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总，采薇正在和我沟通工作计划，一会就去您办公室。”见我面部表情陡然变得僵硬，江瀚宇下意识就帮我抵挡。
    “我听说江总刚从香港调职回到上海，没想到你和采薇那么熟稔。”
    “在我去香港前，采薇就和我在一个部门里工作，搭档过不少项目，而且她还是我大学里的学妹，我俩多年前便认识，自然很熟悉。”
    “原来如此。”
    盛邝虽是一脸的完美微笑，但我却偏偏在这微笑背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我不能让这样的对话继续下去，我不能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而让江瀚宇遭池鱼之殃。
    “盛总，我们不是很有一部分协议需要讨论吗？现在可以去您办公室继续吗？”也许是一路上不断在做心理建设的作用，我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嘴角弯起一道笑容转身对着盛邝。
    “那好吧，采薇你随我来。”盛邝想过来拉我的手，我只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去取刚才放在桌上的手提电脑。
    盛邝的手眼见要悬空在那里，他反应也够快，转而将我身侧的椅子拉开，一家国内知名民企的CEO竟然如此礼贤下士，边上一干众人看了心中自然是大加赞赏。
    进入盛邝办公室，必定会路过他专职行政秘书蔡嘉的位置。
    “盛总，需要我送咖啡进来吗？”蔡嘉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长相十分普通，但做事相当干练，举手投足也极有分寸，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职场白领。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有一点，我和秦小姐讨论问题期间，我不希望有任何事或者任何人来打扰。”盛邝的态度虽然还算温和，但斩钉截铁的口吻足以让蔡嘉倍加重视。
    “明白，一定按盛总的要求办。”蔡嘉的脸微微有些发红。
    我不禁替蔡嘉委屈，昨天的事真怪不到她头上，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行政秘书，她怎么有胆子拦阻总经理夫人。
    “你的拿铁，加了糖的拿铁。”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轻轻放在了我的面前。
    “谢谢。”我轻声道。
    “采薇，昨天的事情你听我解释好吗？”盛邝的声音温柔到能滴出水来，“你一直不肯接我电话，我急的都快要疯了。”
    虽然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盛邝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但我知道逃避是没有可能的，好，我不妨静下心来听他都说些什么吧。
    “盛总，其实你没有必要向我做任何解释，我也没有立场来生你的气。而昨天没接你的电话是纯粹是因为手机没电。我实在不明白你需要向我解释啥，我和你不是应该继续讨论协议吗？”我端起咖啡杯，仿佛咖啡杯可以起到隔离我和他之间距离的作用。
    “刘桑和我之间有一些财产还未分割清楚，加之我俩分居尚未满两年，所以办妥所有离婚手续还需耗上一段时日。”盛邝完全没理会我的问题，自顾自解释。
    我很想说你们夫妻俩的事情我没兴趣听，但我内心深处，真的就一点不在意吗？我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采薇，想必岚岚已经告诉你，当初我为何会突然做出那样不可理喻的决定。我把你伤得那么深，却连一句解释都没有，无论你心里有多恨我，我知道都是活该，都是自作自受。我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因为我已经足以保护你，保护我们的感情。”
    我稳定了一下心神，认真地看着盛邝的眼睛，他的眼中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盛邝。”六年多了，这个名字第一次从我口中念出来，我自个都觉得好陌生，“我们的故事六年前已经结束了，虽然故事的结尾不算圆满，但那却是生活的本来面目。盛邝，不要再增加无谓的受害者了好吗？我知道刘桑爱你，她定是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你又何必非要伤她至深呢？”
    “刘桑，她可不是什么无辜人士。”听到我喊他的名字，盛邝眼底漾起了笑意，他起身，绕过茶几坐到我的身边，而我，则有如屁股下安了弹簧般跳起来。
    “盛总，如果你现在没时间和我讨论协议的话，那我就先离开了，我们可以再约时间。”我曾经是一只无畏无惧向火焰扑去的飞蛾，在遍体鳞伤后才终于懂得如何保护自己，那就是对于那些永远无法属于自己的东西，坚决远离，且坚决不产生任何妄想。
    “采薇，在你心中我莫非就是洪水猛兽，你非要将我拒之千里之外吗？”盛邝怔怔地看着我，声音里带着暗哑。
    我心中何尝愿意如此，我甚至不舍得让他有一丝丝的难过，但我真的没勇气再犯一次过去那样的错，那一次跌倒足以让我学会远离危险。危险的事，以及危险的人。
    我试着和他讲道理，“盛总，您是企业高管，我是证券公司保代，是您点名让我做贵公司IPO的项目主办人，所以我和您现在是甲方乙方的关系。贵司是我们公司今年最重要的大客户、大金主，没有之一，也就是说您是我的衣食父母，您是我的上帝，我岂能拒您于千里之外，这不合乎逻辑呀。我只是希望我们不要把时间过多浪费在和项目无关的事情上，我们的关注点难道不应该是如何尽快帮助贵司完成上海和香港两地IPO吗？”
    盛邝注视了我片刻，点头表示，“那好，我们开始吧。”
    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盛邝自然不可能是个只会谈情说爱的人。
    剩下的协议沟通得也算是顺利，除了几处不伤筋动骨的地方需要做微调外，整个承销保荐协议基本算是过关了。
    “盛总，协议我会尽快修改，但是修改过的条款我需要提交我司法务部确认通过才行，法务的时间略有些不可控，但您放心，我会紧盯法务，绝不让他们耽误进度。”我合上电脑，心中一阵轻松。
    “采薇，你的能力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你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盛总谬赞，我诚惶诚恐，也非常感谢您如此配合我的工作，我先出去了。”
    盛邝起来帮我打开办公室的门，我刚迈开脚步，就看见蔡嘉正手足无措地挡在一个人面前，急急地解释着什么。
    巧得很，来人我并不陌生，此人正是盛氏集团董事长，也是盛氏目前掌门人盛芮轩，同时他也是盛邝的亲舅舅，盛邝的母亲盛芮薇的亲兄长。难怪蔡嘉会如此无措，一个是董事长，一个是总裁，哪个她都得罪不起啊。
    听到身后有开门的声音，蔡嘉显然松了一口气，连忙将身子侧转，给来人让开道路。
    “是秦小姐吧，多年不见，秦小姐如今看上去真是意气风发啊。”盛芮轩向我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或许也有可能是我自己敏感吧，“这次盛氏在国内IPO上市，还要仰仗贵公司和秦小姐多多费心。”
    “盛董您客气了，帮助客户完成IPO上市，本来就是我们投行人的本职工作。能够成为贵公司上市的项目主办人，应该是我的荣幸才对，我和公司同事一定会全力以赴，绝不会让您和盛总失望。”
    “有邝儿坐镇，想必秦小姐的全力以赴绝不会是敷衍，我拭目以待。”
    看来并非是我太过敏感，盛芮轩分明话中有话。
    我对盛芮轩的感情相当复杂，我即恨他，却又不得不感激他。因为我能够有今天事业上的小小成就，我能够成为旁人眼中艳羡的金融白领，确实是拜他所赐。只不过交换条件是我必须放弃自己的感情，必须远离每一个盛家人，尤其是男人。
    “谢谢盛董给我们机会。”我的态度不卑不亢。
    “秦小姐客气，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本也谈不上我给你们机会。”盛芮轩嘴角向上扯了一下，大致也算是对我笑过了，与我擦肩而过。
    回到办公区域，瀚宇与各位同仁个个都在埋头干活，我也不敢懈怠，立刻开始修改协议。
    “采薇，一起去吃饭吧。”江瀚宇指了指手表对我说，“人是铁饭是钢，再拼命也不能不吃饭呀。看你一脸的疲倦，可见这几天天天加班赶材料，真是辛苦你了。”
    “大概是有点累到了，今天一定早点回家睡觉。”我心说，加班还扛得住，昨晚我可是穿着高跟鞋在大街上走了好久，能不累吗？到现在我的小腿还直转筋呢。
    “走，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本帮菜小饭馆，我请你吃顿好的，补充一下能量。”
    知道江瀚宇必定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我，盛邝对我明显与众不同的态度，必定会有好事之徒去扒我和盛邝的过往，与其让不知真相的吃瓜群众爆料，还不如我这个当事者亲口解释得好，于是我欣然点头。
    “好啊，师兄有请，自当从命。”
    站在楼道等电梯，电梯门刚打开，里面有个女生风一般跳了出来，我下意识想往边上让，可是小腿由于昨日使用过度有些不听使唤，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好在江瀚宇就在一旁，一把扶住我的肩膀，才免于我摔跤出丑。
    “多谢师兄。”电梯里，我低声道谢。
    “你和我还这么客气，有必要吗？”江瀚宇给我一个微笑，然后一把牵住我的手，没有再放开。
    我心中警铃大作，江瀚宇这是怎么了，我不否认他对我一直很好，也试着几次向我表白，可是，我始终都没有回应过啊。还是说，我的不拒绝在他眼中便成了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