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木制品砸倒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在黑夜中尤为响亮，走廊的声控灯也随之亮起。

    一盏昏暗的小黄灯自格顶垂下来微弱的摇晃着，狭小的房间内挤满了七八个大汉。为首的男子更是满脸凶像，衬的胳膊上那大片的刺青都有些狰狞。

    “王大为，你欠哥俩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呐？”

    屈缩在桌边的男人一个哆嗦，伏地了姿态忙道：“立哥！我求你再给我两天时间，两天后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

    “两天？”被称为立哥的男子嗤笑一声：“老子都他妈给了你多少个两天了！你就是卖血卖器官这钱也该凑出来来了吧？老子告诉你，今儿个你要是不把这钱给还了，你这腿也别打算要了！”

    “不不不！！”男人吓的脸色足已跟身后的白墙比上一比。他不住的颤抖着：“立哥我求您了！真的只要两天！两天后只要钱一到账我就立马还给您！”

    一楼的吵闹终于将其他住户吸引了出来。

    有的站在楼梯上，有的站在门外。有人探出头来看今天这又是个什么情况，有人忙着将自家跟出来的小孩子赶回去：“快回家！跟着凑什么热闹！”

    他们中语气有带着无奈，有带着愤怒，或大声，或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着：“又来了！这个星期都已经是第三次了。”

    “他们这么闹着还让不让人休息了？快报警好了。”

    “报警也没用，警察来做了笔录把他们带回警局也会有其他的人再来。”

    也有不明白缘由的住户问：“他们这到底是个什么原因？”

    “还能是什么，高利贷呗！这王大为可是出了名的好赌，结婚前还好，结婚后就更是不知道收敛，平时赌输了就打他老婆！这些年，他家都让他给败光了，还欠了亲戚朋友一屁股债。他倒好，借不到钱了就去借高利贷，硬是狗改不了吃屎。”

    “那他老婆呢？”

    “早跑了，留下了个儿子跟着他奶奶，前两年老太太去世了才跟着回来。”

    “那他儿子上学怎么办？”

    “他王大为自己赌的钱都不够，哪还会让他儿子去上学？”说到王可，有人叹了口气一阵惋惜：“多好的孩子啊，十六七岁的年纪。从小没被他爹养现在却要去赚钱养他爹，真是作孽啊！”

    “两天后你又哪来的钱？”立哥是懒得再听这人迂婉废话，他一脚将旁边的椅子踢倒在地，道：“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今天要么你主动还钱要么我就逼你还！”

    王大为本身是个胆小又没骨气的，此刻更是吓的跪在伏低着腰就差没爬在地上哭爹喊娘了。逼他还？怎么还？听说黑市上有买卖器官的生意，难道他们是做这个打算逼他还钱？想到这王大为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他心一紧一咬牙往后指着楼梯处的少年，道：“立哥！我没钱但是他妈有！”

    立哥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面带疑惑：“他妈？”

    “对对！”王大为连忙点头，怕他不信又赶忙解释道：“立哥，我前几天弄到了他妈的联系方式，他妈说了会把这几年的生活费一块打过来，到时候我就有钱还了！”

    少年双手环胸站在楼梯口冷眼瞧着这一幕，闻言嘴角扯出个无比讽刺的笑容，脸上的嘲讽不加丝毫掩饰。

    “你也敢去找我妈？”

    “我为什么不敢！”王大为回头怒瞪着双眼，道：“我把你养这么大找她要点生活费怎么了？！”

    “呵。”王可脸上嘲讽的笑容越发大了，他不屑于在同这种人说话。

    只是在灯光下单薄的少年显的越发清瘦了。

    立哥做这行也这么久了，正当他思考着王大为所说可信与否的时候，一听这话眼神都变了。王大为这人什么底子什么情况他们都清楚知道，他们做讨债这行也见过不少人，却还没见过这么膈应人的，所以连带着脸上都多了几分鄙夷，更别提听到他说这话的邻里住户门。

    “王大为，老子最后再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老子再来，你到时候要还拿不出钱来就别怪老子自己来动手了！”

    “是是是！两天后我一定还！”王大为偷偷松了口气，忙哈着腰点着头将他们送了出去。脸上又一次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消退，就被两个受立哥指示的小弟拉住了胳膊。

    “你们……要干什么！？”王大为不明所里，吓的声音都变了。

    只见另一个男子往屋内巡视了遍，终于看到地上被砸烂的衣柜。他捡起其中勉强能用的木板，一步一步走到被摁住的王大为面前，高高举起而后挥下，

    “啊！！”

    木板应声碎裂，整个楼道就剩王大为的惨叫声在回荡。三人拍了拍手，跟上前面几人一块走了。

    “活该！”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句，“散了散了，大家都散了吧。”

    没有人会去想着给这种人渣打个救护车，所以随着这句话，这些个看热闹的住户彼此都心照不宣的关门回家。

    原本挤满了人的走廊和楼梯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不免显得有些空荡。

    “真是失败啊。”少年一步慢踱的走向地上哀嚎的人。他蹲下身裂开嘴笑的灿烂，露出两颗虎牙尖尖。“你看，你都这样了还没有给你打电话叫救护车，你说你活的还真是失败呢。我说你与其活着浪费空气倒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呗。”

    额头流血，被打断了左腿的王大为愤愤的瞪着他，疼痛和血让他看上去无比狰狞丑陋：“快……打救护车！不然你奶奶的……”

    少年眼神一凛，半晌，继续笑道：“骨折而已，死不了的。你先疼会，撑不住了我再帮你叫救护车。”

    王大为死死盯着他回房间的背影，眼中慢慢升起的恨意。

    最后还是有隔壁不知哪家住户受不住那哀嚎声，只得不情愿的打了个电话叫救护车把这人拉了去。于是，世界都清净了。

    王可才不管也懒得收拾外面的残乱，他将被子蒙过头，一觉睡到天亮。

    此后过了几天，直到昱琰从外面捡了个晕在门口的少年。

    “我要一夜暴富。”

    面前这个坐躺在椅子上还翘个二郎腿一晃晃还一脸痞意的少年，看起来也不过约摸十六七岁。如果忽略脸上的青紫跟额头的包话，倒也是个清秀的模样。

    少年自然是昱琰捡回来的那个。沈易清轻嗯了声，从身后的书柜抽出一本书来细细翻阅着，边道：“可以，但你拿什么来换？”

    少年托腮盯着他的侧颜良久，才若有所思的道：“一夜暴富的代价是不是挺大的？”

    “你觉得呢？”

    摇摇头：“不知。”

    “我且问你。”沈易清将书翻了个页，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这的？王可。”

    “咦？”少年发出惊疑，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沈易清不语，王可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他们告诉我的。说南城有家店可以帮人实现愿望，所以我就来了。”

    “原本我是不相信的，能帮人实现愿望？那不是扯蛋么！但现在我觉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知道我的名字，所以我就勉强相信吧。”

    沈易清还是那清冷的模样，道了句：“你可以不必勉强。”

    “那可不行。”王可心道：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到这里的车票了，两三天没吃饭又一直在找这条破巷子，不然怎么会饿晕在你们店门口？反正现在不勉强也得勉强了。啧，我是不是饿过头了？现在居然感觉不到饿？

    沈易清假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假装没见到王可那有些发青的脸色。

    这个年纪的少年，眉宇间带着青涩，心事不懂得隐藏直白的写在脸上。

    “一夜暴富的代价很大。”

    “是么？”少年想了想，蓦然想到什么，眉眼一弯笑道：“这样吧，你让我一夜暴富，我把我那便宜爹的命交换给你。”

    “·····”沈易清终于将目光从书上移到他身上，道：“我这是正经交易。”

    “我说的也是正经事啊。”

    “‘三味’规矩，只与交易者交换。”

    “那你就当作是他来跟你做交易的呗。”王可咧开嘴露出尖尖的虎牙，虽为他徒添了几分稚气，说出的话却半点不见。道：“反正他也活不了两天了，权当是做了件他生平唯一的好事咯。”

    “···不行。”

    “为什么不行？”王可放下一直翘着的二郎腿改为上半身靠倾着桌子边缘，凑近了，笑嘻嘻的道：“你别跟我说什么规矩不规矩，规矩反正是用来打破的。你想，你总不可能一直守着规矩不变吧？”

    阳光从窗口透进来印在沈易清脸上，将他的眸子折射出琥珀的光泽，他面不改色，道：“不以规矩不成方圆。”

    这算是拒绝了，随后，他又道：“你与其想着说服我用你父亲的命来作为交换，不如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一夜暴富。”

    少年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暗淡，但转瞬又恢复了之前笑眯眯的模样，“没有为什么啊。哪个人不会想着一夜暴富呢？你说是吧。”

    “不必勉强。”

    “····”一句‘不必勉强’让王可的笑容不复，刚才还笑意盈盈的脸现在却敛了嘴角。他端坐好身子，眼睑半垂，右手大拇指无意识摩擦着左手大拇指。

    良久，久到沈易清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却听见少年还未脱稚嫩的声音，缓缓地娓娓而道，

    “我奶奶唯一的照片还在他那。他说，只有让我帮他还掉了赌债他才会把奶奶的照片还给我·····”

    “那为何不直接与我做个交易，以你奶奶的照片。”沈易清道。

    少年摇摇头：“不能·····我找过·····找不到，他把照片藏的很好。”

    “哦？”沈易清将书本合上，看着他道：“不介意与我说说吧？”

    “·····好。”

    

    作者闲话：