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白画廊  25、游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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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游侠
    我拼命回忆,是哪句话泄露了天机?想到脑子发痛。
    我去找马丁,直截了当地问他:“Levi的事你知道?”
    马丁毫不遮掩地回答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是你告诉我的——”他平静地看着我:“不是吗?”
    蛋痛!我急着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马丁却不愿意说,只是说,作为长辈,发现一个孩子犯了错,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向他的父母和学校告发他,对他实施警戒,管束他的言行,即使手段强硬些,也绝没有错,也是一片苦心。
    我哑然。才发现自己的嘴笨。我结结巴巴地说:“马丁,你他妈的报复!”
    马丁厉声说:“我不喜欢你说脏话!你必须改Tony!”
    我说,马丁你真小人,你做了什么你明白吗?
    马丁说:“Tony我不允许你用这种口吻对我说话。你要向我道歉,并保证今后绝不重犯同样的错误。”
    至此,还有什么可说吗?我很伤心,感觉马丁的威望在我心中=里一落千丈。
    也就是从这件事开始,我想到,认识马丁也许是我一生中最恶心的一件事。
    后来我了解到是由于两件事暴露了Levi——
    有一回,马丁让我在浴室给他取一瓶药。当时,我刚从外面打球回来,正急着尿尿,听马丁在外屋喊,顺手就从柜子上抓了瓶他要的那种药。我到了外屋,蹦到床上,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说:“没你说的那种药,只找到一瓶LSD。”我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马丁却拉下脸:“你说什么?我哪里来这东西?”继而一想,我不会无缘无故说到LSD,便疑惑地问:“Tony你在……碰那东西?”
    我一惊,赶紧说:“不会啦。”
    他不信我的话,不碰这东西,怎么知道LSD?怎么随口就来?
    我不记得当时怎么搪塞过去,马丁好像也没追着问,只是告诉我LSD有“闪回”作用,很可怕的,警告我绝对碰不得。他说,小Tony,这话你要是听不进去,这辈子你就完了。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还跟他作了保证,没想到……
    还有一件事更无辜,有天我从外面回来,渴得要命,大口喝水,喝得跟河马似的。马丁问我怎么这么渴?我说,我从Levi那儿来。马丁说:“Levi连口水都不给你喝?”一副酸酸的样子。当时我在意的就是他那副酸酸的样子,根本没想别的,有口无心地说,除非是没启封的瓶装水,否则,Levi那儿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碰。我完全是无心的,但马丁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
    从这些事,马丁发现了某种迹象。之后,他如何扩大“战果”,最终证实Levi确实在干坏事,使之成为打击他、打死他的一个把柄,我不得而知。总之,他就是这么利用了我,利用了我的无辜,达到了复仇的目的。还不仅是复仇,简直就是杜绝后患,斩草除根。仅仅是醋意,仅仅是一点小事,就让马丁这样不择手段,我感到非常可怕。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我在他面前只有失败,绝无胜算——这似乎是不可逆转的现实。
    我要离开他,离开阴谋,离开嫉妒,离开报复,离开暗算。
    …………
    我感到很孤单,平时看着身边都是朋友哥们,一圈一圈的,从核心到外围。到关键时刻,我连找个一起骂娘的人都没有。我曾经去找过猫儿,在她那儿过了一夜,但什么心里话都没说。我们之间太清楚对方了,她走不进我的心,我也走不进她的心,我们还能彼此欣赏的只是对方的身体。猫儿太喜欢大骨骼的男人了,她喜欢我大大的膝盖,超长的腿,还有一双一把就能握住她的大手,当然更喜欢我高出同龄人一大截的个子。她喜欢被坚硬的骨头硌痛感觉,喜欢长时间的温柔,心被充塞得满满的——这都是她亲口对我说的。而我喜欢她的地方,从没有对她说过,说不出口。我们都很优秀,男生女生的优势各自都有,就是没有……未来。
    凌晨时分我从她那里出来,心里更空了。
    我故意不走她家正门,从院墙翻出来,把自己假想成铁骨柔情、夜入闺房的游侠。我们那个年纪,真会想象啊,就跟活在“漫威”里一样。
    后来,我又去看过Levi,但警戒所把我挡在了门外,他们不给我任何理由。那些聊补饥渴的画册也没送成。后来,听说他从警戒所出来了……
    当我知道这个消息时,Levi已经去了加拿大。我为自己没能在他离开新加坡前再见一面而深感遗憾。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通知我?他打心眼里恨我,还是觉得我和马丁在一起,对于他就是个危险,只有远离?他如果通知我,我一定会去警戒所接他,说不定还让他在我家住几天,再送他登机。我想和他再有一次机会睡一张床,不管马丁是不是会暴怒。我想对Levi说声对不起。我想,我应该在床上轻轻抱住他,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一年以后,我自己出事了,被押送般“流放”到加拿大,在那个陌生的国度,我居然见到了Levi——这是后话。
    我和马丁冷却了一段日子,但时间很短。
    马丁总是在我讨厌他的时候,用我容易接受的办法感化我,磨平我的棱角,收服我的狼性,让我自觉地回到他身边。
    有段时间我手头非常拮据,主要是我进入大学后不能做工,自己没有收入,开销又非常大,渐渐就有点应付不过来了。偏偏我还闯祸了,打架伤了人,被罚款一万新币——靠,直到现在,我对新加坡的印象之一就是罚款够狠。
    我坐在警局,满脑子就是到哪里去弄这些钱?
    首先想到的当然是自己的父母,但我怕他们知道我打架后小题大做。他们不会区分偶然事件和必然事件是根本不同的两码事,容易把一些不可避免的事情,比如男孩子打架,看作是我胡作非为,是我顽劣秉性造成的结果。
    马丁那儿我绝不会去说,我不愿意和他有任何金钱上的瓜葛,否则更受制于人,这一点我格外清醒。后来我想到有两个人是可以帮到我的,一个是我表嫂彤姐,一个就是猫儿,但一时决定不了求救于谁更合适。当我决定拨电话求助时,鬼使神差,我竟然拨了猫儿的电话……
    猫儿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把够数的罚金送到警局,于是我被释放出来。当时我觉得这事处理得还算顺利,至少事后没什么后遗症。但转眼就意识到,我除了欠猫儿的情,还欠了一笔钱,一笔我一时承担不了的债务。我寻思,情这辈子还不了,钱是一定要还的,否则跟吃软饭有什么两样?
    我出来以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联络,看有谁能提供我一个做工的机会,尽快地挣些钱,让我先还上一部分。
    马丁圈中的一个朋友给了我一个机会,说他正要去乌敏岛拍广告,缺几个打下手的小工,说我如果愿意、如果不怕吃苦的话,可以去帮忙。我一听立刻就答应了。
    我跟学校请了一星期假,说我们家亲戚病了,需要我去照顾一周,其实我们家根本没这门亲戚。因为要在乌敏岛住几天,我还认真打点了行装,把自己弄得像个地质队员似的。
    出发的那天,我早早来到樟宜码头等候,马丁的朋友佟震一会儿带着助理和杂工就到了。我们一起坐上了去乌敏的渡船。
    船上,震哥的助理小睿一直打量我,问我:“新手吧?”
    我说,是,小睿姐多指点。
    小睿说:“没问题,我看你挺好。”
    震哥也到甲板上,友好地搂住我,看着船下翻飞的浪花问:“到过乌敏岛吗?”
    震哥留着大胡子,虽然看上去有点邋遢,但蛮有艺术家风度的,五官也还算周正。我说,来新加坡这么些年还真没到过乌敏岛。于是震哥说:“跟震哥出来就放轻松些,顺便好好玩玩。”我开心地应了一声,觉得这大胡子人真不错。
    震哥还说,岛上很晒,你穿背心受得了吗?
    我说我不怕晒。
    到了乌敏岛,几个杂工忙着支架子,把大大的反光罩撑开,我麻利的帮着,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颠来跑去。震哥拍了一上午风景,偶尔让我到镜头前站一站,说找找画面感觉。
    岛上的太阳真暴,可我觉得好爽。一会儿就到午饭时间了,吃着便当,震哥摸了摸我的肩膀,说:“没有晒疼吧?”随后交待小睿,说看看怎么给这孩子上个妆,头发也打理一下。小睿说,肤色挺好,也够靓,不需要怎么弄,吃过饭我替他把眉毛整一下,勾个唇线就行。
    这时,我才知道震哥不仅用我做杂工,还派我做模特用场。一人两用,好省工钱的做法。可事先他没有跟我提过这事。
    小睿姐也疑惑:“没跟你提过?他可对我们交待你是这次上岛唯一的模特。”
    如果说我曾经有过短暂的平面模特经历,也就是从这次乌敏岛之行开始的,之前,我毫无经验,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这次乌敏岛却让我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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