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风流生的回答，林骨不置可否。他将手搭在了风流生的身上，脸上的笑一收，略带嫌弃道：“到中市去，我有点问题想问那个人。”
    风流生倒有点惊讶，一直以为，林骨都很排斥跟高天生见面，更别说是亲自去问他问题。如今的决定，让风流生愣了下，直到谷行推了他一把，风流生这才回过神来。
    “你确定？”
    “废话。”林骨别过脸，嘟囔道：“你快点，要不然我可改变主意了。”
    “好吧。”风流生话音一落，便一手拉着林骨，另一手拉着谷行的胳膊，他眼只一眨，三人似被强力吸入般，再睁开眼，已经在三区的大厦外。风流生随即将两人的手甩开，而后拍拍自己的衣服，整理一番后，便径直往里走去。谷行跟林骨对视一眼，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的反应像极了渣男行为。”林骨似没话找话般，又像话中有话，他看着风流生的背影，可话却是对谷行说的。
    站在他身边的谷行瞟了他一眼，又扭过头，他无所谓般摇着头，道：“他没那个脑子。”
    “是吗？”林骨意味深长道。
    这反应让谷行不大舒服，只见他冷着脸，扭头看着林骨，他说：“你好像想说什么？”
    林骨却摆摆手，而后，却见他收起嬉皮笑脸，只轻笑一声，他说：“我听说他以前是有正当工作的，后来突然转行，还在这么乱的地方当了个管家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谷行冷冷回道：“我对打听别人的过去没兴趣。”
    话一落，谷行也不愿再跟林骨说话。只见他加快了脚步跟上风流生。被甩在后方的林骨不由得叹着气，只听他呢喃一句：“真是不坦率的人。”
    白色的紧闭室内，仍是用玻璃隔开了两边，里头的人穿着约束衣，坐在轮椅上。高天生双眼闭上，像是在休息般。可当林骨进入后，他便将眼睛睁开，只见他眨了眨眯，轻舒了口气，高天生将唇角一勾，眉眼带笑。随后，高天生又将眼睛闭上。
    林骨讨厌他这种小动作。他的笑总让林骨感到不爽，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了，连同别人想要说什么，问什么，会做什么，他都清清楚楚。
    可高天生却从未多说什么。他习惯了揣摩别人，可究竟看出什么，他向来不说，即使别人告诉他了，他也只会“哦”一声。再无其它。
    仅是如此，林骨便觉得自己在高天生面前是毫无隐私的。
    “我有话想问你。”
    林骨的话里不带丝毫感情，甚至，他的话听起来并不像是请求。但高天生一定不会拒绝他的。这一点，林骨清楚，风流生也清楚。一向如此。对于林骨的问题，高天生绝对是有问必答。
    “最近你来中市越来越频繁了。”高天生睁开了眼睛，他仰着头，不知道此时正在看着什么。可这个紧闭室里，四面白墙，除了关他的屋里还有些物品——床、桌子、报纸、眼镜……便什么都没有了。
    林骨无视了他的话，单刀直入，只听他问：“合成者是存在的吗？”
    话音一落，紧闭室里的高天生终于有了反应。他愣了愣，不知道在发什么呆，而后，他缓缓地扭过头，问道：“合成者吗？”在看到林骨点头后，高天生又把头转了过去。他垂眸，眼神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情感，似在怀念一般。
    高天生说：“真的是久远的称呼了。”
    林骨没有耐心听他讲故事，有些不耐烦地上前一步，却被风流生拉住。林骨回头，风流生只冲他摇了摇头。
    高天生是个聪明人，这一点风流生比谁都清楚。三区的管理者将高天生看得很高，却也并不喜欢这个聪明人。按他的说法，他讨厌喜欢高天生的人，但也更讨厌讨厌高天生的人。正因如此，中市所有人对这个奇怪的男人都持有一种微妙的态度。
    风流生跟高天生认识多年，他仿佛无所不知，无论是问他什么，高天生总是一脸了然。但让人讨厌的是，高天生的答案从来不会轻易给出，他总会留给自己一段时间去回忆，去重温，然后不干不脆地向提问的人解说。
    但即使是解说，也常让人摸不着头脑。
    若非闲来无事，风流生几乎不会花时间去揣摩高天生的话。
    “所以这种种族是真实存在的？”
    漫长的回忆像是被林骨的提问打断般。高天生叹了口气，故作悲伤地看着林骨，而后摇了摇头，用一种欠揍的语气说道：“不是哦，不是什么种族呢。”
    “你再用这种声音说话，我一定进去打你。”林骨面无表情道。站在他身边的风流生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便别过脸，尴尬地吹着不响的口哨。
    “真暴力。”高天生深吸口气，他的背靠在轮椅上，脚踩在地面上借力滑动几步，他背对着林骨，他哼着小曲，赤着腿踩点节奏，半晌，才见他停了下来，他意味深长道：“两种东西拼凑一起，他原本就不算是一个种族，也不可能成为一个种族，他们只是合成者而已，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那他们真的存在这个世界上吗？”
    高天生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仰着头，双眼微眯，记忆又回到了从前。他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画面，画面里，有人提议、众人哗然、引起抗议、最终否决，剩下了民心所向，以及小部分居民的不服气。
    这部分的记忆，很快被淹没，像深埋于黄沙之中，多年未被挖掘。如今再经人一问，才惊觉事情过去许久。
    高天生的声音很平静，他用一种极缓的语调，回答着林骨的问题，他说：“我说过，他们并不被允许存在。”
    “所以还是不存在了？”
    “西市的居民崇尚强大，他们一生都在追求武力，不断精进，突破自我，将他们眼里的最强捧上高位。”高天生完全没有理会林骨的话般，自顾自回忆道：“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生来强大，在这种武力论逐渐畸形后，有些人的心态也会发生变化，甚至变态。”
    听着高天生的话，林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扭头之际，却是对上了风流生投来的视线，他只得轻咳一声，又回过头看着玻璃另一边的高天生。
    “有人当时便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只要将居民与另一强大的物种合而为一，那么就会变强，只要实验成功，西市里便只会剩下强者，不惧其他人。”
    “然后呢？”
    听到这里，林骨总算听到了重点，他皱着眉，认真听高天生漫长的回忆。
    高天生顿了下，他长舒了口气，说道：“那个提议当时在西市引起轩然大波，有人同意，有人反对，而后，两种不同的声音形成了对立，形势十分不妙。”
    “同意的人应该多是不具备武力，处于弱势的人人群吧？”
    “也不一定。”高天生说道：“总有一些贪婪的人不满足于现状。”
    “后来呢？”林骨问道。
    高天生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低下了头，将眼闭上，良久，他才慵懒地回答道：“因为没有技术支持，加上管理层出面控制，最终这一提议便不了了之，以大部分反对者的胜利作为结束，这一事件就此落幕。”
    “按你这么说，当年是有人提议，但最终被驳回了，也就是说，这种改造合成实验在本质上是不被允许的，那么合成者也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嗯哼。”高天生点了点头。
    林骨了然，又道：“虽然理论上合成者是被允许的存在，却也不排除理论外的存在。如果此时有人为了获得力量，着手了当年未开始的实验，暗中进行，也不是没可能的了。”
    “确实如此。”
    “那么进行这类不可告人的实验，最好的地点自然是少有人前往的所在。”林骨说道：“在城市里肯定是不行的，到时候有管理层的人出面，阴谋一被揭穿，计划就会泡汤了。”
    “接下来呢？”高天生压低了声音问道，听起来有些危险，同时，却也带着些许的愉悦。
    林骨将双手插在衣兜里，他深吸了口气，边思考边说道：“进行实验需要的东西必然很多，虽然我不懂医，但是我想麻醉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如果光明正大劫医院抢麻醉药，一下子就会引起大家的注意，所以如果他们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最好就是另寻他物，而这样东西一定要是普通到不会引起大众注意的东西。”
    “还有呢？”高天生仍带着愉悦的语气问道。
    这回，林骨却没有继续回答，他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模样，他问道：“还有吗？”
    “这个问题你要自己去思考，还有什么，你漏了些什么呢？”
    林骨沉默片刻，最终，他摇着头，只说自己还欠缺了一些条件去证实其他的猜测，他说：“我会再想想看还有什么。”
    话音一落，林骨便转过身，他走到风流生面前，只说让他送自己回东市。两人还未离开，却又听到里头的人再一次开口。
    “不在城市里进行实验确实是怕被他人知晓，但管理层的人出面，却不一定会将阴谋揭穿，昭告众人。”
    话音一落，林骨不由得皱眉，他突然想起了江远山所说的事，又回头看着背对自己的高天生，他的问题并没有问出口，只是带着满脸的疑惑离开。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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