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衣在大厅里做也不是，站也不是，手里紧紧的绞着帕子，微微出汗。自己这般偷偷跟着皇上出宫，然后中途偷偷溜开前来相府。
    哎，果然是太过冲动了吗？待自己回过神来之时，已经被秦儿姑娘领进了厅内等候萧岳。
    落衣转头看向站在一旁低头的秦儿，——秦儿姑娘的样貌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美丽，难怪可以在相府里伺候萧大哥这么多年。
    她再低头看向自己，一身粉色宫装，因为凌曌特别的照顾，用得是苏杭上好的丝绸，今年才统共进贡了两匹，因为太后嫌那颜色过于鲜艳，不愿意拿来做衣裳，所以凌曌便赏赐给了落衣与盼烟，害得皇后也都气了好几天。
    呵呵，她露出一丝苦笑。其实自己心里一早得知可以跟随皇上出宫，便已打算要偷溜来相府找萧岳了吧！不然为何这般隆重的打扮了一番？
    自己已不是太液池边垂髫的少女了，那么萧岳的眼睛，是否会看的见自己呢？
    “落衣姑娘？”萧岳从内厢转身而出，“不知落衣姑娘今日何以出宫？又为何会来相府？”
    “……”原本酝酿许久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在落衣抬头看向萧岳之后，脑中一片空白，从十二岁到十六岁，自己一直在心里偷偷爱慕着的男子，从太液池边的初始到后来的生疏，萧岳为凌曌的臣，而她，成为凌曌后宫之中的一个女人。
    那自己还在期待着什么呢？
    萧岳的眼里，从来都没有容下过自己，自己又在偷偷的思念谁呢？
    “落衣姑娘？”萧岳重复的叫了一声，发现了她的异样。
    落衣吸了吸鼻子，低着头调整自己的情绪，轻轻说道：“萧大哥可以屏退他人么？落儿有些话要想同萧大哥一人说。”
    “……”
    秦儿见萧岳没有说话，便也知道了他的意思，稍稍一福，带着婢女下去了，还细心的替他们关好了门。
    “落衣……姑娘？”毕竟落衣是宫里的女官，又是凌曌的女人，萧岳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忌讳。
    “萧大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才不叫落儿的小名了呢？”
    “呃？”萧岳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落衣的话，略是一呆，随后明白过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是因为落儿已不是当年太液池边的落儿了么？”
    “……”萧岳神色复杂的看向低头的落衣，纵使自己对感情之事一向不甚上心的他，当下也多多少少明白了落衣的意思，“落……”本开口习惯性的想要叫她落衣姑娘，却因为方才的话而住了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可是，落儿却依旧把萧大哥当作四年前初见的萧大哥。”落衣抬头，眼里全是坚定：“即使现在的落儿是皇上的人，即使落儿现在已经不同于以前，但是，在落儿心底，有一块纯白，始终停留在四年之前，那一块纯白之地，只属于萧大哥你！”
    萧岳既窘又怒，窘迫的是他不明白一向内敛害羞的落衣如何讲出这般话来，愤怒的是此时的落衣已经是皇上身边的人，怎还能在心里偷偷想着别的男人呢？若是别人不知道还好，让别人知道了，自己该如何自处？
    “萧大哥不必为难，落儿这番心思，除了盼烟，再无第二个人知晓。”落衣看出萧岳眼里的话语，心中一痛，继续说道：“落儿明白，萧大哥顾虑的是皇上，不，就算落儿不是皇上的人，萧大哥也不会喜欢上落儿的，对吗？”
    萧岳不语，他至始至终都只把落衣当作邻家的小妹妹一般对待，从来没有男女之情，如今落衣这般对自己表白，一时之间该如何应对？
    “萧大哥就原谅落儿此番的鲁莽的，落儿明白的，落儿是皇上的人，自然不可以有别的心思，所以落儿此次前来找萧大哥你，就是为了断了这番心思的。”落衣上前，却见萧岳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仅仅是那一小步，便好似在落衣心里划下了难以跨越的距离。
    落衣苦笑自嘲道：“落儿此下真正成了洪水猛兽，会吃了萧大哥呢！”
    “落衣，我……”
    落衣却再次往前跨出一步，食指抵住萧岳的嘴唇，轻轻摇了摇头，眼里带泪，道：“落儿都明白的，‘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我一直把这句话记在心里用以安慰自己，只是有时候自己都能够明白，萧大哥始终不是我的萧郎……”
    萧岳的胸前一僵，落衣轻轻将头靠在他的怀里，像在自嘲般轻轻说道：“我这般在你怀里，你的心跳依旧平稳，不起一丝波澜的吧！”她停顿一会，继而说道：“但是我还是一直这么想着有一天，能够偎在你的胸膛之前，你拥着我，我环着你，只是那一天，怕是永世都不能来了吧！”
    萧岳心下叹气，从心中生出愧疚之情，方才对落衣的愤怒也已经化作一丝的叹气，他轻轻抬手，拥住了落衣。
    “……！”而在萧岳怀中的落衣却是全身一怔，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的掉下，呜咽道：“……谢谢。”
    即使只有这么一刻，她也满足了，这一刻，能够填满她此后空白的人生了。
    好一会儿，落衣才调整好了情绪，红了脸从萧岳怀中离开，正了色，才想起今日前来的重点：“萧大哥也明白落儿已是皇上的人，便也不可以与落儿有什么干系了，是把！“
    萧岳原本略带愧疚的脸一沉，聪明如他，又怎会不明白落衣接下来所要说的呢！
    “既然如此，萧大哥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呢？“
    “落衣姑娘何意，萧岳并不明白。“萧岳避开她的视线，声音有些微颤。
    “先有凌答应，后来阿七姑娘，萧大哥，你明知道皇上看上的女人碰不得，为何还要继续泥足深陷！？“
    萧岳不能回答，也不敢回答，这是他一直回避的问题，如今被人这么直溜溜的提到面前来问他，他该如何面对！？
    对于梅儿，他明白，也认了，因为那个少女曾今占据了他的心，在他心底停留了十多年，只是为何，现在自己听到关于梅儿的消息，只是带有深深的愧疚以及同情，却再也没有了当时的痛心？
    是因为那抹白色的身影么？
    不是的！他应当全心全意心系于那个为他缝制衣裳的女子，他曾经答应过她，无论她发生何事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帮助她的……
    那么现在的自己？又为什么站在原地，心里挂念的却是——七姑娘？！
    自己对七姑娘，到底是何种感觉？
    难道自己对七姑娘的感觉，已经超过了梅儿么？
    不可能，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曾今发过誓，这一辈子，除了梅儿，心，再也不会为他人而停留。那一夜于皇宫之内，他望着梅儿远去的身影，心就已经随着死去了，不会在为别人而跳动。但是为何——如今的梅儿被凌曌将了身份，赶去冷宫，自己却不闻不问许久？！甚至极少派人去探消息？！
    落衣见萧岳神情呆滞，心中料到他在迷惘，刚要开口，却听到门外传来惊呼：“皇上？!“
    萧岳同落衣脸色一白，心中知道坏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