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江瀚宇的要求，我约了盛氏中国的财务经理邱经理下午三点开碰头会，就财务月报上的几项内容做个沟通。
    邱经理五十岁不到的年纪，一辈子都在盛氏工作，是典型的从基层做起，靠自己的业绩和才能做到高层管理人员的案例，他在盛氏工作奋斗了将近三十年，是盛芮几位铁杆老兄弟之一，他对盛氏的了解和熟悉程度自然非旁人可比，甚至可以说他比盛邝更了解公司的财务情况。
    “上个月应收账款突然增加到原先的两倍，这情况正常吗？”江瀚宇问道。
    “当然不算正常，虽说房地产企业应收账款数字大也算是业界常态，但最近确实出现了不好的势头，一些原本说好的款项莫名其妙就收不回来，最让我觉得不正常的是，仿佛有人说好了一样，开始集体拖后腿。不是有合作企业突然提出退出合作并撤资，就是有关联企业突然不按协议办事，让我们非常被动。”邱经理一脸的忧心忡忡，原来他已经发现了问题。
    “这些关联企业是不是和鑫源集团有关？”我忍不住问。
    邱经理思索了片刻，肯定地回答，“秦经理一言中的，确实大多数都和鑫源集团有关。”
    “如果鑫源集团有意和盛氏作对的话，盛氏可有还手的余地？还是只能被动挨打？”我又问。
    “这个么，不太好说。”邱经理面露难色，沉吟了好一会才继续开口，“若是鑫源与我们正面为敌，盛氏虽不能说完全被动挨打，但是短时间内资金短缺将是常态，而且财务报表半年内恐怕都不会好看。报表还在其次，我认为鑫源这番打击造成最大的问题是会有不少人质疑邝少爷的管理能力，毕竟谁心里都明白，鑫源为什么会打击盛氏，而且偏偏选在这个时候。鑫源的刘总是只千年老狐狸，经营上向来是谋定而后动，如今他采取这种自杀式攻击，若是仍伤不到盛氏一点筋骨，他是绝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选择。而且盛氏和鑫源之间的业务联动性确实太强，说得好听点是双赢，但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是必要的。”
    听了邱经理这番话，我心头的沉重可想而知，顿时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盛邝总实际执掌盛氏几年了呢？如果关键时候盛董出来力挺他的话，公司上下应该还是能齐心协力共渡难关的吧。”江瀚宇又问。
    邱经理轻叹一口气，“芮轩兄几年前查出有心脏病后，最经不起强刺激，所以但凡公司遇到麻烦事，都是邝少爷自己想办法解决，不到万不得已，邝少爷绝不会惊动芮轩兄的。邝少爷正式执掌盛氏有四年了吧，当初他刚进董事局的时候，除了看着邝少爷长大的我们老几个外，其余人全当邝少爷是纨绔子弟，以为他空有好看的外表，不过是个花架子，后来在几个重大项目的决策上，邝少爷起到了关键性作用，这才一点点改变了大家的观点。但是，话说回来，邝少爷毕竟还是年轻，容易冲动。就拿他的婚姻来说吧，像盛氏这样的家庭，谁家孩子的婚姻是只讲感情不讲利益的，豪门之间互相联姻本就是游戏规则之一。可邝少爷偏不认这个理，其实刘桑小姐人美脾气性格也好，又是鑫源集团的掌上明珠，真是搞不懂邝少爷为啥非要离这个婚，集团里对这件事不满的声音很多。若是离婚对盛氏不造成任何影响，时间长了大家自然也就淡忘了，但现在鑫源反面开战，弄得盛氏相当被动，这就太招人诟病了。”
    我已经无法表述我自己的脸色和表情了，多半是尴尬到僵硬。其实盛邝从未将我俩之间的感情公开过，所有知晓我们感情的人都是以前原本就认识我俩的人，所以我知道邱经理说这话完全没有针对我个人的意思，他只是客观地称述他的观点，但从他的话中我清晰地认识到盛旷这次离婚所造成的影响远远超出我们两个人的认知甚至想象。正如老人们常说，恋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但婚姻则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事。恋爱可以任性，可以低成本的重头再来，婚姻则不然，婚姻的失败不是仅仅两个人的失败，而是两个家族之间的失败，而失败就要有人承担后果。
    “非常感谢邱经理的说明，太谢谢了，我这里就不耽误邱经理太多时间。”江瀚宇定是怕我过于尴尬，索性站起身来，表示碰头会已经结束。
    “秦经理啊，大家都知道你和邝少爷是老朋友了，你若是能帮忙劝劝邝少爷，那就最好不过啦，盛氏现在这时候实在不宜和任何人结怨家！”邱经理临走前，还特别和我说了这一句。
    “那是一定的。”我赶紧痛快地答应下来。
    江瀚宇怕我心里难过，连忙说：“采薇，这事你不方便说话，还是让我来和盛邝具体协调，你只需要准备好证监局要求的辅导期报告即可。”
    “师兄，我明白的。”
    “还有，你和盛邝之间的事越低调越好。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怕会有别有用心分子拿着你俩之间的感情做文章，有些事你知道的，越是解释越是解释不清，所谓瓜田李下是也。”
    我很感谢江瀚宇的坦诚和真挚，若不是真为我好，他大可不必说这些。
    “放心吧师兄，这事我心里明白得很，其实，我一直觉得我退出这个项目组比较好，但是现在退出，若没有太好的理由，反而容易引起别人无谓的揣测，又怕会影响到整个项目的进程。”
    “这样吧，你还是保持现在的工作状态，我呢会找机会和徐总讨论一下你退出项目组的事，这是件大事，总也要听听领导的意见。如何？”
    “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过师兄了。你放心，我会坚守自己的岗位，绝不会给公司丢脸，也不会给师兄丢脸。”我在心里暗暗下决心，只要是对盛氏有利，我个人的工作怎么样都好。
    接下来的日子，盛邝的繁忙程度肉眼可见地加剧了，一天里面别说见面，就连通个电话都是硬挤出来点时间，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在和刘桑约定好的日子，我和尚恒一起前往环球中心刘桑的办公室去拜访她。
    到达后，刘桑亲自出来迎接，她让秘书先带尚恒去会议室稍坐片刻，却将我留了下来。
    “秦采薇，你这次真的有大麻烦了。”刘桑语出惊人。
    “此话怎讲？”我心跳得厉害，却只能强自镇定。
    “郭小妍违反公司纪律，不仅没有顺着公司的策略炒作绯闻，而且还当众向魏群逼婚，造成既成事实，让公司以后再不能拿她的感情来说事，还彻底澄清了她和盛邝之间的关系，这件事太牛掰了，牛掰到让老爸砸了好几瓶酒，还都是他从拍卖行里好不容易拍来的好酒。这些事情可都和盛邝、和你脱不了干系，老爸认为这些事情根本就是在故意挑战他的权威，我真怕他会做出些什么无法挽救的事。”刘桑应该不会是在危言耸听。
    “因为你父亲的缘故，盛氏那边已经有点招架吃力了，这些日子我也没机会见到盛旷，只知道他没日没夜在忙。”
    “撤资、拆伙、到期该付的款项拖延不付，这些手段老爸都已经一一用上了，盛氏自然是应接不暇。”刘桑叹息，“只可惜我什么都做不了，老爸现在什么人的劝都听不进，一心只想搞垮盛氏。我真是不明白了，我已经反复向老爸解释，如今的我早已对盛邝没有了感情，让他不要因为我个人的事情而牺牲鑫源集团的利益，集团里各位叔叔伯伯们也都来劝说过老爸，可老爸非要一意孤行，老爸仿佛着魔了一般。秦采薇，我再次提醒你，你也要小心些，因为我有种感觉，老爸如今不仅仅针对盛邝，他一定还有其他原因，或许他会采取其他的行动，这次他不达目的，只怕很难罢手。”
    “多谢你的提醒，我一定多加注意。”我心头的阴影越发严重。
    谈完和我的私事，刘桑陪我一起到了会议室。
    “尚总，不好意思让你久等，我和秦小姐有些私事需要聊一下。”
    尚恒连忙起身，一脸微笑，“刘小姐客气了，美女之间有私事要聊，再正常不过了，我不着急的。”
    “知道尚总也是大忙人，既然你是秦小姐的朋友，大家便都是自己人，也就不用说太多虚的，尚总此次前来，有啥需要我做的，只管说便是。”
    刘桑果然是经商世家出生，言语干脆，做事利落，一点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尚恒也就不再务虚，将恒信基金做了个完整的介绍，同时提出了合作的目的。
    “恒信和我们鑫源香港业务上有着高度重合，我有什么必要非要和您合作呢？”刘桑年纪不大，但确实老到。
    尚恒显然对这个问题早就胸有成竹，“刘小姐，鑫源在香港市场上或许是和尚恒香港业务重合度很高，但您别忘了，尚恒的主战场始终都还是在国内上海，我们基金这几年的排名有目共睹，基金规模也是每一年都在大幅增长，我相信我们恒信可以做到鑫源香港无法向客户保证的投资收益，这就是我今天敢来这里找您合作的底气。而且，我今天来，并非单纯谋求贵公司和恒信之间的合作，我其实更想向刘小姐您个人提供私行客户的一对一服务，在高端客户服务方面，国内目前尚未出现可以和恒信叫板的基金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