师弟,和回复明朗的窦侸。
    我开心一笑。
    当天,在我们出城后,邑州衙门里,“捕头,城里那几个无赖,昨晚都死了!”
    那捕头一听,竟然没跳起来准备查案,而是大声赞叹:“死的好!他们早该死了!整日做坏事,这种人渣败类死了好,谁干的,老子要好好谢谢他!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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