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柳浪闻莺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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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柳浪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柳家坞小学的负责人潜老师找到他说:“柳校长,我们学校的方建波老师精神有些失常了,你和他是好朋友,我想请你帮助去劝劝他。”
“是这样,待我跟中心小学的王校长商量一下再说。”说完他就拔通了王校长的电话:“喂!王校长吗?柳家坞小学的方建波精神失常了,我们明天是否一起去看一看?”
“行啊,那我们明天见。”
这时潜老师一边喝茶,一边讲了事情的起因:
方建波是柳家坞小学的民办教师,他原来有个幸福的小家,师母做衣服的手艺不错,家中生活过得很舒坦。但方老师是个小心眼,平时总是疑神疑鬼的,他对老婆耘鹤上门做衣服很不放心,老是怀疑老婆跟村里某某人有染。为此,他不准耘鹤上门干活,硬逼着她在学校的一间破房子里给人加工衣服。这房子没有窗户,门也破烂不堪,到了寒冬腊月,凛冽的寒风吹来,耘鹤不禁打了个寒颤,一天下来,一双手也冻僵了,哪还能干活。她心中十分怨恨,但对于这种神经稀稀的人,又拿他没有办法。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他对耘鹤的控制更加严厉,晚上不准她离开家门半步。一天,她到隔壁邻居家有事,稍微在那里坐了一会儿,这一坐就坐出了麻烦,方建波得知老婆耘鹤在隔壁后,不声不响回到家中,拿来一把老虎钳和一段8号铅丝,蹑手蹑脚来到了隔壁人家的门前,将两扇大门用8号铅丝绑上了,口中还念念有词:“这下给我逮着了,看你往哪逃?”真使大家哭笑不得。
老婆耘鹤实在受不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再也无法和他一起生活下去了,于是和他离了婚,而子女又非判给他不可,这可苦了两个孩子。离婚第二天,他就向孩子宣布:我们家粮食不多了,从今天起,每天吃两餐粥,反正饿不着就行了。其实,不是没有粮食,而是他不会安排:春天,田里的麦子熟了,他不去收割;秋天,田里的稻子黄了,任由它烂在田里;黄澄澄的大豆颗粒饱满地在秋风吹动下哗哗作响,在秋日阳光照射下,一粒粒豆肉往外蹦,撒满了田塍边,直到剩下一棵棵光秃秃的豆杆。孩子毕竟是娘身上掉下的心头肉,耘鹤获悉自己的孩子这样受罪,她不得不暗中给孩子送点吃的,但又不能让方建波知道。
妻子离婚走后,方建波的傻劲更足了。到了这年冬天,他已不能进行正常的教学了。柳家坞小学规模小,除了体育、美术、音乐等,每个班是由班主任教师包班的。早上,方建波走进教室,同学们见他那脏稀稀的头发,大家都笑了。这时他却大声说:“笑,笑什么?开始上课。”经他一喊,大家静了下来,他接着说:“男同学把带来的火篮放到桌上来,女同学把手绢拿出来盖在自己头上,男同学用手边敲桌子嘴里大声吆喝:‘砰啪!’这时女同学开始哭,使劲地哭,伤心地哭。”顿了一下,又补充说:“你们想想,都要出嫁了,能不伤心吗?——预备,开始!”同学们还以为是做游戏,于是,教室里哭声、喊声一片。
他这一闹,惊动了其他老师,惊动了村上的群众,有的群众围在教室的窗前看热闹。学校负责人赶紧前去相劝,但收效甚微。他还扬言,谁不让上课,他就要坐到谁家吃饭。他傻笑着对围观的群众说:“他把我饭碗砸了,我只能到他家吃饭,你说对不?”结果,弄得谁也不敢管,谁也管不了。所以,负责人前来求助柳浪帮忙。
第二天,柳浪约上阜城中心小学的王校长前往柳家坞小学解决问题。在半路上正巧碰上了方建波,王校长说:“方老师到阜城去?”
“嗯。”
“老朋友,最近身体可好?”柳浪笑了笑说。
“身体健康,脑子十分清爽。”方建波响亮地回答。
“我是指……”柳浪在他身体上指了指,“我是说这些部位都好吗?”
“噢,我的心脏不好,肝也有病——肝炎。”
“吃了药,尿清些了吗?”
“这个由不得我,要你清就清,要你混就混。”柳浪和王校长都听糊涂了。
“这话怎么讲?”柳浪进一步问。
“他们将药放在包子里,放在大饼油条里,我吃了尿不是变混了。”柳浪心里说:“真是一派胡言。”但表面上仍然笑眯眯地说:“我和王校长商量过了,现在请王校长和你说。”
“方老师,你有病尽管去看,药费按规定报销。”他停了一下,继续说:“方老师,肝炎是要传染的,你先安心在家治病,待病治好了,凭医院康复证明,你再来找我,我重新给你安排工作。你病休期间,国家部分工资照发,村里部分我和乡里联系后再说。”
“建波,我们是多年的朋友,我们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你就放心,安心在家养病吧!”
这次倒挺奏效,学校里他不去了,王校长给他请来了代课老师。
方建波本是某大学的学生,当他读到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学校搞精简下放,他被劝学回家务农。他特别喜爱看书,家里经济再紧,他也要订来许多报纸和杂志。他得病之后,他不相信医生开的方,自己买来了很多医药用书,他不断地看,不断地研究。医生给他开了药方之后,他总要自己进行改动,这就引起不少矛盾。于是,他的病好一阵,差一阵。
这天,柳浪整理了不少自己半新不旧的衣服,买了礼品,前去看望方建波。到了方建波家,他一定要留柳浪在他家吃饭,柳浪本想坐一会,安慰他一下就回来的。这下好了,不吃吧,又怕他不高兴。回想起他们在一起教书时确实是十分要好的同事,现在分开了,而且自己当了副校长,如果不留下来,建波肯定是要责怪他的。想到这里他就硬着头皮留了下来。他说:“建波,我在你这里吃好了,你随便弄几个菜就行。”
“柳浪还是原来的柳浪,看得起我。”他显得很高兴。
“建波,我整理了一些衣服,你干活时可以穿,也可省些买衣服的钱。”
“好。”吃中饭时他们又进行了交谈:
“建波,真的我问你,天好久未下雨了,你们这里吃水还行吗?”
“我吃的水是到很远的山塘里挑来的,用的水是从另外的大塘里挑的。”
“你倒挺仔细的。吃的和用的水分开放吗?”
“当然分开放,用水放在水缸里,吃的水锁在大衣柜里。我出去了,再锁上房门,锁上大门,然后锁上大车门。”柳浪听了不禁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不能笑他。
“你这样做挺注意卫生的。”
“没用啊,他们还是给水里放药。”
“怎么放,你不是锁着四道门吗?”
“他们可以从天井里进来,天井是锁不住的呀。”柳浪心中越发觉得好笑,只是碍于面子不说罢了。
方建波老师的病好一阵,差一阵。后来,他的肝病倒是慢慢地好了,但脑子的病一直是老样子,不过还好,一是不会去扰乱别人,二是自己的生活还能够自理,最大的毛病就是说话天上一句,地上一句。柳浪也曾带着礼品好几次去看望他,叫他好好养病。为落实他的民办退休之事,柳浪又是跑镇政府,又是跑县教育局,最后上面批下来了,方建波终于可以幸福地安度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