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栝第一次见到沈纵的时候，是他之前十几年以及今后几十年的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彼时他家破人亡，被上门要债的人强逼着绑进了一家酒吧。
    阮栝十七岁，十七岁的少年尚还天真，他想着至多逼他陪个酒，他要是抵死不从，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可是他低估了绑他到这来的人的手段。
    被推进包厢里的时候，阮恬明显感觉到喧闹的包厢一瞬间安静了，可是下一秒，骤然响起的不怀好意的起哄使得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身后死死钳制住他的男人猥琐的笑了一下，伸手拍拍他的脸，令人作呕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恶意铺面而来：“这小少爷，可是个上等货，干净得很，在座的哪位有兴趣想要先开个荤啊？哈哈哈哈哈……”有人伸手解开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闪烁着的各色灯光一瞬间涌到眼前，刺激的他闭上了眼，适应了再睁开眼的时候，阮恬看着眼前的淫糜地狱，心里铺天盖地的恐慌。
    包厢很大，沙发上坐着七八个衣冠楚楚的人，让阮恬崩溃的是，那些人旁边，或坐或跪着十几个漂亮的少年，阮栝心里一片恐慌，他不知道这些人绑他来的是这样的地方。
    几乎是本能的，阮恬开始挣扎，可是陷入狼窝，他再挣扎也无济于事，有人从他的后背踢了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还以为自己是大少爷呢，进了这里，你以为你还有得选？”
    沙发上的众人也纷纷笑起来​，其中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开口："刘老板果然不是一般人，这样的货色，绝对是上等。"其余的人也跟着附和，那先开口的男人走上前来将他扶起，手却不规矩的掀起了他衬衣下摆。阮栝双手被缚，挣脱不得，他死死盯着那些乖巧的漂亮少年，再看看眼前令人恶心的男人，他闭上眼，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
    他一直死死咬着牙，不听他们的，就会死，十七岁的少年对死有着本能的恐惧，阮栝怕死，但不一定非要这么活。他一直性子软，但并非软弱可欺，可是在污言秽语和灭顶的恐惧同时袭来的时候，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眼角有了湿意。连逃课都会愧疚的少年没有做过恶，不知怎么去面对这样直白肮脏的恶意。
    在那男人快要碰到他的时候，阮栝闭上眼，浑身颤抖着，舌头死死抵住下颚，心一横就勾起了一直压在舌头下的小药丸，准备咬碎的时候，眼前的猥琐男人却突然狼狈的​摔在了地上，阮栝睁开眼，还没看清楚人，一阵天旋地转，摔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没了血色的唇被人压住，惊惧之下张开的嘴方便了对方长驱直入，没来得及反应，嘴里的药丸就被人勾了过去，那人伏在他耳边，语气轻松的哄他："别害怕。"
    阮栝整个人僵成了一块木头，眼睁睁看着那人吻完他后面不改色的从桌上拿起一杯酒​，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后，手一倾斜，大半杯酒就倒在了他身上，突然接触到冰凉的酒，阮栝被激得打了个寒战，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抱在腿上，他脸色一白就要挣扎，却见泼了他一身酒的罪魁祸首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拇指抚上他红肿的唇，慢慢的摩挲着，半醉半醒的偏头一笑："小朋友？"
    周围的哄笑又起，却明显带了讨好的成分："果然是上等货色，连沈少都炸出来了。"方才摔出去的男人面不改色的坐回原位，丝毫不见尴尬。那带阮栝来的刘老板见状喜上眉梢，这位可比这里旁的人加起来都有分量，他心里乐开了花，原先只想着用这阮家的小少爷换笔钱，可如果是让这位看上了，就是赔钱他也是愿意的。
    想到这里，他马上乐呵呵的开口："沈少眼光真好，这个，今年才十七，父母都死了，欠了我们不少钱又还不起，我才帮帮他，沈少放心，绝对干净的。"
    手里被绳子磨得通红的细瘦手腕猛地一抖，沈纵抬头，少年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剧烈的颤抖着。
    小孩子。
    沈纵抚了抚他的背，结果这小孩整个人都僵了，他觉得挺好玩，一边低头解小朋友手上的绳子，一边拍拍抚抚逗小朋友，把人拍的僵成了一尊石雕，还不忘打发了还在滔滔不绝的刘老板："人我留下了，你走吧。"
    刘老板连忙赔着笑出了包厢，沈纵搂着人边解他手上的绳子边轻声慢语的哄人：“别害怕，他们不敢动你。”阮栝整个人都在发抖，白色的衬衫被酒水打湿，背后抱着他的人身体火热，他慌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沈纵的话并没有安抚到他，手上的束缚一松他就猛的推开了沈纵，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放开我，离我远点！”
    包厢里假装玩乐但其实一直偷偷盯着这个角落的人都吓了一跳，这是作死吗？沈纵看着推开他后缩在沙发角落犹如困兽一般的少年，本来就清瘦的少年，现在更是瘦的吓人，白色的衬衫下肩胛骨十分突出的支棱着，平添几分脆弱。
    没有旁人想象中的勃然大怒，沈纵屈膝蹲在阮栝面前，继续低声哄：“跟我走，还是你想留着这里？”阮栝抬头对上一个跪在地上的少年空洞的眼神，吓得马上移开了目光，面前沈纵伸手慢慢的揉他被绳子磨得红肿的手腕。
    他根本没得选。
    他伸手握住沈纵手腕，努力压住声音里的颤抖：“我跟你走。”沈纵对于他的识相很满意，大手一抬就把人横抱了起来，阮栝恨得咬牙，却只能伸手抱住他的脖颈。沈纵抱着他就走，连跟包厢里的人告别都懒怠，他喜欢阮栝，想抱回去吃干抹净的那种喜欢。虽然今天这事办的确实不太光明磊落，细算下来可以算乘人之危，但不管怎么说，阮栝答应了跟他走，小人就小人吧，他不在乎。沈纵就是如此强盗逻辑，卑鄙也卑鄙得光明正大。
    阮栝被抱着出了酒吧，出门的时候他吓了一跳，正要挣扎的时候，沈纵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乖，别乱动，我脾气不太好，刚才推开我就放你一马了，再推一次的话，我就要在这里教坏小朋友了。”他声音低沉，语气甚至算得上温柔，但阮栝已经推到他胸口的手在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之后又僵硬地环上了他的脖颈。阮栝不敢赌，只要有一丝可能这个人没开玩笑，他就真的不用活了。
    沈纵挺开心的把人抱上了车，司机目不斜视的起步离开。后座上，阮栝整个人缩在了离沈纵最远的车门边，沈纵倒是不介意，借着车里的灯光打量他，十七岁正是好年纪，阮栝长得清秀，放在学校里是能被小女生红着脸写进日记本回忆青春的少年。尤其一双眼睛，在酒吧里受了惊，眼里蒙了一层水光，柔软得很。他白皙的脖颈上被戴了个黑色的项圈，沈纵并没有那些奇怪的嗜好，被阮栝眼里的水光闪的软了心，伸手想帮他拿下来，阮栝却吓得又往门边缩了缩，沈纵坏呀，故意逗人：“怎么，喜欢这个，不想拿下来？”阮栝才明白原来是想帮他拿下脖子上的东西，他抿紧了唇，靠近了一点，等着沈纵帮他取下来，沈纵却把玩着手上的钥匙收回了手，可劲的作弄人：“原来你喜欢这个啊，没关系，喜欢就留着，你放心，我不会抢的。”他一脸诚恳，语气里盛满的笑意却出卖了他，阮栝被他气的脸都红了，可是人在屋檐下，只能忍气吞声求人，声音听起来都有了哭意：“我不喜欢这个，你帮我拿下来吧。”沈纵听的开心，欺负人也欺负的差不多了，利落的拿钥匙解开了那项圈，顺手扔进了车里的废物箱。阮栝小声说了句谢谢后又缩回了车门边。他脑子里一团乱麻，完全没有头绪，只是本能的远离沈纵，即使可能根本毫无作用。阮栝一心想躲，沈纵偏不顺他心，问题一个接一个。
    “十七岁？”
    阮栝点点头，心情又低落许多。
    “讨厌我？”
    阮栝不说话，沈纵也不在意，继续问。
    “觉得恶心？”
    这下阮栝抬起了头：“你指什么？”沈纵见他终于肯好好说话挺高兴：“觉得同性恋恶心？”阮栝摇摇头：“没什么好恶心的，我不反感同性恋，”他偏头去看车窗外的灯光“我只是觉得，你们做的这些事很恶心。”不管是刚才包厢里的那些少年，还是现在的他，这些事，都很恶心。他说完就靠着车窗闭上了眼，丝毫不管这句话会不会激怒沈纵，沈纵倒是无所谓得很：“小朋友，你搞清楚，我跟刚才那些人可不是一路的，不然……”阮栝蓦的睁大了眼，双唇被堵住，双手被制住，惊讶过后，他抬脚去踹沈纵，又被沈纵双腿压住，他透过车窗看到路边的灯光，那灯光在他眼底亮成一片，他才反应过来，他哭了。沈纵放开他，贴着他耳朵说完了下半句话：“不然，你连酒吧都出不来。”
    阮栝已经没力气去想他的话，出不出来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都不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