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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3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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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过生性风流不羁,自古墓出来后,惹下众多相思。待与小龙女相会于情花谷时,两人已双双染上情花之毒。公孙绿萼爱慕于他,其母裘千尺以解药要挟杨过娶她女儿。杨过不依。周旋时无意得知郭靖亦与裘千尺有杀兄之仇,二人一拍即合,商议以郭靖性命换解药绝情丹。
    郭靖并无提防,竟与其同榻而眠。杨过假寐至三更,见他呼吸均匀,睡得极熟,便欲动手。只消将贴身匕首轻轻一抹,割下他的头来,情花毒便可得解,杀父之仇亦可得报。然而一路上百姓们的惨状历历在目,他怎样也下不去手。小龙女依计在门外接应,却见他两手空空,垂着头溜了出来,有些诧异。
    “不尽快动手么?时日无多了呢。”
    “姑姑,我总觉着定不下心来。”
    二人只有十多天便要毒发,每过一天,便多一分危险。杨过搂住小龙女双肩,低低叹息一声。杀了郭靖,等于助力蒙古军摧残大宋子民。杀一人等于杀万人……只是,他恨恨地想,这些人又何曾爱惜过我杨过?世上怜我疼我惜我的,只有姑姑一个人罢了。我只消得了解药,与姑姑隐居世外,自在逍遥便是。这江山与谁同姓,又与我有什么干系?想到此处,暗暗下了决心:“姑姑,你先回房歇着。我得手后,便来接你。”
    小龙女将头倚在他胸口,片刻,道:“我不回去,在门外接应你。”
    杨过叹道:“也罢,这样也好。”将她抱了一抱,又在她眼睛上吻一吻,心道:“若是能与姑姑长长久久的在一处,外人是死是活,又与我有甚么关系!”
    二人正两情依依,忽闻篱笆外似有动静,暗道不好,忙收声敛气。果然园外那人见他二人没了声响,知行踪已暴露,施施然自岩石后转出:“表妹,好兴致啊。”
    杨过上前一步,将龙女护在身后:“你是谁?”
    慕容复并不理会他,只望着小龙女冷笑一声:“好表妹,你那段郎也叫你毒杀了么?是了,是了,那小白脸身娇体弱,可吃不消这厉害法器。”
    杨过注意到他脚下有些蹒跚,说话声也似中气不足,右手向后假意去牵龙女,实则要摸腰间匕首。不想慕容复察觉,“哼哼”笑了两声,压低声音道:“臭小子,与你郭大爷共寝,怎的还带刀啊?我若高声喊叫起来,郭靖必然提防,臭小子,你的事便做不成。”又看向小龙女,道:“表妹,你将解药拿来,做哥哥的这便转去,你二人大可好好商议行刺之事。”
    小龙女淡淡道:“甚么表妹、表哥的。我不认识你。”
    慕容复气极反笑:“罢、罢、罢,今后便做不认识罢!将解药拿来便是!”平息半晌,自觉有些失态,深吐出一口气,道:“杨家小子,我是个外人,不愿插手此事,无意以此要挟你二人。你莫要逼我出手。”
    小龙女附在杨过耳边低声道:“这人好奇怪。他那腿确是我所伤,过儿,我们将解药给他罢,休在此纠缠。”
    杨过与小龙女耳语半晌,道:“既然是姑姑伤了你,将解药先给你半丸。你莫起高声,在此等候。待我杀了郭靖,便将剩下的半丸也给你。若叫喊起来,我二人自是死路一条,你体内寒毒发作起来,虽不至死,这腿必然废了。”慕容复心道:“他倒聪明,我反成替他放哨的了。不成,郭靖死了,我在宋营里如何安身?”又想起方才二人所言,正合忆淮所说蒙古人悬赏要郭靖人头之事:“原来打这样算盘。你要西川之地,无非欲以此为基业,复你那金国便了。好小子,若遇着别人,倒还罢了;可巧撞在我手中,这基业你可无福消受了。天可怜见!我慕容氏策划二百余载,可算等到这等良机!怪道机缘巧合落入那枯井中,原来诸事早有天意。既是老天爷以西川赐我,若不取呵,苍天谴我慕容复!这腿能值几何?废便废了!”霎时间豪情万丈,一颗心止不住咚咚乱撞,哑声道:“好,依你便是。”
    小龙女自腰间取出一个小瓶,骨碌碌倒出指甲盖大小一粒药丸,掰开抛了一半过去。杨过见他咽了下去,便要抽身往回。慕容复却又道:“且慢。”
    “小兄弟,如今四更已过,伙夫们即刻要起床做饭。你此时杀他,自己可脱不了身。”
    杨过冷冷道:“不劳阁下费心。”见东方已微有白光,恨恨地一咬牙,搂着龙女往回走去。
    郭靖向来起得早,不必鸡鸣,近五更便自然醒。见杨过躺在外侧打着鼾,两个眼圈黑黑的。心道:“怎的累成这样。想是前两日赶路辛苦的缘故。”将被角掖好,轻轻跨至床下。他惯于每日清晨练功,只是这些日子事情繁杂,没空细参。随意用了些早点,走了两路掌法后,便骑着小红马,前往军中点卯。慕容复听见院里马蹄声响起,松了口气,运起轻功跃出墙去。
    五更天早市已开,但往来的人尚少。慕容复打听了药铺坐落处,前去采购了些毕孛与上等蜂蜜。他昨日假意咽下那半粒药丸,实则夹于虎口处,带回去细细观摩了一番。这药丸乃玉蜂蜂蜜凝成,细腻如白玉。慕容复不曾见过玉蜂,但到底擅长药理,能辨出其滋味与普通蜂蜜的不同之处,便补了一味毕孛以祛寒气。
    待他准备停当,天尚未大亮。赶回府第时,忆淮正骑着马急匆匆出门去,嘴里还叼着块软饼。慕容复知他赶去点卯,闪身避开,悄悄自后面绕至屋内,依计而行。
    郭靖回时,已近午时。他是个随意的人,若是平日,自是在营中与众人一同用些饭菜;只是牵挂着府上无人照料,便回来一趟。杨过执意跟着他。不料刚进屋内,便见忆淮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几个火炉往外砸。问了一通,才知道这小子好心办坏事,说什么晚上冷得很,只管往屋里加炭火。待仆役们去送早饭时,发现新来那位病公子已昏死过去,差点便断了气。所幸救治及时。郭靖听个大概,顾不得他哭得惨烈,忙掀帘入内,只见慕容复歪歪斜斜倚在床头喝药,性命无忧,才放下心来。
    慕容复待自己不留情面,烧了张符纸喝下去。这招奇效,不两刻便五内欲裂,面如金纸。待众人看时,俱以为是叫炭火熏伤了。王坚听闻,把忆淮一顿臭骂,又亲自前来探望,将服侍自己的仆役们拨了两个过来。张珏听闻,虽不以为然,看在郭靖份上,也令部下捎带了些补药来。只有常忠笑到打跌,说是第一次知道大男人还这样难伺候,比身娇体弱的姑娘还容易磕坏些。
    郭靖见他一头一脸的汗,忙上前将手握住,只觉冷冰冰的:“怎会如此!”
    慕容复知他最是吃软不吃硬,只低低叹息一声,并不答话。半晌,又道:“郭兄,我有话单独和你讲。”
    杨过站在床头,冷眼看着两人。听他这话,心道:“这瘸子好生狡猾。早知他二人这般要好,昨晚就该下手除了他。此时将我等打发出去,想是要告密了。不如趁他俩说话的功夫,我与姑姑杀出条血路逃走。”正欲与龙女使眼色,忽又想到:“差点中计。他若果然与郭伯伯贴心贴意,何不直言?偏要耽误到这会儿,还装出这病歪歪的样子。分明另有打算,我却差点叫他唬住,自露马脚。不妨静观其变。”便道:“姑姑,郭伯伯的朋友要与他说话,咱俩出去透透气儿。”
    小龙女点点头,随他出去。煎药打杂的仆役们也紧随其后,将二人关在房内。
    慕容复用力坐直些,咳喘几声,低声道:“郭兄,我是时日无多的了。”见郭靖急欲反驳,摆摆手道:“你不要劝慰,我自己都知道。”
    “我父亲、母亲,俱葬在江南一带。好郭兄,待退了蒙古人,你好歹把我的骨灰带回江南安葬。”
    郭靖哽咽道:“那是自然。”
    “那位老伯与那小女子,也都仰托郭兄照料。”
    见气氛烘得差不多,慕容复便也红了眼眶,叹息道:“天不假年!若能与郭兄共抗外侮,好歹做出点功绩,到临了也不至这般孤孤清清。”一言未毕,又淌出泪来,好不惨然:“这里有金簪一支,是我母亲的遗物。郭兄若不嫌弃,你我结个异姓兄弟,待天下太平时,带上此物,替小弟在先父母坟前祭奠一二,也算是我这做儿子的孝敬一场。”言罢抬手拆下发冠,将簪子取出来。
    那金簪并非甚么遗物,似乎是阿碧替他采买的物件。不过燕子坞家大业大,又是用在公子爷身上的东西,自然精致漂亮,非凡物可比。郭靖接过看时,只见左端雕成凤头状,盘金累银,做工极细腻。凤头高高昂起,喙中含一明珠。凤翅微张,似翱翔之态。凤尾收缠于簪身,细看时羽毛历历可见。郭靖只道他诚意托付,淌下泪来。犹豫半晌,自腰间取下一把匕首,递到他手中。这匕首是郭杨两家结义的信物,原不该赠予他人。然郭母所遗唯有此物,是故不得不如此。
    慕容复满以为他要拿成吉思汗所赠金刀为信物,不想却拿出这样一把平平的匕首,不由有些失望,心道:“是我低估他了。能叫蒙古人闻风丧胆的人,能见着人就这样掏心掏肺么?平日里做出个赤诚模样,哄人卖命罢了。再者,想必他并非铁了心为大宋做事,留着金刀做个后路。也罢!若快马加鞭,三两日便能赶到蒙哥帐下。这大冬天的,只要面容不腐,蒙古人自然认得他的头。又何必非要金刀为证?”转念一想,又觉这样甚好。若郭靖真心结交,自己反欠了人情。这样救他一命又取他一命,倒无亏欠。
    两人各怀心事,忽闻门外一声大吼:“乖儿子!”
    分明是欧阳锋的声音。随即又听见杨过叫道:“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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