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蓝焰火﹒上部 27、北京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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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北京汉子
我感觉北京汉子心中是不爽的,因为他想要的人,安哥不给。
那人就是我。
我真不是他们的人,这点怎么让北京汉子相信?他肯定以为安哥存心设绊。再说,不是那里的人又怎么样,用他的话说,“不都是玩儿嘛。”
后来,凡凡他们说,当然不给,要给也得价钱翻番。他们算是抬举我,可我听着怎么那么不是味儿。我说,别他妈胡说八道!
我说,我不比谁值钱。我们都是哥们。要干咱都是一个价。我这话是不是说得特蠢?说完我就后悔了。可不说这蠢话,我该怎么说?怎么表示咱们是哥们,在我眼里都是平等的?
后来才听说那北京汉子其实是个吃公务饭的,和司法有关。叫他们一说,我一激灵,突然想明白他身上怎么会有股子煞气,一进门就感觉与众不同。我不解地问,他们也玩这个?
安哥说:“小钧你也忒天真了,那又怎么样?”
我说,这是什么地方啊?帝都诶。
安哥说:“甭管是哪儿,不都是人?”
我兀自挠头。
安哥说从北京汉子一进门,就觉得眼熟,跟他说话的时候心里直发毛,后来忽地意识到这人有可能是干那事的,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开始安哥闹不清此人的来意,到底是来探底做倒钩的,还是真来玩,紧张得不得了。渐渐咂摸出,这人即便有目的而来,也存着假公济私的心,要不问两句借口就走了。他没有,他存心留下来……安哥关照凡凡一定要伺候好了,不能有一点闪失。安哥打算他白玩,不跟他收钱。他庆幸北京汉子最终挑了凡凡,在安哥心目中,凡凡听话、懂事,也是最能应变的。
安哥问我:“你看出来我当时很紧张吗?”
我说,我看不出来,只是觉得这客人挺难缠的。
之后,我又问,是不是来这地方的客人都挺难弄?
安哥说:“多半。可这家伙特别让人提防。”
安哥说:“我还不能跟凡凡明说,怕他一紧张,反而坏事。他进去后那一个钟,我如坐针毡。”
我说,安哥,看不出来你们这活挺难做的。
安哥说:“都是半大的孩子,都跟自己的弟弟一样,就担心出什么事儿。”
我说,你对大家好,我能看出来。
安哥说:“大家都难。”
凡凡引北京汉子入室以后,很快就知道了那人的深浅。
大约不到半个钟,凡凡裹着一条浴巾出来。进去的时候他衣冠整洁,穿那件很赞的赛车手夹克,只一会儿,就清凉如夏。我看他这模样,心里一哆嗦,身子薄薄的,顶着两颗还很鲜嫩的乳头。趿着塑料拖鞋的脚在冬天的空气中显得又瘦又白。我很奇怪地想,一会儿他再出来是不是还能这么洁净,这么白?
他出来跟同伴要件什么东西。是什么,我没看明白。反正一小哥悄悄塞了件小东西给他。随后他进到淋浴室漱了口,骂骂咧咧地使劲啐了几下。我怔怔看着他,能猜想到他为什么要急着出来漱口。他走过来,小声对我说:“哦靠,这人有来头!”说完,快快又进去了。我一哆嗦。
不知他怎么摸到的底细,这么快。真够机灵的。
我本该离开的,在这里掺和,只会给安哥添乱。可是,当凡凡进去后,我就磨蹭着不走了,心里感到特别不踏实,老觉得会出事儿,凡凡他会受欺负什么。北京汉子那么壮,凡凡又是那么小……一旦有情况,挺身而出的,不能是斯文的安哥,也不可能是自身难保的众小哥们。能保护凡凡的,也许只有人高马大履历清白的我了。
其实,我不了解,凡凡他们经历过太多,这点事儿根本算不了什么。他们人小鬼大,什么都能对付。“人小鬼大”后来成为我揶揄他们的一句口头禅,不仅仅是说他们心眼多。
我为什么要为凡凡担心?我不很明白。也许我就是这么个人,情感上的事往往不由自主,自己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一转眼,一个不相干的人就和自己有了千丝万缕脱不尽的干系,莫名其妙就感觉自己对某人负有责任和义务。我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重要,很伟大啊,就跟超人似的?有时想来,真有一点。特自不量力!我这种英雄主义情结,后来到底给自己惹了麻烦。
我继续打牌,心却在那个紧闭的屋子。牌出得乱七八糟,可没人责备我。坊里整个气氛特压抑。
那天,生意少有的好,牌桌上的人越来越少,后来几乎凑不成一个局了。
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后,北京汉子出来了,看上去已经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身上飘散着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他在过厅点上烟。
安哥请他坐,问:“还行?”
北京汉子又哼哼了一下,眼光特别阴沉,琢磨不出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北京汉子走的时候,依然悄没声息,安哥把黑色呢大衣递给他时,他还留神看了我一眼。
我进到凡凡那屋子,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那会儿,凡凡已经基本穿戴整齐,唯有那件赛车手夹克挂在衣帽架上,很寥落的样子。
凡凡正对着镜子整他宝贝的发型,一个劲想抓出个鸡窝来,“你觉得我这个发型好看吗?”他从镜子里看着我。
经过一小时鏖战,凡凡还能这么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这让我很惊讶。他看我发愣,说:“问你呢——”继而转过身,“找人也给你理个这样的发型怎么样?一定特酷。”
我说,凡凡……没事儿吧?
我说,凡凡,今儿……过年。
凡凡笑着说:“想说什么呐?”
是啊,我要说什么呐?词不达意。过年又怎样?当童年离我们而去,“过年”对于我们就是个特摆设、特没意义的词,我们要为生存把握好每一天,让每一天都产生特别实在的价值,包括过年。这就是我们的悲哀,或者说是凡凡的悲哀。我想让凡凡领悟到这种悲哀,别他妈稀里糊涂不当回事儿,但不知道怎么表达,嗫嚅了半天,结果我还是说了句愚蠢的话,我说,累不累啊凡凡?
凡凡笑话我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啊。”他俏皮地回答我。
疼吗?我轻轻拨开他额前的头发,那是一缕染过的黄毛,柔软而碍事,整天挡着半个眼球,从零乱间流露出来的眼神多少有点不正。
“有点。”他直言不讳。
我说,不怕?
他说:“就怕别人弄乱我的发型。”
我突然说,你那破发型有什么好?一点都不适合你,自以为好死了,想叫我跟你学,理你那样的头,门都没有!
他愕然看着我雷阵雨似的一阵咆哮,差异地问:“怎么啦你?”
我哑然。坐到榻榻米上,低着脑袋连声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难看,一点都不好……”我使劲揉着自己眼睛,不敢看他。
凡凡弄懂了我的心思,巴着我肩膀说:“天天这样啦,很正常的,别担心。只要你对我好一点,就全OK啦。”
我说,怎么对你好啊我?
他伸出手,拉住我。
就这样?我想,如果这就算“好一点”,那么,这点“好”我还能办到。我不自禁地抱住了他。
他睁大眼睛对我说:“刚才那人是干吗的知道吗?”
我说,他们已经告诉过我了。
他说他一直想有一次和警察的经历,刚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想象中的警察不是那样的,而应该是我这样,年轻,帅气,有好看的腹肌……有点傻,有点愣,不过很暖心。
我说,是喜欢小警察,不喜欢老警察啊?
凡凡否认这说法,说:“老的小的倒无所谓,反正不能像他那样眼特别霸道,还有肚腩。”凡凡说完,自己也笑起来,接着又说,“那人肯定没法回家过年,要值班,要守夜。要不就是老婆早死了。”
我说,大过年的咒人是不?
凡凡说:“不是啦。”说那人看上去挺老成,没想到一点沉不住气,“当时我就想,完了,大过年的。”
看凡凡轻松甚至玩笑般地说这事,我禁不住说,别说了,凡凡。
安哥进来时,尽管门敞着,但他还是很礼貌地在门板上敲了两下。
安哥说:“老肥请吃饭,凡凡你穿完衣服我们就走……”见我们很亲昵的样子,又说,“小钧要不你也一块儿去?”
我赶紧说,我去干嘛,我这就回家了。
凡凡坚决不依,说:“安哥都说了,让你去,你就去吧,大家在一块儿多热闹。”我说,客人请你们,我去算什么名堂?
安哥说:“他们都让我带上你,大家都喜欢你,过年,就一齐乐呵乐呵吧。”
安哥说的“他们”无非是“南悦坊”的那帮小哥儿们。
突然间,屋外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安哥要紧出去,见是一块作隔断用的大玻璃碎了一地,安哥气恼地问:“怎么回事?”屋外的小哥说:“谁也没碰,莫名其妙就炸了——”
安哥说:“你们真行,这是钢化的!”
凡凡倚着门框,散淡地说了句:“晦气,大过年的。”
作者闲话:
审核后,过了12小时没有正常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