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他刚才已经说过一次了。阮栝偏头看着他，他就这么看着沈纵，一直到回到家，沈纵叫他下车的时候他才抬起头冲沈纵笑，认认真真的道谢：“沈先生，谢谢你，我知道了，我不怕他。”
    沈纵本来心里怒气未消，可现在看着阮栝坐在车里昂着头冲他笑，跟他说他不怕——明明刚才还整个人都在颤抖。沈纵闭了闭眼，心里的戾气又重一重。他拿起后座上买给阮栝的衣服和手机，带着因为感激他整个人都柔软了的小朋友回了家。
    阮栝确实在心里感激他，刘健当初对他做的那些事，绝不只是动了几次手那么简单，沈纵肯定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那么强调让他不要怕。阮栝坐在沙发上，把头埋到抱枕里，刚才怕成那个样子了，很狼狈吧。阮栝闭上眼，眼前又出现了刘健的脸，然后是一个一丝光亮也没有的黑屋子，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打过来的拳头。
    被刘健带人带走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很慌乱，他以为刘健只是债主之一，却不知道那是最大的一个债主，而且他还在暗中做着很多龌龊事，骗一些清秀的男孩子来威逼利诱甚至殴打逼迫，然后那些男孩子就变成了无数个那天包厢里出现的或坐或跪目光空洞的样子。刘健知道阮家父母已经死了，那笔账注定了是不能追回来的，他本来都决定认栽了，可是那天找上门来给他写欠条的少年自己撞了上来。
    阮栝知道刘健为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刘健那伙人干习惯了这种事，最懂得怎样不留痕迹的折磨人，阮栝快要撑不住寻死的时候，刘健把他带到了沈纵面前。
    沈纵帮阮栝把衣服挂到他的房间里以后，拿着那个新手机想给阮栝，可是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少年以后停住了脚步。他发现了阮栝喜欢抱着东西，可是现在他抱着沙发上最大的一个抱枕，头埋在抱枕里，只剩下黑色的头发搭在抱枕外侧，平时挺得笔直的背塌了下去，落在窗外洒进来的大片阳光里，弯成了一个伤心的形状。
    沈纵没去找阮栝，他回头去了书房，刘健这些年干的龌龊事其实知道的人不少，但他做事极会把握分寸，不会过火，所以也没有人闲的没事去料理他。沈纵闭上眼握了下手指，外面吃了苦正伤心的小朋友当时在他掌心里颤抖的感觉还在。沈纵拿出手机，想起阮栝笑着跟他说“沈先生，谢谢你”的样子。
    去他妈的事不关己，他今天就是要为了外面的小朋友做一回热血群众！
    沈纵把邮件发出去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人敲响了，沈纵打开门就看到阮栝站在门口，他好像是哭过了，一双眼睛通红，沈纵让他进门他也不动，站在书房门口抬头问他：“沈先生，如果我去起诉刘健，我有胜算吗？”沈纵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可他还是回答了：“没有，一分胜算都没有。”阮栝点点头，很平静的接受了：“我知道了。”
    他转身想走，沈纵站起身疾走几步拉住他：“你去起诉他，一分胜算都没有，但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他揽住阮栝，手一拉就把人拉到了怀里，不带丝毫情欲，给他的小朋友一个安抚的怀抱：“你一分胜算都没有，但剩下的十分我有。”他拍拍阮栝的肩：“小朋友，能不能有点被罩着的自觉了？”
    太难了，阮栝想，对着沈纵这个人，忍住不哭出来真的太难了。他本来不是软弱的人呀，怎么跟沈纵认识才这么一会，他就老是想要哭呢。沈纵抱着他，手碰到少年背后突出的肩胛骨，突然就心疼得厉害。阮栝碰上了刘健这件事，让他心疼的不行。他突然想起那天借着强吻从阮栝嘴里抢过来的小药丸，如果，那天阮栝遇到的不是他沈纵呢？这个人，是不是就这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